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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萊特停頓了一下,緊接著開始挽袖子,鬆襯衫的領帶。

他似乎並不認為阮笙說的是真正發生過的事。

“沒有那種如果。”

“我說有。”

阮笙抬高了音量,她看著德萊特湛藍色的眼睛,一字一頓:“你完全認識不到這種事情的嚴重性嗎?”

德萊特看了看她。這是他的妹妹第一次用強硬、質問的語氣跟他說話。

他皺起眉頭:“發生什麼了,海洛茵?”

阮笙三兩句把事情簡單闡述了一遍。

幾個侍女在她說完後立刻大呼小叫。

“少公爵大人,公女在汙蔑我們!我們在公爵府都待了三四年了,怎麼會乾出這種事情呢?”

“公女也不是有意的,她昨天一整夜沒睡,今天也忙昏了頭才忘記囑咐我們時間。”

……

德萊特抬起手讓她們閉嘴,然後問阮笙:“你想怎麼處理?”

“這是我可以決定的嗎?”阮笙反問,“她們都說,我沒有處置她們的權力,隻有少公爵和公爵才有資格決定她們的去向。”

德萊特聽到少女疏離地用頭銜代替他們,眉頭鎖得更緊。

“你當然有這個權力。”

幾個侍女聽到這話,臉色一瞬間變得灰白。

“這個權力,是一直都有,還是從今天開始才有的?”阮笙彎了彎唇角,聲音很輕,問出的每一個字卻都直指他的心臟。

“當然是一直都有。”

德萊特有些不悅,“你想處理誰、懲罰誰、獎賞誰,都是你的事,我給過你處置下人的權力,這種小事現在也要來過問我嗎?”

他疲憊地按著眉心:“那些侍女,你不想要就換一批,直接和執事說就好了……”

“哥哥。”

阮笙第一次打斷他。

“根源問題不解決,僅僅是換一批人又有什麼用呢?”阮笙沒有下他給的台階,而是認真地問,“你有沒有想過,她們為什麼敢這麼對我?”

那當然是因為您啊,我的哥哥,還有公爵大人,當海洛茵被關在藥材器械室無助、迷茫、絕望地死去的時候,你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德萊特從來都不在意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他不過想儘快結束這場在他看來小題大做的鬨劇。

“這種事情,不是更應該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嗎?”

德萊特說出的話讓阮笙揪緊了自己的裙擺。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平日裡作風惡劣,沒有身為公女的品格,說出來的話沒有重量,自然讓人無法信服。”

每一個字都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

語言是尖銳的釘子。德萊特現在正把這些釘子一下一下地敲進她的心臟。

“……都是我的錯嗎?你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嗎?”阮笙的嗓音乾澀,她有些艱難地開口。

如果可以,她真想阻斷與海洛茵之間的共情。這樣,起碼此刻,她的臉色不會如此蒼白,神情也不會如此狼狽。

德萊特說完也意識到了自己說得太重,默了默,才開口:“當然不全是你的錯……那些下人太膽大妄為了,她們說話做事都完全不經過大腦。我以前也沒有教過你這些,等到我有空的時候,我可以……海洛茵,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怎麼能擅自離開?”

阮笙啪嗒啪嗒地踩在木質樓梯上,低著頭,像是一張單薄、彎折的紙片,身影飛快地消失在昏暗的燈光下和樓梯的儘頭。

*

執事送去拜帖的下午,奧琳娜就上門了。

她不耐煩地進了房間,關上門,看到藤椅上閉著眼睛假寐的少女,她的頭頂還站著一隻毛茸茸的白鳥。

白鳥也在睡,不過祂率先察覺到了客人,輕輕拍了拍翅膀,少女於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奧琳娜開門見山:“不過我們可提前說好了,必須要是我能夠辦到的事情,你要是提什麼太離譜的要求,我可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你是知道我家的條件的……你的眼睛怎麼紅了?被鳥啄了嗎?”

阮笙忽略了她的最後一句話,平靜地開口:“你當然做得到。”

她也沒有繞彎子,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奧琳娜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了她半會,才開口:

“海洛茵,你瘋了嗎?你讓我去幫你采購藥材?你們德蒙特家族是垮台了還是公爵府終於被你敗得破產了?你沒有自己的下人嗎?這麼寶貴的機會就用來提這種要求??”

“這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至少要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直到我找到我可以信任的人為止。”

奧琳娜感覺自己曾經的想法變成真的了。她居然真的要幫海洛茵去跑腿?

“你要是缺人的話,我可以把我家的下人借給你。”奧琳娜提議,“做這種事情,反正也不需要什麼門檻吧?”

“如果你覺得德萊特會讓不認識的人進入公爵府的話。”阮笙堵住了她的話。

“……你們一家的行為都很讓人費解。”奧琳娜認真地吐槽。

“除此之外,如果你有認識的信得過的藥商可以介紹給我。”阮笙說到這件事的時候直起了身子,湖綠色的眼睛被落進室內的陽光和陰影分割,像是光華流轉的綠寶石一般。

“圖耶子爵的領地裡似乎有不少囤積的藥材,但是因為店鋪一直被其他貴族打壓,所以銷量並不好,去年好像就有一大批藥材因為過期而不得不銷毀處理。”

藥材銷毀處理不僅虧了成本,還要支付很大一筆處理費用。除此之外,種植稅、土地稅也是相當大的數目。

奧琳娜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看向對麵的少女,對方明明是坐著的,卻似乎反而需要她的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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