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嫻在心裡將謝世狄捶死一萬遍,又覺花園通向大郎院子的這條路著實有些長,仿佛無邊無際一般。
最終,謝韻嫻還是先開口打破沉默:“說起來,我雖很少回府,但每次回來,都能瞧見些不同。歲歲不愧是駙馬與長公主的女兒,謝府上下都很喜歡她,就連我那一向避世的長兄和嚴厲的父親都對歲歲讚不絕口。”
李耀聞言,淡淡笑了一下:“殿下若聽到夫人此言,應當會很高興。”
謝韻嫻在心中認同了這個說法。
為人父母,最大的意義,大約就是教養有道。
“不過……”李耀忽然話語一轉,“這對殿下來說,也著實是一個困擾了她許久的難題。”
談及靖安長公主,謝韻嫻不自覺就認真又好奇:“殿下也會苦於教養之道嗎?”
李耀:“當然。”
他看著前方,眉目始終含笑,好像記憶裡的人就在眼前,稍稍提及,便鮮活依舊。
“殿下也不是無所不能,很多事對她來說都很難,尤其是在教養歲歲上。即便是如今的歲歲,放在從前,同樣有叫人頭疼的時候。”
謝原正被謝世狄拽著問祝家將軍的事,忽然聽到歲安的名字,不由分心落在後頭。
謝韻嫻有了談性,嘴角輕揚:“這還真瞧不出來。”
李耀敏銳的掃了一眼謝原,輕笑道:“那夫人就得問問元一了。”
謝韻嫻看向謝原,被點名的謝原連忙回頭:“歲歲很好。”
這番維護,毫無意外的引來謝世狄一聲打趣的笑。
謝韻嫻也跟著笑了。
李耀沒管前麵兩個人,語氣淡淡的繼續道:“古語有雲,‘父在,觀其誌,父末,觀其行’,評斷子女,看的是他否自父母身上習得好的品性和言行,也即說明,父女言行做派對之女影響之大。”
“但其實,孩子所見所聞,從不止父母所授,皆受影響。身為父母,很難保證子女隻接納你一人所授,更難保證,他在你影響之外接收到的,都是好的。”
“可殿下不願如此。”
李耀輕輕歎氣,“夫人在長安城內,可有見過第二個小娘子如歲安一般,自出生起便被母親拘在身邊,隱居深山的?那已不是不受外界影響的程度,而是近乎隔絕,這合理嗎?”
謝韻嫻一愣:“我聽說過一些,歲歲的情況……是很少見。”
李耀又笑一聲,“少見,且離譜,是吧。”
謝韻嫻語塞。
就在她打算替長公主說兩句時,李耀話語一轉:“可就算少見又離譜,到頭來,仍然得了夫人一句誇讚,不是嗎?”
謝韻嫻愣住,李耀挑眉:“還是說,夫人方才的誇讚隻是客套的假話?”
謝韻嫻忙道:“當然不是,這話也不是我一人說的。”
李耀沒再說話。
謝韻嫻反複思索著李耀的話,忍不住道:“殿下有魄力,又豈是常人能比。”
“殿下的確有魄力。”李耀頓了頓,說:“但不止如此。”
謝韻嫻生生怔住。
李耀:“殿下從泥地爬上高嶺,縱使外界有各種說法褒揚,她也並非算無遺漏。於她而言,隻要活著,便不怕行差踏錯,錯了改就是。除非其身不正,否則有心而為,豈有教不好的孩子。”
謝韻嫻眼神一動,終於從李耀這話聽出些弦外之音,變得若有所思。
謝原把人請到院子,歲安這裡正熱火朝天。
魏楚環和魏詩雲拉著歲安開了一把雙陸,又加了對句,你一言我一語吵的正歡,連原本在前廳的蕭弈都跑來了,對正在酣戰的魏楚環束手無策。
“喲,熱鬨啊。”李耀一開口,戰火戛然而止。
魏詩雲和魏楚環先後起身,齊齊行禮,這給勸了半晌無果的蕭弈看傻了。
李耀走進來,瞄了眼雙陸局,抬眼看歲安。
歲安抿唇掩笑,不打自招。
李耀兀自笑了一聲,走到魏楚環的位置。
魏楚環乖覺讓位,李耀卻一指魏詩雲的位置:“今日興致這麼好,我陪你們玩玩,過去,你倆搭檔。”
搭檔?
魏楚環和魏詩雲對視一眼,誰也看不上誰,求助的看向歲安。
歲安摸著肚子側過身,巧妙的躲開了她們的目光。
真相了。
魏詩雲和魏楚環反應過來,是她!
老師是李歲安叫人請過來的!
接下來,戰況就不是緊張了,在外觀戰之人都為局中兩位縣主捏了把冷汗。
李耀不僅雙陸玩得好,出句還尤為犀利,乍聽隻覺工整句絕,細品才覺個中隱含的點撥與批評,是夜裡都睡不著要在被窩裡懊惱打滾的程度。
兩句下來,本就不對付的二人節奏徹底亂掉,頻頻被打馬不說,連出句也開始唯唯諾諾起來。
蕭弈悄摸挪到謝原身邊,“這算怎麼回事?”
謝原想了想,說:“天然壓製。”
結果不言而喻,兩人被李耀修理的服服帖帖,半個字都不敢反駁,終於消停下來。
知李耀要同歲安說話,其他人便不再打擾,紛紛退出來,謝原也沒有多呆,轉而去前廳招待客人,直到開宴前才出前廳,打算去院子尋歲安。
剛走兩步,他就被一臉黑沉的謝世狄攔住去路。
“謝元一,你還認我這個六叔嗎!”
謝原失笑,不解其意。
“六叔這是什麼話。”
謝原的話並沒有安撫到謝世狄,反而有火上澆油之效。
“虧得你還喊我一聲六叔,那你說說,為何把青樓的事全告訴了阿嬋!!!!!”
謝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