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流程相當順利,新人拜彆父母,前往西苑行禮。
不同於之前在房裡的那驚天豪言,當著謝原的麵,長公主夫婦隻作了些體麵的交代。
走出正堂時,歲安忍不住想回頭,剛有動作,身後立刻傳來母親的提醒:“彆回頭。”
歲安頓住。
長公主又說了一遍:“彆回頭,一直往前走。”
歲安緊抿著唇,回握謝原的手。
謝原感覺到,輕輕動腕,“彆怕。”
歲安麵向前方,低聲道:“我不怕。”
謝原笑了笑:“那就走吧。”
歲安原以為自己已做好準備,可當她邁出第一步時,眼前的繡紋瞬間糊成了一團。
這裡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那些熟悉到烙印在心裡的一草一木,都隨著往前的步伐一寸寸落在身後。
心間載滿回憶的地方,仿佛被一把大鏟整個兒撬開挖空,撬走的東西,和身後的風景一並留在了這裡,隻剩空落落的彷徨感。
“歲歲。”
謝原輕輕捏了捏歲安的手。
周邊喧囂環繞,但他離的最近,怎會聽不到那隱忍的抽泣聲?
他下意識喊她,卻沒想好要說點什麼,沒想團扇後的哭聲立馬收住。
謝原微愣,覺得她似乎誤會了什麼。
奈何周圍人太多,現在哄,是不是不太合適?
婚車就在北山門外,謝原還來不及探究歲安的小情緒,她已被湧上來的人送上婚車。
車上簾帳落下,隔絕了視線,謝原回頭看了一眼,翻身上馬。
在馬車裡好歹能暢快的宣泄一番,他還是晚些再哄吧。
送親隊伍開動,車窗的紗簾被輕輕撩起,歲安紅腫的眼從扇麵後露出來,靜靜凝望北山的方向,握著扇子的手越發拽緊。
父親和母親的話雖誇張荒唐,但歲安知道,他們是擔心她。
怕她不習慣,怕她受委屈,怕她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過得不好。
可世上哪有絕對的順風順水。
她這些年的簡單無憂,何嘗不是父親和母親拚儘全力換來的?
若受不得一點委屈,什麼都要他們來作主,她倒不如一直幽居北山,自梳不嫁。
歲安垂眼看向扇麵上的吉祥繡紋,嘴角彎起一抹淺笑。
她一定會過得很好。
……
西苑為行宮之首,非盛事隆恩不得開,因園中本就精致華麗,裝扮上亦點到即止,喜色與本色相合,遠比濃墨重彩的喜紅更賞心悅目。
隊伍停在西苑前,歲安剛剛走下馬車,謝原已行至跟前,朝她伸手。
一回生二回熟,歲安伸手搭上。
她的手比剛才升溫不少,謝原心頭一鬆,麵露微笑。
扇麵後,歲安看著握著自己的手,也輕輕彎起一個弧度。
曳地的紅色衣擺,在鋪灑花瓣的喜道上掃出一條筆直的路徑,這條路的儘頭,是新身份的伊始。
賓客矚目下,一雙新人登上禮台,禮官宣讀完祝詞,揚聲發令:“拜——”
雖是頭回,可這些動作姿勢,兩人早已演練過,無一絲錯漏。
一拜天地,謝上蒼賜予生命與相遇。
二拜君主,謝君主賜榮光與恩澤。
三拜父母,謝雙親予生育與教養。
夫妻對拜,盼朝朝如初,歲歲不離。
“禮成——”
謝原眼底漾出笑意,低聲喊她:“夫人。”
團扇之後,歲安唇角輕翹,“夫君。”
來不及讓這對小夫妻多說密語,已有喜娘領著穿著喜慶的奴仆將新娘送入新房。
謝原跟了幾步,見朔月玉藻都跟著,放心不少。
突然,脖子上猛地勾過一條手臂,謝原猝不及防,略略趔趄,耳邊已傳來段炎的調侃聲:“彆看了,往後能看一輩子,看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