104、番外一則(1 / 2)

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13297 字 8個月前

大婚之期在八月十五,是個難得一遇的黃道吉日。

這場親事從頭到尾全倚仗觀長河和金詞萱兩人,從下聘、納征、備嫁妝、提日子,一概是親力親為。

一大家子好幾口人,光是為在京城成親,還是在西北的淮化成親就不知吵了多少回。

觀行雲說得振振有詞:“當然是京城了,誰要去淮化那麼遠?京城觀家老宅才是她的娘家!老祖宗定下的禮節不能亂!”

觀長河開口就懟他:“胡扯。”

“他倆以後是要長住淮化的,照你這麼說,淮化的侯府還是她夫家呢,你是要把花轎一路從京城抬到西北去嗎?公主和親也沒那麼遠的。”

觀行雲:“……”

觀暮雪在邊上喝飽了茶,慢條斯理地出來和稀泥,“依我看,就折個中吧。”

“大哥到淮化去買座宅子,權當是娘家了,屆時也方便迎親的隊伍走過場。侯夫人進門,自然是要風風光光,叫滿城的人知曉。”

聽他說“風光出嫁”,兩位如父的兄長操著的那顆老父親般的心登時活泛起來,這回毫無異議,一致點了頭。

而坐在角落裡當背景的觀天寒隻專心致誌地吃糕點,不時抬眼看他二人爭執,當做樂子來下飯。

於是這場聖旨禦批的婚事便轟轟烈烈地大操大辦了。

十五當日,天才放亮,侯府迎親的花轎便敲鑼打鼓地響在了淮化城的大街小巷。

因作為與西域諸國有生意往來的要地,淮化比永寧城繁華許多,雖然其中的建築透著一股邊陲關塞的蒼茫,卻不妨礙它的熱鬨。

下午時,聽到動靜的百姓們就紛紛從家裡探出頭,踏上街。

定遠侯在此處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鎮守一方的戍邊大將,但凡來過淮化,就沒有不知道他的。

如今,侯爺要娶夫人了,幾乎算得上是滿城之喜,又聽聞女方乃是前朝有名的觀氏後人,便愈發肅然起敬,覺得這門親事簡直絕配。

但見長街挑著嫁妝的人一個並著一個,眾人站在道旁張望,紅綢結係的朱漆箱子從街頭到街尾,一眼居然看不到邊,且那妝箱件件都有四尺來長,沉得連兩個壯漢抬著都略顯吃力。

城中儘管不缺做生意的富商,卻也從未見過這等鋪十裡紅妝的場麵,個個目瞪口呆。

那站在大紅花轎旁邊給新娘壓轎的男子生得十分器宇軒昂,瞥到周遭百姓豔羨的目光,胸脯不禁挺得更高了,仿佛每一步都帶著不可一世的倨傲,恨不得把“這些錢都是老子準備的”一排字舉在頭頂上。

觀天寒在另一側看見自家大哥這副過於小人得誌的模樣,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丟臉。

而定遠侯一身大紅喜服高坐在軍馬之上,他難得裝束如此鮮亮繁複,麵容表情不多,但眼角眉梢間的愉悅藏也藏不住。

披著彩綢的大馬搖頭晃腦,風吹起燕山赤紅的袍角,如雲似霧地翻滾,直湧向背後的花轎。

一路吹吹打打,招搖過市地鬨到了侯府。

天色已漸黃昏,餘青薇與金詞萱早在門前踮腳盼了多時,忙去扶了新娘出來。丫鬟仆婢從臂彎挎著的籃子裡抓了大把的蜜餞果物,灑向外去打發那些起哄的小孩兒。

正堂上,兩把高坐全空著,隻中間端放一塊牌位,是觀林海的。

觀長河含笑解釋:“奶奶年紀大了,這西北路遠苦寒,她不便親來,讓我交給你倆這對玉佩,算是老人家的一點心意。”

說罷將東西塞到觀亭月手裡。

“唉,咱們兩家都沒什麼長輩在場,我作為長兄,算半個爹吧,今日就難為你們給我磕頭了。”

他撩袍,喜滋滋地挨著老父親坐下,臭不要臉的給自己抬了個輩分。

在一片叫好聲裡拜完了堂,緊接著入洞房“牽巾”、“撒帳”、“合髻”,喝過交杯酒,燕山便被觀家的幾位舅子和軍中部下們起著哄拉走了。

淮化是他的老巢,整個天罡營的嫡係全在這裡,晚上的酒自然是跑不掉的,各營各伍的將軍校尉排著隊挨個等著敬他,看那架勢,今日是非得把他灌得直不起腰不可。

有老兵瞧著燕山毫無畏懼地痛飲一壇,將那邊上端小酒杯的年輕人驚得不輕,不由笑道:“好小子,你們這真是想讓侯爺喝醉呀?一會兒他人事不省,拿什麼去同夫人洞房?明日可不得把你們軍法處置。”

“老羅,你這就不明白了。”跟隨燕山鞍前馬後的親兵彆有深意地挨近他,小聲說,“咱們夫人可厲害著呢,侯爺這就是太高興了,難得大喜之日,想在她麵前掙掙表現。”

“改明兒四位大舅哥提起來,說咱侯爺夜裡喝了多少多少——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的,走路還虎虎生風,夜裡照樣圓房,那不得讓夫人刮目相看啊。”

老兵心領神會地點頭:“哦……原來如此。”

喜筵間的氣氛正濃厚,就在這刻,院中忽然哐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聽到仆從慌張駭然:“你!你是什麼人!?”

對方似乎是打高處落下,可惜落腳之處卻未挑好,不知踩到了什麼,半晌才穩住身形,深深吸氣,氣沉丹田,繼而嗓音渾厚地喊:“定遠侯夫人可在府上?”

“我是來挑戰的!”

此人不曉得打何處而來,操著一口古怪的音調,大言不慚地連著三句話:

“請侯夫人露麵,與我單挑!”

酒宴上的,不是叱吒風雲將軍們,就是曾經叱吒風雲過的將軍們,一水的精壯漢子,大老爺們,哪聽得這般放肆言語,也萬萬沒想到淮化城內居然有膽敢上侯府鬨事的勇士,一時都驚呆了。

燕山先就皺起眉頭,他信手扔掉酒壇,便要出去瞧瞧情況。

而外麵的人並不歇氣,仍舊喊道:“侯夫人在府嗎?”

“是好漢就出來和我打一架!”

“背後放冷箭,也算你們中原漢人的作風嗎?”

……

影壁前站著個身量頎長,魁梧健碩的青年男子,他右手拎著一把好刀,穿一件皮毛與布匹交織混雜的奇異服飾,在北境入秋即入冬的天氣裡居然坦露出半邊筋肉虯結的手臂和胸膛。

這要放在京城,可不得被一條街的女人們追著罵淫賊。

眼見燕山從屋內步出,他的確有片刻停頓,視線略作打量,判斷他應當不是個女人,“你並非侯夫人,我對你不感興趣,叫她出來,我要見她。”

定遠侯已經很不怎麼高興了,聽他張口就要見觀亭月,心下更加不快,好整以暇地站定,抱起胸懷,“好大的口氣。”

“你說見就見?”燕山目光微一端詳,抬了抬下巴,“你是西北哪個部的?報上名來。”

“哼。”後者冷傲地彆過臉,“我們折顏部的人,一向隻同對手交代名姓出處,你不是我的對手,我沒必要告訴你。”

燕山:“……”

這位折顏部人似乎腦子不怎麼好使。

此時,尚在新房內的觀亭月當然聞得遠處那粗獷又頗具穿透力的大嗓門,她自床沿起身,在窗邊側耳聽了點隻言片語,隱約回想起什麼。

記得是在半月前,他們自京城趕往淮化,正距離城門三十裡處,偶見天罡軍與彆族交戰。

規模不大,小打小鬨的。

而且看情況,天罡軍明顯處於優勢,而對方已然是在撤退了。

但有一個騎兵不巧落了單,恰好在他們撤退的路線上,眼瞧著那小將士處境堪憂,她便抽出刀刃,隨手管了一回閒事。

原本也沒怎麼往心裡去,不承想被她一刀掀下馬的人居然耿耿於懷,還找上門來了。

她斟酌片刻,隨後果決而矯健的飛掠而出。

“你們侯夫人是不是不在府上?傳個話有那麼難嗎?”

“中原人就是磨磨唧唧!”

那位衣衫不整的折顏青年猶在抱怨,冷不防襲來一股涼風,明豔富貴的大紅從天而降,火焰似的落在他對麵。

燕山眼睜睜地看著觀亭月把蓋頭扯了,睥睨無雙地踏前半步,衝對方冷傲地一挑眉。

“我便是定遠侯的夫人。”

她全然沒將此人放在眼中,語氣平淡:

“聽說,你要見我?”

麵前的男子分明愣住。

而話音剛落,她手腕就被人往後帶了一帶。

燕山鬢角的青筋都快跳了出來,強壓住嗓音問,“你不是在房裡嗎,到這兒作甚麼?”

末了,又蘊著某種心急火燎的執著,“乾嘛把蓋頭掀了!”

“……不掀我怎麼瞧得見路?”觀亭月頗為淡定地拂開他的手,示意他不必上前,“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

燕山:“……”

他已經開始擔心了。

那折顏青年目瞪瞪地盯著她。

觀亭月很少盛裝打扮,今日頭臉的發飾、妝容乃至細節全是餘青薇從天不亮就起來精心琢磨的,不可謂不精致。

上回離得遠,沒能看清對方長相,他在城內多方打聽,潛意識的以為,名將之女多半虎背熊腰,又能輕易從數丈外筆直的拋擲出暗器,定生得威武雄壯。

但眼下見這位侯夫人身量纖細,清貴端莊,他居然有些無措,叉腰的手無處安放,竟不知要如何是好。

觀亭月根本無暇留意他的反應,聲音悠悠:

“就是你跑來在我的喜筵上造次的?”

“啊……”折顏青年猶豫著自己是先報名姓,還是先向她問個好,正左右遲疑之際,聽到一點清脆的金屬響動。

“要單挑是嗎?”觀亭月鬆活了一番因為鳳冠霞帔被壓得僵硬的筋骨,利落地甩出鞭子來,“那就速戰速決。”

銀鞭乍一拋出,繃得就如一根筆直的鎖鏈,與旁人用時截然不同,毫無靈動飄逸之感,反而銳利得像條渾身剛硬的毒蛇,輕易就把他周身纏住。

折顏青年尚未回過神,觀亭月略一施勁,將其原地拔起,往跟前猛地一拽。

繼而她動作不停,單腳穩住下盤,抬腿旋身踢他胸膛,徑直把人按來路踹出了院牆。

廳堂門外站滿了天罡營的武將,眾人手裡許多仍握著酒杯,幾乎是被這一招後旋踢驚住了,良久才有人輕輕讚了句“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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