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奴神色微恙,“郎、郎君,郎主請您去門口……”
去門口?
袁培正站起來,他一向看戲不怕台高,還擅長起哄:“玄逸好大的麵子,竟叫謝伯父親迎,定是備了豪禮,走,咱們也幫著迎一迎。”
謝原從府奴臉上看出些異常,可已攔不住好友,隻能眼見著他們同行至正門,然後一個個呆滯原地。
的確是周玄逸來了,但不止周玄逸。
緊隨其後的馬車,精致雅潔,隨行禁軍將馬車護得密不透風。
車停穩,簾撩起,一抹嬌影從車中走出來。
時下風氣開放,女子出門已少有掩麵的,少女生的極美,是少有的溫柔明媚之相;粉白長裙,披帛搭臂,襯得膚白腮粉,最上乘的絲質,行動間翩然如仙,勾人目光。
李……李李歲安!?
她怎麼來了!?
“是是是,”福蘭試圖引導:“那您玩著,玩好了奴婢幫您收起來。”
“收起來做什麼!”謝寶珊收手將寶貝攏在懷裡,“這可是我的製勝法寶!”
福蘭眼前一暈。
祖宗哦,您可真是要了命了。
像是看出了福蘭的小心思,謝寶珊逼近一步,白嫩圓潤的臉蛋上打下陰霾:“你若是敢說出去,我便罰你!”
福蘭欲哭無淚,隻能抿嘴悶聲。
……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頭,便處處有苗頭。
次日,謝原下值回府,又被老管事截了去路,請去謝升賢的書房。
他挑了挑眉,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測。
一進門,謝原就聽見祖父歎了口氣。
謝原眼觀鼻鼻觀心,對其見禮,坐等下文。
“白水河一案可忙得過來?”
謝原簡單說了些,無非是人證物證俱在,倒不難辦,就是涉事官員和監生諸多,需要一個個來,等落罪後上呈刑部審核便可定案。
謝太傅睨他一眼,短暫沉默後,與他說到今日同太子講學發生的事。
既為太子講師,自當學識淵博不拘一格,為儲君答疑解惑,凡利國之學都應傾囊相授。
於是,那年輕的太子頂著一張純淨斯文的臉向謝太傅請教何為“秦晉之好”。
秦晉之好,多麼簡單的典故。
但問題背後隱藏的試探,便不簡單了。
謝太傅何許人也,麵不改色向太子解說典故,再向外引申解釋,聯姻亦是治國之法。
太子聽得很是認真,忽道:“幸而秦國與晉國聯姻利處鮮明,倘若當時還有些許旁的選擇,恐怕僅是做出抉擇,就夠傷神掂量許久。這麼說起來,有時也不知選擇多了,是好處還是壞處。”
謝升賢聽得心裡一咯噔,直接聯想到了李歲安的婚事。
靖安長公主與聖人姐弟情深,太子與李歲安也是一起長大的情誼,恐怕是太子聽到了什麼風聲,旁敲側擊來了。
若真是這樣,再剖析太子話中深意,恐怕靖安長公主考慮的女婿人選,並不止謝原一人。
謝原靜靜聽完,問道:“祖父是擔心,一旦謝家拒絕了長公主,將來迎娶李歲安之人是與孫兒乃至謝家不對付的人,自此多一個勁敵?”
謝太傅聞言,又歎一聲,比起將來迎娶李歲安的會是哪家郎君,更重要的是,若謝原不願娶李歲安,要怎麼委婉拒絕長公主,保存各方顏麵,不結私怨。
身在朝堂,有勁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且越是老謀深算與你周旋纏鬥的對手,越是不必懼怕,彼此之間更多的是一種極限拉扯,甚至隨著利益立場變化,可敵可友。
怕的就是那些“性情中人”,而且是位高權重的“性情中人”。
橫衝直撞,睚眥必報,能憑一己之力將大家端的穩穩地局麵攪得天翻地覆,完了還有機會脫身。
靖安長公主,便是這麼一個“性情中人”。
但若謝原願意迎娶,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謝原仿佛沒有察覺祖父的試探,直白道:“聽祖父這樣說,那李歲安又豈會是個善茬?得罪了長公主不好受,將長公主獨女請到自家來就好受了?”
“那倒不至於。”謝太傅抬手撫須:“長公主與李駙馬脾氣雖大,但李歲安卻從未恃寵而驕惹出過什麼事,隻是這些年她鮮少交際走動,一直養在北山上……”
說到這,謝太傅瞄了謝原一眼,沉聲道來:“我差人打聽了一番,長公主此番急於嫁女,怕是此女有什麼難言的隱疾……”
否則誰家會這麼養女兒!?
謝原剛才那番話純粹是拿話趕話,頂嘴用的。
但謝太傅這麼一說,謝原腦子裡頓時浮現出那日見到的李歲安。
禮數周到,笑容甜美。
分明是個好脾氣的小姑娘。
這樣的小姑娘,會有什麼隱疾?
……
“誰說的?我去撕了他的嘴!”玉藻一手拍在院中的石桌上,持劍起身:“不要命了嗎!”
朔月連忙起身,一手食指壓在唇邊噓聲,一手把她拉回來坐好:“你慌什麼呀!唯恐女郎聽不見是不是!”
玉藻:“女郎正在作畫,她作畫時一向投入,敲鑼打鼓都聽不見。”
“那也小點聲兒!”
玉藻冷著臉:“查了嗎,是誰傳出這種流言的?”
朔月撐起臉蛋,心情複雜:“這哪查得到。”
“那就任由這些人胡說八道,說女郎有隱疾?”
“當然不是。”朔月歎氣。
其實這也怪不得外人猜想,女郎幼時是有些知交好友的,可惜走的走散的散,很是傷心了一陣子,後來又交友不慎,越發緊閉心門,整日呆在北山,穿行花花草草之間,浸於鐘聲書聲之中。
早幾年還沒什麼,可隨著年歲漸長,都過了一般女兒家開始議親的年紀還無人問津,這閒言碎語就跟著來了。
流言最是可怕,抓不著根掐不斷尾,反應越大越被視作心虛。
天曉得朔月被長公主叫去時提及此事時打了多少個冷戰。
玉藻問:“那長公主可有說怎麼處置這些流言?”
朔月說:“瞧長公主的樣子,似乎並不怎麼將這些事放在眼裡,說是隻需要叫女郎多出去走走,結交些好友,大家熟了,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說著,她小心翼翼抽出張請柬來。
“桓王妃辦的賞花宴,女郎無論如何都得走一趟了。”
“桓王妃?”豈不是那位冤家也會出現?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複雜神情。
可這是長公主安排,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
玉藻把請柬一推:“你自己去同女郎說。”
朔月一個頭兩個大,可該說的還是得說啊……
……
“賞花宴?”歲安從書案後抬起頭,手中畫筆輕擱,順手拿過一旁的拭墨帕子:“我瞧瞧。”
朔月忙不迭將帖子遞過去。
歲安接過,沉默著看了許久,末了,她合上放到一旁:“知道了。”
正要提筆,忽然想到什麼:“你稍後去打聽打聽,桓王妃的賞花宴都請了哪些人……”
“女郎放心,奴婢會準備好的。”朔月沒想到女郎答應的這麼痛快,自己過了這關,其他瑣事自然是不該讓女郎操心的。
她把這個消息告知玉藻,滿臉阿彌陀佛:“若是女郎不想去,我都不知該怎麼回複長公主。”
玉藻沒說話,打發了朔月,進房間看歲安。
她果然沒再描畫,而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裡,若有所思。
玉藻以為她想起了不高興的事情,撐起笑走過去:“女郎可是在想赴宴那日要穿什麼衣裳?”
歲安眼神輕動,回了神:“玉藻。”
玉藻走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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