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颼颼刮著,慕璃兒的心拔涼拔涼。
剛收的徒弟就喜歡‘騎師蔑祖’這調調,那她這風韻熟美,容貌絕世,身材豐腴,朱輪華轂的美人師父在他麵前晃悠來晃悠去,他遲早把持不住。
收徒是不是收的草率了?當初或許還真應該對他設置點考驗的……例如美人在側,他是否會坐懷不亂之類的。
不過慕璃兒也沒有美人幫她考驗,要想考驗趙無眠是不是對她這個美嬌師父有邪念,估摸還得自己上。
慕璃兒在那糾結個半天,洛湘竹則背著雙手,打量著彆院中吃草的千裡馬,眼神複雜。
來了路上慕璃兒已經向她解釋過趙無眠的二三事,倘若趙無眠是為保護洛朝煙才搶千裡馬,那的確說得過去,如今這馬兒帶著趙無眠又是跑平陽又是去京師,總能讓趙無眠先於他人,得個‘信息差’的優勢,也算是立了不少功勞。
隻是同為皇族,叔叔與表妹互相廝殺,明顯讓她心情複雜,聯想諸多……今日是晉王,明日是不是就該輪到自己的父親了?
師徒兩人各有各的愁思,不過他們在外並沒有等很久,趙無眠察覺院外有人,猜出是兩人來尋他,因此不多時便穿戴整齊,打開房門。
慕璃兒微微搖頭掃去雜念,快步進了屋,隻是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屋內……軟榻整整齊齊,地上也沒什麼女子衣物,隻有方才在外驚鴻一瞥的青衣女子正坐在梳妝台前,用簪子簡單將烏黑秀發紮在腰後,纖腰曲線柔美卻挺得筆直,身前鼓囊囊的發育極好。
想來就是‘蘇小師父’蘇青綺。
想著慕璃兒還有幾分心情古怪,蘇青綺,京師鼎鼎有名的天之驕女,年僅十六便打遍江湖年輕一輩無敵手,奪元魁牌匾,好不意氣風發。
隻要不夭折,隨著年歲的增長,武學融會貫通,博學所長,返璞歸真,再去大內參悟九鐘,那溝通天地之橋基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誰能想到……在榻上竟如此……嗯……
蘇青綺稍微整理了下容貌,除了麵若春花的小臉還帶著幾分紅霞,那基本看不出什麼問題,而後才轉過身,看向慕璃兒,微微一笑,不偏不倚打了聲招呼,“慕劍主。”
慕璃兒收起思緒,微微頷首,做出師父的嚴肅模樣,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趙無眠則望著像小尾巴似跟在慕璃兒身後的洛湘竹,微微抬手,“湘竹郡主,此前多有得罪了。”
自知趙無眠當時也是迫不得已,而且都過去了這麼久,所以洛湘竹早便不生氣了,隻是想問問趙無眠當初在信中所說的‘與你有些許關係’這句話,到底是指什麼關係。
這些天,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間。
但這得寫下來,她剛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卻聽趙無眠嗬嗬一笑。
“我護送嫡公主,而嫡公主是湘竹郡主的堂妹……可不就是有關係嗎?”
洛湘竹動作一頓,而後猛然回首看向趙無眠,嬌柔的麵容帶著幾分‘你逗我’的錯愕。
困擾了我那麼久的問題,結果就這?
就這關係,還值得你當初在信中多提一嘴?你逗本郡主玩呢?
趙無眠輕輕揮手,“你在想什麼我一猜就知道,不用驚訝我怎麼提前回答,我這個人優點不多,誠實其一,聰明其二。”
聰明的人不會自詡聰明……洛湘竹的表情透露出這層意思,而且我也沒驚訝那個,是你想岔了,這麼看來,你也不是你所說的那麼聰明嘛。
而且你也不誠實,方才在刀削麵館,因師父誤會了我們兩人的關係,你便要特地偽裝身份來詢問我……
大名鼎鼎的趙無眠,當街搶馬,挾持皇後,衝殺出京,此等人傑,居然因被誤會與我有染便要專門來問……此等豪氣雲天之人,竟有如此細膩之態?而且好像還有點自戀,倒是很有反差感。
念及此處,洛湘竹又衣袖掩嘴,喜上眉梢。
這一笑可就如初雪消融,而她即便是在笑,也顯得文靜優雅,自有一股弱水垂空的嬌柔。
趙無眠麵露疑惑。
慕璃兒眼看自己兩個徒兒解除誤會,好像相處得還挺融洽,便滿意點頭,而後道:
“額日格身份敏感,算是不錯的籌碼,如今雙腿被斷,武功少說壞了六成,已經掀不起太大風浪,他也算老實,如實交代就是想抓湘竹,是為九鐘,但湘竹可感知九鐘,乃是機密中的機密,他是如何得知,戎族又有多少高手在境內,他則緘口不言,要想讓他老實配合,估摸得花不少時間,不過在此之前……”
說罷,慕璃兒又看向掩嘴輕笑的柔弱郡主,“湘竹。”
洛湘竹收斂起笑意,朝趙無眠鄭重行了一禮。
慕璃兒麵帶笑容,“此次是你及時發現額日格,救了湘竹一次,此等恩情,無論身份,自當謝之……不過你也該喚她師姐了,還想一直‘郡主’叫到什麼時候?”
趙無眠認慕璃兒這師父,自然就得認洛湘竹這師姐,隻得拱手老實道:“湘竹師姐。”
洛湘竹又掩嘴輕笑,而後琢磨了下,從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枚金製簪子,遞給趙無眠。
“師姐給師弟的見麵禮?”趙無眠打量了金製簪子,說著就又遞回來,“但我要簪子有何用?”
洛湘竹斜視了趙無眠一眼,將簪子奪走,轉而來至蘇青綺麵前遞給她,繼而伏案寫了什麼,而後雙手舉起白紙,上前幾步,近乎是頂在趙無眠麵前。
趙無眠將其念出,“當然是讓你送給你的妻子,笨。”
蘇青綺眨眨眼睛,望著手中簪子,本來還覺得洛湘竹可能與趙無眠有染,但如今她又是送她簪子,又是稱她為趙無眠的‘妻子’……如此光風霽月,那洛湘竹對趙無眠應該沒那意思。
方才榻上趙無眠也向她解釋過隻是誤會,洛湘竹不是情敵,自然沒必要開撕,蘇青綺當即笑嘻嘻,“謝謝湘竹郡主。”
趙無眠一把移開頂在臉前的紙,不滿道:“我笨?我隻是不想讓蘇小姐第一個收到的簪子是你送的而已。”
洛湘竹歪頭看他。
趙無眠默默自袖口也取出一個精美盒子。
蘇青綺啞然,真沒想到趙無眠居然真能摸出個禮盒出來,片刻後才問:“裡麵是簪子?”
“剛剛在外麵四環八繞,擺脫追兵時,專程買的,本來是打算尋個好氣氛送的……我一直沒送你什麼東西。”
蘇青綺愣神少許,而後帶上笑容,眉目含光,“焉說沒有?江畔村那會兒,不是送了我一柄鐵劍?我一直用到京師,直到被葉萬倉打碎……”
“沒事,我已親手殺了他,早便出氣了。”
“嗯……”蘇青綺雙手很小心地接過禮盒,拆開一看,是枚青玉簪。
她柔柔一笑,麵若桃花,“明天就戴給你看……”
慕璃兒在一旁坐著,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下,再這麼聊下去,估摸又要‘小師父小師父’的叫,而且洛湘竹身為師姐都準備了見麵禮,她個當師父的卻把這茬給忘了,委實難言。
她便略顯心虛地扯開話題,“你出京去秦風寨做什麼?”
“尋九鐘,找許然。”趙無眠略微一琢磨,又補充道:“殺戎族。”
慕璃兒疑惑看來,等趙無眠簡單解釋了下來龍去脈,她才定睛打量了趙無眠幾眼。
能從大內那等地方殺出來的猛人,腦子就是好使,武藝也極為不俗……不過徒兒優秀,慕璃兒此刻隻能感到一陣深深的壓力。
倘若趙無眠是她手把手教出來的,那還能自傲一二,逢人便說瞧瞧,我家徒兒多厲害,但此刻她要是再不努力,若是再想教這位徒兒什麼,恐怕就隻能教自己年輕時看的《我與師尊》裡那些千奇百怪,如怨如訴的床笫姿勢了。
心中思緒駁雜,慕璃兒口中倒是繼續問:“你說,晉地那件九鐘,興許就是奈落紅絲?”
“不假。”趙無眠坐下倒了杯水,問道:“晉北有九鐘的消息,師父從何而來?”
總歸也是個線索。
慕璃兒沉吟片刻,“那就不奇怪了,我料想也是奈落紅絲……宮中的九鐘珍之若重,儘是機密,我原先也不清楚奈落紅絲竟是宮中之物。”
說罷,慕璃兒自懷中取出錦盒,盒中貼著一張符紙,其上畫著些趙無眠也看不懂的玩意兒。
“避鐘符。”慕璃兒蔥白玉指點了點其上符紙,“武功山的道士利用‘避世鞘’,專門研究出的符紙……上麵的符號沒什麼用,故弄玄虛罷了,重點是符紙的材質與紅墨,也不知那群臭道士是如何做的,讓其有了些許‘避世鞘’的作用。”
說著,慕璃兒揭開符紙,卻是微微起身,貼在趙無眠的手背上。
趙無眠微微一愣,符紙粗糙的觸感自手背而來,而後一股涼意順著符紙滲入經脈,繼而又等了幾個呼吸,他便感覺渾身氣脈晦澀不通,宛若經脈被強行堵住……用不了內功,尋常與人對敵便要弱了數成。
不過也隻是封住了內息,趙無眠該怎麼動還是怎麼動,他便抬手揭開符紙,當即恢複如初,“算是個好東西吧,可惜見效太慢……當初我在天牢怎麼沒見過那些囚犯用這玩意。”
“和九鐘有關的東西,多珍貴?那些囚犯可不配,給他們喂點毒藥意思意思就得了,而這符紙是為掩蓋錦盒內的九鐘之氣,以防被彆人用什麼手段感知到。”慕璃兒接過符紙,微微一笑:
“而‘避世鞘’是何作用,我不太清楚,根據字麵意思,好像是與什麼‘吸納’‘吞噬’‘鎮守’有關吧,關於九鐘的記載,目前流傳下的典籍太少,但武功山那群道士的確是有真本事,若是遇上,不可小覷。”
“有鞘,自然就有劍嘍?”趙無眠問。
“那是自然,‘避世鞘’‘出世劍’,本為一體。”慕璃兒慢悠悠說道:“‘出世劍’便是師兄那一脈的傳承。”
說罷,慕璃兒又看向趙無眠,笑吟吟道:“此間劍隻是尋常利器,全然比不得‘出世劍’……你可後悔沒有拜入師兄門下?”
“九鐘哪有師父好。”趙無眠微微擺手,又看向那沒了符紙鎮壓的錦盒,心弦微微一動。
此刻沒了符紙掩蓋氣息,便錦盒由裡到外散發出一股極其強烈的存在感,即便是他也能感覺到這錦盒內裝著這麼奪人心弦的玩意兒。
“所以裡麵是什麼?”
“哼~”慕璃兒心情很不錯地輕哼了下,才解開錦盒,就算趙無眠是騙她,她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