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冗在睡夢中感覺越來越熱,越來越燥。
模糊中好像還是在家裡自己的床上,他想下床倒杯水。
睜眼,濃煙和火苗已經竄到他的房間裡。
他下床,身體卻因為醉意踉蹌著跪倒在地上。
他咳嗽,扯了自己的衣服捂住嘴。
屋子裡原本是黑的,隻是房間外的火苗那麼亮,竟然也照亮了這房間。
他想跳窗出去,可是窗子是封死的,他試著用手肘將窗戶上的木柩撞開,沒有撞開。
下意識想要呼救,腦袋裡一片空白。
他冒著火出了房門,火焰的熱浪灼燒著他的皮膚,眼睛都要睜不開。
他能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是他不敢張嘴,身體裡的含氧量越來越少。
好痛苦。
他倒回房間裡,桌上的水壺裡還有一點水,他倒在衣服上捂住頭臉,想著無論如何得衝出去,不然他會死得。
中空的結構讓整個木屋的氧氣充分,火焰吞噬的速度極快。
他已經出不去門口了。
正當絕望時,頭上的房梁砸下來,直接將他砸到了一樓樓底。
原來是竹編的地麵已經被燒透了一些,根本經不住那麼重的重量。
他隻覺得頭和身體被火舌舔舐過。
劇痛。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鎮裡醫院了。
幾個少男少女都在醫院裡,他們的父母也在趕來的路上了。
後來輾轉又送他到省醫。
但是已經耽誤了些時候。
他的右臉頰,從太陽穴到眼角灼燒嚴重,必然會留疤。
更可怕的是。
他小腹往下被重物砸壞了。
他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現在告訴他,以後他都不行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他的學校,他的老師們同學們都知道了。
他父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哭了,他父親那麼嚴肅的人,竟然都流淚了。
不斷有人來探望他。
一開始他還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每個來看他的人都看不到他的脆弱,他好像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彆。
他們想要看到的痛哭流涕的他,他不會讓任何人看到。
他挺直脊背。
破相又怎麼樣,做不了男人又怎麼樣……
他還是他不是嗎?
隻是那夜成了他的夢魘。
每晚上都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天,他堅決地要回鎮上休息,因為知道去篝火晚會會有不好地事情發生,但是他無法說話,隻能像是提線木偶一般重新經曆一次。
他睜著眼躺在床上,動不了,掙紮不了。
火焰從他的衣角燒上來。
好痛,原來夢裡也會痛嗎?
他咬著牙,讓一切看起來都沒事。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終於鬆一口氣,他可以逃了。
終於不用看到父母的痛苦,看到彆人的惋惜,或者是幸災樂禍。
他還沒好完,就去了學校。
可是到了學校,他成了徹頭徹尾的異類。
他臉上的疤痕猙獰又顯眼,在那麼一張好看的臉上,總讓人惋惜。
他在食堂打飯的時候也有人來跟他要微信,結果在看到他全臉的時候一溜煙就跑了。
走在路上他永遠覺得有人在偷窺他。
而同時,他的學業也失敗了。
他一直為自己驕傲的,但是真的到這裡,他發現一抓一大把省考狀元,隨便一問都是全國性世界性競賽的獲獎者。
他如此平庸。
他引以為傲的成就,根本就不起眼。
在他在寢室研究白天教授說的那些課的時候,他的室友在打遊戲。
他想破腦袋都覺得差一點門道的時候,他上廁所路過他,看了兩眼就解出來了。
他的目光徹底黯淡了。
國慶回家,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一直到那天,他才真的哭出來。
為什麼啊?
憑什麼啊?
從那以後,好像就再也沒有辦法出門了,沒有辦法麵對任何人,沒有辦法看著鏡中的自己。
在他已經著手準備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封陌生人的來信讓他停下了腳步。
一個女人的信。
她說自己丈夫出軌,孩子流產,她工作也丟了,還讓父母傷心了。
她覺得世界上好像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了,寫這封信也隻是從地圖上隨機選了一個地址,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真的收到這封信,收到了也好,沒有收到也好,她隻是想將這些事情寫出來,畢竟她連朋友也沒有。
周冗看著這封信,仿佛看到了一個女人悲戚地趴在書桌上哭的樣子。
人好奇怪,明明自己已經想要離開了。
可是當看到彆人也做出這樣選擇的時候,卻也會為她擔心,為她惋惜。
猶豫了很久,周冗寫了一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