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盒內裡一片黃袍碎片,其上隱隱繡著龍紋。
蘇青綺微微一愣,自小在京師長大,又是名門之女,沒少去宮中,所以這碎片即便隻有一角,她也能將其認出,“儀式龍袍?先帝往常隻有在祭奠祭祀時才會穿……而如今先帝駕崩,這袍子按理說,應該還在他身上穿著。”
說著,她便指尖輕撫了下袍子碎片,“這紋路,是宮中衣坊坊主的手藝不假,我奪元魁牌匾時,她也為我紡了件衣裳,太過珍貴,我一直沒穿,至今還在蘇家放著。”
趙無眠眼角微微一抽,話說到這個份上,已
經很顯然了。
慕璃兒看向趙無眠,眼神複雜,“你去宮裡把皇帝老兒的壽衣偷了,而奈落紅絲明顯被紡進了龍袍內……難怪大內至今不敢放出消息,一方麵是九鐘太珍貴,一方麵就是此等醜聞,不亞於你那晚當場就把皇後給采了。”
說著,慕璃兒又歎了口氣,趙無眠疑似與太玄宮有關,去宮中偷龍袍,結果半路被人截殺,中了寒玉蠱,不僅身負重傷還沒了記憶,而後又遇上蘇青綺,被牽扯進了皇位之爭……真是一段孽緣。
這麼一看,自己這位徒弟,無愧於惡人榜前五,乾的都是什麼事啊……
好在如今他當了護龍使者,隻要能護送洛朝煙回京,那曾經那些大罪都能一筆勾銷。
趙無眠也覺得真是世事無常,繼而說道:“如今龍袍成了碎片,明顯是半路截殺我的勢力乾的,一路逃亡,碎片四散各地,所以才被師父撿到?”
慕璃兒微微頷首,“而這碎片上沾染了奈落紅絲的氣息……湘竹便可依據它,感應到九鐘的大概方位。”
洛湘竹微微頷首,慕璃兒卻是忽的抬手便握住洛湘竹的手腕,美目微眯告誡道:“奈落紅絲就在晉地,你沒必要感知演示。”
洛湘竹無奈點頭,她哪有這想法呀。
趙無眠眉梢微蹙,“她感知九鐘時,有副作用?”
“九鐘乃天地造化之物,人雖萬物頂點,但在九鐘麵前,何其渺小。”慕璃兒輕歎一口氣,“感知九鐘,大都會被其效用所影響,利者有,害者也有,便如本宗‘出世劍’,此劍出世,無物不斬,但它能斬斷的,又何止外物。”
慕璃兒沉默片刻,又緩緩道:“湘竹感知此物時,心神與其相連,那段時日,也是受了幾分影響,憑空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記憶。”
洛湘竹連連點頭,提筆寫道:“那時恍惚間,有時會隱隱以為我是個男人,有些想以男裝示人的念頭,不過畢竟這碎片隻是沾染過奈落紅絲的外物,影響不大,如今隻覺那些記憶就是一場夢。”
寫罷,她又補充了一句“大夢初醒”。
趙無眠了然,難怪當初瞧見洛湘竹時,她會女扮男裝……不過這倒不是說洛湘竹那時候的人格就是男人,畢竟更貼近一場夢,所以應該算是有時效性記憶的cosplay。
說著,趙無眠又忽的想到,倘若奈落紅絲為洛湘竹灌輸的記憶是個什麼魔門妖女,那她也會興起cos魔門妖女的念頭嗎?例如對你貼在耳邊,吐氣細語,小手摸來摸去勾引你,實則暗暗拿著匕首抵在你的後心……
我靠,好像還真有可能,而且洛湘竹本人是有‘魔門妖女’這層記憶的,所以她也能勉強算是貨真價實的魔門妖女,而且隻要過段時間,這點記憶又會成為‘夢境’,也影響不到洛湘竹本人的心智。
也就是每段時間都有新花樣……而其餘人靠這碎片,不可能被奈落紅絲影響,直接用奈落紅絲,勁又太大……所以這種恰到好處的度,也便隻有洛湘竹能把握住
趙無眠連連搖頭,又看了眼身旁可可愛愛,風嬌水媚的蘇小師父,暗道自從雙修後,自己的定力好像越來越低,怎麼還能一轉眼想到那事去?
嘗過肉味,也便食髓知味,人之性也,其他事情也是如此,但克製邪念,留下善念,才算是個有俠義心腸的人……這句話不錯,有點道理,等下次見到觀尼姑可以和她說說,瞧瞧這尼姑怎麼看。
“等距離接近後,湘竹本人也會心有所感,所以隻要奈落紅絲還在晉地,那我們一寸寸搜過去,總有收獲。”慕璃兒說罷,才琢磨了下,“我們一同去秦風寨?有為師在,巫明有什麼招,為師都能給你擋下。”
談及正事,趙無眠又道:
“巫明在秦風寨埋伏,隻是猜測,不過倘若屬實,那他今晚沒出手,定然會有準備……”趙無眠思索片刻,而後道:“我有點計劃,不過得讓湘竹師姐陪我去一趟秦風寨。”
“為何?”
趙無眠微微一笑,“冬燕知道的,巫明顯然也知道,而巫明料想還存了借我之手奪奈落紅絲的心,而我若是帶著湘竹郡主重回秦風寨,一連待數日,更是帶著鐵鍬在山上挖來挖去,明顯就是在此地發現了什麼。”
“引蛇出洞?”
“正是,他們躲在暗處,不知何時出手,總歸是個麻煩……那就由我給他們這個出手的機會。”
翌日天明。
陳澄宇已是連夜趕來拜訪遠在忻州百裡之外的樓外山。
樓外山,得晉王庇護,在晉地江湖混的風生水起,可稱一句晉地僅在小西天之下的頂尖宗門。
但隻靠關係,明顯不足以服眾。
樓外山上上下下翻個遍,也隻有兩個宗師,還沒趙無眠蘇醒後殺得多,而這個人數對比其他同等水平的宗門,也算是極少。
而能在江湖上混出點名堂,不可能是徒有虛名之徒,就連宗師之恥淩虛老道,也有個見多識廣,天下武功他儘認得的本事。
而樓外山這兩位宗師,乃是一對兄弟,姓李,兄長為李寶山,其弟為李寶玉,江湖諢號‘玉山閻羅’,單獨挑一個出來隻是普通的上流宗師,但兩人合力也稱得上一句頂尖宗師,也是打遍晉地除了小西天以外的所有高手,才得了如今這江湖地位。
此刻兄長李寶山便站在山門前,瞧見陳澄宇便微微拱手,帶上笑意,“陳副宗,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陳澄宇微微擺手,並未多客套,“先談正事。”
上山來至一處正廳,在李寶山為他沏茶時,陳澄宇微微蹙眉,道:“單靠你兄
弟二人與我,可擒不住趙無眠,他能從大內衝殺而出,若想擒他,至少也得五位宗師……晉王門下其餘宗師呢?”
李寶山微微一笑,“武功山的歸守真人匆匆來了晉地,明顯也是來抓趙無眠的……我們已經派人去聯絡,料想也快到了。”
聞言陳澄宇頓時輕舒一口氣,而後才略顯疑惑,“歸守真人成名許久,說句半步武魁也不為過,趙無眠不曾溝通天地之橋,料想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剛來晉地,你們遠在百裡之外就能知道?”
李寶山微微抬手,“王爺的信息網,焉能普通?歸守真人出京時,我們便得到了消息,早便派人聯絡。”
陳澄宇這才放心,接過李寶山遞來的熱茶輕抿一口,露出笑容,“歸守真人的事跡,我常聽家兄提起過,說他若肯感悟九鐘,早在十年前便入了武魁,如今雖不曾溝通天地之橋,但十年積累,也遠非尋常宗師可以匹敵,趙無眠此子遇上他,便是踢上鐵板了。”
李寶山微微頷首,“趙無眠僅帶著蘇青綺來了晉地,但慕璃兒說不得也陪同身側,到了出手之際,由歸守真人負責擒他,我等兄弟二人加上陳副宗,解決慕璃兒與蘇青綺,可否?”
陳澄宇麵露猶豫,“無極天與劍宗同屬正道,由我出手……不妥當。”
“趙無眠會用挽月弦,明顯與太玄宮有關,慕璃兒若是不願交出他,也愧對‘正道’二字,若是傳了出去,陳副宗也稱得上一句為民除害。”李寶山勸道。
“話雖如此……”陳澄宇還是略顯猶豫,他們無極天其實犯不著為了趙無眠做到如此地步,畢竟無極天與趙無眠真的沒什麼太大的仇怨。
若說趙無眠落入險地,他們還會落井下石,但要是主動出擊,招惹劍宗,那就委實沒必要了。
因此李寶山淡淡一笑,下了猛藥,“槍魁當年溝通天地之橋,乃是王爺為景正帝求情,讓他入宮感悟九鐘……所以無極天應當沒有九鐘吧?”
陳澄宇微微一愣,“此話何意?”
李寶山直言道:“許然當年進宮,感悟奈落紅絲而溝通天地之橋,而奈落紅絲早已失竊,他近日徘徊於河曲附近,一方麵是被王爺監視,不敢妄動致使嫡公主暴露,另一方麵,想必便是感知到了奈落紅絲的氣息。”
陳澄宇猛然起身,“當真如此?”
李寶山沒再賣關子,“趙無眠也是為奈落紅絲而來,此次行動早已不是單純地緝拿趙無眠這麼簡單……所以邀請陳副宗,還是希望您能將槍魁叫來此地。”
“家兄……”陳澄宇來回踱步,“家兄的確來了晉地,但他目前正在晉王府,時刻保護王爺安危。”
李寶山眉梢微挑,“此刻戎族尚且沒有入關,誰能去王府殺了王爺?”
“近來太原開了場英雄會,而王爺的千裡馬被趙無眠當街搶走,失了顏麵,所以兄長此去太原,主要是為了給王爺撐場子,但近來江湖局勢太過詭譎,兄長貼身保護王爺,也是為防萬一。”
“所以就連九鐘,也不能讓槍魁脫身?”李寶山問。
“那倒不至於……”陳澄宇眉梢緊蹙片刻,終究還是被說服了,“由家兄負責牽製許然,我們四人負責對付趙無眠,慕璃兒與蘇青綺?”
“正是。”
陳澄宇深呼一口氣,“好!”
而與此同時,河曲內一處青樓內,本我堂的人也在暗中商議。
“隻是靠許然的反應,就斷定奈落紅絲在此處,是否有些過於草率了?”
“你看這是什麼?”
“這款式……龍袍碎片?”
“有密報,奈落紅絲被盜,而許然去哪兒不好,偏偏要來這附近,明顯有問題……等著吧,奈落紅絲遲早現世。”
“萬一白等了呢?”
“九鐘焉是隨便一找就能找到的?能有一點線索,都彌足珍貴,自當珍惜。”
“有道理……可許然是武魁級彆的高手……”
“堂主已經暗中來了晉地,等許然找出奈落紅絲,堂主帶領我們一擁而上,搶過來的概率還是很高的。”
“其他勢力呢?”
“目前知曉這消息的人,不算多,什麼狗日的劍宗,歸玄穀,小西天之流,都被我們的障眼法蒙住了……現在還隔那兒查我們的分舵,焉不知,那都是我們主動暴露在他們眼下的。”
“護法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