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租住的地方。
和周彥辰離婚後租住的地方，身體的疼痛來源正是身邊遍地的啤酒瓶和洋酒瓶，沙發下全是煙頭和煙灰。
她坐在沙發上，第一反應卻是“阿冗要頭疼了。”
周冗有潔癖，家裡隨時都是纖塵不染的，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如果被他看到現在的場景，估計他要連夜把這房子打掃成最初的模樣。
阿冗……
她笑了一下，隨後就開始掉眼淚。
不哭，不哭。
她用手擦著滾滾而落的淚珠。
她把窗簾拉開，陽光刺眼，她用手遮著自己的眼睛，適應了才睜開。
沉溺於煙酒的身體像是一堆廢朽的機器，隨便動動就哢哢作響。
她把頭發在手上繞成圈盤在腦袋上，從家裡找了一個麻布口袋，將所有垃圾和沒開封的煙酒都扔進去。
阿冗答應她會好好活，她也要好好活著。
出租屋裡打掃一番，總算看著清爽一些了。
餓了。
打開冰箱，一股異味散出。
這裡的垃圾還沒有收，她把冰箱也清理了一番。
去樓下超市買了些食材，簡單做了些飯菜。
不自覺做了雙人份。
沒關係，她擺上兩份餐具，當阿冗還在。
吃過飯，精神要好些了。
她把剛才收拾出來的手術單據，家屬簽字和她懷孕以來去檢查的憑證都放到了一起。
看著茶幾上的這些東西，她有些怔愣。
過了一會兒，還是一一拍照，按照時間順序整理好。
她手機裡還有那天在停車場的錄像的片段，她把電腦找出來，編輯了一封信。這個電腦上還有他登錄的公司內網信息，正好，江丹瑜登錄以後群發給了他的同事和上司，分屬領導和公司各部門郵箱。
然後給微博充了錢，發了他出軌的證據和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她對他毫無感覺了，但是那些點滴看著聊天記錄就想起來了。
她可以理智地去做這些事情了。
他們需要對自己做的事負責。
江丹瑜當初沒有做這些事，一是心太軟，二是對他仍有情感糾葛。現在完全可以做了，經曆了那麼多事她確實是放下了，但是這不代表做錯事的人沒有懲罰。
幾天後這個事情就鬨大了。
她的微博萬轉了，事情鬨大之後很多人打電話到他們公司反映不能讓這對道德敗壞的情侶繼續在裡麵工作。
他甚至打電話求她把微博刪掉，江丹瑜沒有說話，掛掉了他的電話。
他媽媽打電話威逼利誘，也被江丹瑜錄下來。
她把這些錄音發在微博上，更是激起群憤，尤其是他媽媽說的那些話。
你要維護自己的兒子可以理解，但是你威逼利誘一個剛剛流產的女人，一個在城市裡無法立足的女人，未免太過分。
事情鬨得太大，他和那個女人都被開除。
名聲臭了，大公司不會再要他們。
人們看到他們的照片，讓他們在親戚朋友間抬不起頭。
挺好，大家都彆想好好過。
江丹瑜在家窩了一段時間，每天複習英語日語，健身，精神狀態和身體都在變好。投了很多簡曆，竟然被一家外企看中，江丹瑜去麵試，她的內斂和自信打動了麵試官，竟然得到了這份工作。
她的生活在變好。
她努力地在生活著，每天都在學習，努力工作。
每次覺得很辛苦的時候，她都會想周冗。
他現在在另一個時間裡做什麼呢？
是不是也像她一樣，汲取著記憶中對方的美好，然後好好活著，連帶著另一人的份？
**
她要死的時候已經有預感了，從那次生病之後，身體就一直不見好，她想明白了遊戲規則，她最多隻能停留到她現實中睡著的那一天。
想明白的那一天她無比惶恐，不想跟他分開。
她的情緒也感染了周冗，他迅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江丹瑜不想瞞他，隻說：“阿冗，如果我死了，你要替我好好活著。”
周冗心中一沉。
他已經知道結局了。
“好。”他答應江丹瑜。
“你要幫我照顧好爸爸媽媽，還有你自己。”她不確定遊戲規則是不是這樣，但是心中的牽掛已經忍不住先說出來。
“好。”
他這麼聰明，不需要問為什麼。
“我舍不得你。”她緊急抱著他。
周冗什麼也沒有說，抱著她的力度幾乎讓她疼起來。
兩人都沒有再提過這件事，但是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過。
她們買了更大的房子，市中心的大平層，三百多平。
在家裡養了一隻金毛和兩隻貓，周冗每天都要遛狗喂貓。
她把自己的資產做了清點，找了律師事務所寫了遺囑，又去做了公證。
她給爸媽和阿冗留了好多好多錢。
他們還結了婚，拍了婚紗照。
請了親戚朋友見證他們的結合。
她其實不想的，她不想給周冗留下一個喪偶的身份。
但是周冗不在乎，他要他們成為最親密的人，不管是世俗上還是法律上。
他這一輩子隻會有一個妻子。
那就是江丹瑜。
臨近要走的這一天，江丹瑜的身體越臨近崩壞，她可以讓周冗說“我愛你”結束這種痛苦，可是她不。
要走的前一晚上，回光返照。
她看著周冗，生氣勃勃地說她餓了。
“我要吃鍋包肉，要吃大盤雞，還要吃菠蘿飯。”
她掰著手指頭數。
周冗慌忙去做，還以為她終於好轉，可是等他做好了，到臥室的時候，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走過去，看著她的睡顏。
和她每一次睡著都是一樣的。
他摸摸她的手，已經很涼了。
他自言自語道，“沒事的，我幫你暖暖。”
“我現在可以說了嗎，丹瑜？”
“可以說了嗎？”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父母，他父母，聽見他出門的時候都有察覺，看他在廚房燒菜，最後進了房間卻久久沒有出來。
都有預感。
她母親撲倒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周冗冷靜地幫她操持葬禮，照顧家裡的老人。
好像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她的葬禮上，他放了她最喜歡的一個歌單。
他有聽話好好活著，照顧家裡的貓貓狗狗，照顧兩家老人。
幾年後他們都勸他再婚，重新找一個，江丹瑜會理解的。
他不聽。
江丹瑜那種小氣的性格，要是知道他和彆人好了，一定會很難過吧。
他送走了江丹瑜。
送走了他父母，她父母，家裡的貓和狗。
終於隻剩他一個人了。
**
這天江丹瑜下班，買好菜回家。
路過小區保安亭的時候，裡麵的保安叫住她。
“江小姐，你有一封信！”
信？
江丹瑜停住腳步，走過去，從保安手裡接過那封信。
這是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寫信？保安不理解。
接下來這位江小姐的行為讓他更是不解。
她看到信封上的字跡的時候，先是愣住了，然後忽然就又哭又笑，像是著了魔。
這年頭壓力太大了，大概人們都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吧，保安想。
不過那個寫信人名字的第二個字到底怎麼念的，沉字少了三點水，還是念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