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原失笑:“這話兒不當聽,母親是要長命百歲的。”
孫氏不吃這套,繼續套問:“那你說說,你到底要什麼樣兒的。”
謝原見招拆招:“我要什麼樣兒的有什麼重要,新婦進門,還不是要您教導?自然是要選個您喜歡的。”
否則他還有安寧日子嗎?
孫氏不愛聽這話,好似她是什麼不講理的惡婆母似的,“少來這套,就算沒有人選,你心裡頭好歹有個大致的樣子,你同我說說!”
謝原打蛇隨棍上:“行,那我要個有趣兒的。”
“啪!”孫氏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這一巴掌可是多年來拿謝父練出來的,謝原硬生生挨下,身體都緊了一下。
“現在是給你找唱戲雜耍的戲搭子嗎!?”孫氏心中湧起一股獨屬於老母親的情緒,又開始唱起陳詞濫調:“大郎啊,你是家中長子嫡孫,往後是要支撐起整個家族門楣的!你得找一個能幫你一起撐起這個家的賢內助!”
謝原木著臉,覺得耳朵上的繭子又長出來一層。
他甚至開始分心走神——聽說人年紀上來,很多想法都會與年輕時候相悖。
譬如眼前的母親,年輕時談及婚假,大抵也會嬌羞的選個可心的;然經曆跌宕後,又會希望後輩找個省心的、能幫襯的。
不,不止省心,最好是麵麵俱到,又有本事,又懂事討喜。
恨不能是為了成為謝家大婦專門量身打造而成的才好。
兒女情長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砸水裡都不會濺起水花。
正當孫氏要為謝原娶妻一事下個軍令狀時,府奴來報,郎君的客人已至。謝原如臨大赦,截了母親的話,交代府奴將客人請到院席中,隨後告辭母親,揚長而去。
孫氏氣惱的盯著兒子的背影,低低罵了兩句,不解氣,又回房找謝父了……
……
謝原來時,袁家兄弟已經貪杯開飲,陳瑚正在欣賞院中古木,段炎和盧照晉兄妹在打雙陸,盧照晉走位,盧蕪薇擲骰,兄妹聯手大殺四方,段炎已見敗相,嗷嗷叫著不公平。
盧蕪薇麵向著院子入口,一直留意著這個方向,第一個瞧見謝原。
她直接扔了骰子,起身衝他一笑:“壽星郎來了。”
謝原頷首致意,目光掃過其他人,問了句:“玄逸呢?”
袁培英高舉琉璃酒盞:“聽說給你備了份大禮,正在趕來的路上。”
謝原笑了一聲:“那我可要拭目以待。”
盧蕪薇的眼神一直在謝原身上粘粘黏黏,提到賀禮,她臉微微發燙,有些緊張。
就在這時,府奴匆匆跑來,謝原問:“是周郎君到了?”
府奴神色微恙,“郎、郎君,郎主請您去門口……”
去門口?
袁培正站起來,他一向看戲不怕台高,還擅長起哄:“玄逸好大的麵子,竟叫謝伯父親迎,定是備了豪禮,走,咱們也幫著迎一迎。”
謝原從府奴臉上看出些異常,可已攔不住好友,隻能眼見著他們同行至正門,然後一個個呆滯原地。
的確是周玄逸來了,但不止周玄逸。
緊隨其後的馬車,精致雅潔,隨行禁軍將馬車護得密不透風。
車停穩,簾撩起,一抹嬌影從車中走出來。
時下風氣開放,女子出門已少有掩麵的,少女生的極美,是少有的溫柔明媚之相;粉白長裙,披帛搭臂,襯得膚白腮粉,最上乘的絲質,行動間翩然如仙,勾人目光。
李……李李歲安!?
她怎麼來了!?
謝原扯扯嘴角,入席提盞衝他敬了一杯,明顯興致不高。
陳瑚溫和一笑:“今日是元一生辰,咱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為他慶賀,何必談彆的。”
一句話就將氣氛拉回來。
袁家兄弟心想有理,立馬推進今日重點環節,送賀禮。
盧照晉年紀最大,便由他帶了個頭,送的是謝原最喜歡的幾位文豪的詩作,都是多方收集,親筆抄錄裝訂而成,彆說外頭的書肆,就是宮中都未必有藏本。
謝原果然喜歡:“有心了。”
段炎不服氣,拿出自己的贈禮。
謝原見段炎所贈,眉梢一吊,眼裡的趣味就來了:“行啊你。”
段炎送的是一副精致的袖箭,可以像護腕般綁在手腕,手背處暗設機擴,延伸出一條細細的銀鏈,末端連著一隻戒指,手掌放鬆時,鏈子亦鬆弛,但若繃緊手背,握拳朝下一低,緊繃的銀鏈便會觸動機擴,使短箭飛出。
袖箭射程不遠,殺傷力不談,但若處理一下短箭,危難時救急救險足矣,平日也能很好遮掩,更適合女子佩戴。
這是謝原閒來無事自己畫的圖紙,因打造一時耗時耗力,便一直擱淺。
段炎性子雖大大咧咧衝動好勇,但對朋友粗中有細,無意間瞧見,竟悄悄造了出來。
謝原正把玩著東西,段炎和袁家兄弟眼神一對,朝盧蕪薇的方向丟了個眼神,彼此心領神會,開始搞事情。
“謝元一,”段炎笑嘻嘻靠過去,輕輕撞謝原肩膀:“你功夫了得,對敵也不用這玩意兒啊,不如借花獻佛送給需要的人。你看,東西兄弟幫你安排到位了;人,這兒現成的,你還不行動!?”
說著朝袁氏兄弟丟眼神:“是吧?”
“對啊!”
“老謝,你趕緊的!”
盧蕪薇被鬨得臉紅,臊得不行,扯了扯兄長的袖子。
盧照晉看了眼袁家兄弟和段炎,輕咳一聲:“彆鬨了啊。”
段炎拔起調子:“怎麼叫鬨呢?這是有說法的!”
他指著袖箭:“這是完全依照圖紙標記的尺寸做的,元一可不是這個尺寸!”
明明在說袖箭,但在男人堆裡,這話多多少少帶了些彆的意味,袁培正曖昧一笑:“老謝的尺寸,你知道?”
“袁二。”盧照晉畢竟是盧蕪薇的兄長,他們幾個男人在一起說說低俗廢料就罷了,當著妹妹的麵,不可以。
盧蕪薇是因為盧照晉的關係才同他們走得近,這世上男男女女湊做一堆,就容易起波瀾。
盧蕪薇生的不差,端莊嫻雅,加上謝原又是他們當中最出挑的一個,幾兄弟就開始搞事情,有事無事將他二人攏堆湊。
一開始也曾見效,謝原甚至能配合,可不知怎麼,這兩人忽然就拉開了距離,當然,主要還是在謝原。
那時建熙帝下了許多政令,至貴族子弟入仕門檻越來越高,他們便猜測,謝元一是想先立業再考慮其他。
可現在他已是眾人中混得最好的,今日謝家還得了聖人的提拔,可謂前途無限,怎麼想都沒了顧慮,所以兄弟幾個趁著他生辰,搞事之心複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