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上元日(1 / 2)

《我佛不渡癲公》全本免費閱讀

寒風摧折,窗間過馬,轉眼到了十五。

傍晚,檀韞在乾和宮陪皇帝用元宵。元宵是糯米細麵揉的,桂花白糖核桃仁的果餡兒,圓滾滾的一顆,看著可愛喜慶,但這玩意兒甜膩又實在,不好多吃。把碗裡的三個吃完,他擱下勺子,侍膳便將他的碗撤了下去。

皇帝還在用,乾和宮的管事牌子薛縈站在一旁給他講一些民間趣事,期間,外頭有人通傳,說永安宮來人問安。

永安宮住的是淑妃,這是來請皇帝共度佳節的意思。

皇帝安靜地吃著元宵,沒聽見似的,檀韞便出去回話。

今日十五,宮眷內臣都穿燈景補子,周渚一身魏紅的佇在階下,禦前牌子正在同他聊家常,態度很親和。待聽見後頭有人喊“檀監事”,兩人便停下說話,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檀韞跨出殿門,曳撒是天水碧,白玉帶掐著一把窄細的腰身,冷風撩擺,膝襴隨著腳步逸出一杵青煙雲紋,這是個清雋的玉人。周渚眼皮微挑,迎上兩階笑道:“七叔。”

周渚是司禮監何掌印的乾兒子,自臘月淑妃入宮,便被調到永安宮做掌宮。何掌印是檀韞的大哥,是以周渚雖比他大半歲,輩分卻要小一輩。

禦前牌子先退回去了,檀韞站在階上,說:“陛下在用膳,夜裡還有公務,回吧。”

他應該是剛用完熱食,臉頰薄紅,唇瓣也比平日豔,像洇了胭脂,周渚大剌剌地打量著,“那七叔今夜忙麼?”那雙柳葉眼淡淡地垂下來,他咧唇一笑,“今兒過節,七叔晚些回去,同侄兒玩——”

“啪!”

乾和宮外的當直們目不斜視,當沒看見。

周渚被一巴掌扇偏了頭,聽到了嗡嗡的噪聲——彆看檀韞長這副模樣,這也是個從小拉弓的,手勁兒可不小。自他從直殿監的小宦官攀成何掌印的乾兒子,幾年了,這還是頭一回挨巴掌,但他再偏回去時也不大在意的樣子,“七叔,好大的脾氣。”他笑得毫無芥蒂,“您不樂意陪我玩兒,說一聲就是了,動什麼手呢?”

“隻是擔心你,”檀韞抬手捧起周渚的臉,被風吹冷了的掌心正好貼在那半邊被扇紅的右臉,周渚黝黑的眼珠子盯視過來,他便回以關切晚輩的目光,“你說話這樣沒規矩,他日若惹惱許娘娘,七叔也救不了你,是不是?”

你不借機踩一腳就不錯了!周渚笑出一口白牙,說:“謝七叔教誨,侄兒記得了。”

“乖些吧。”檀韞拍拍他的臉,轉身回了。

那背影楚楚謖謖,邁進殿轉過彎就沒了影,周渚突然抬手狠狠地搓了下臉,“檀、韞。”他像餓狗咬骨頭那樣咬著這個名字,轉身快步走了。

銀魚,半翅雞,鹵煮鵪鶉,八寶湯鍋,脆藕,奶皮……時令珍味擺了一桌,淑妃正在桌邊等待,黃丹華服,珠圍翠繞,正應了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妝①”。她看起來有些緊張,侍奉的宮女不禁安撫道:“娘娘彆急,陛下很快便來陪您了。”

淑妃正在心裡數花瓣猜陛下會不會來,想她入宮一月,也隻有進來那日見過陛下,天子那樣年輕英俊,就是好像對後宮不大熱情。但是一聽這話,她嘴上倒是篤定,要充麵子嘛,“宮裡就這麼幾個人,西邊兒華英宮的那個話不會說兩句,陛下陪她坐會兒都嫌無聊,彆的更不過眼了。”

宮女隻管哄主子高興,掩唇笑著附和,可轉頭見周渚獨自回來,便笑不出來了,退到了後邊去。

“陛下呢?”淑妃盯著周渚。

周渚上前行禮,答道:“陛下在用膳,夜裡要忙公務,來不了。”

“上元節一個人用膳,”淑妃繃著小臉,緊張地問,“陛下召誰了,是不是華英宮的?”

“陛下沒有召見嫻妃。”周渚說,“侍膳的是檀監事。”

淑妃拍桌,頭上的孔雀銜花冠子晃得周渚眼瓜子一疼。

這位娘娘封號“淑”,自然是極美的,此時鵝蛋臉宮柳眉皺著,狐狸眼櫻桃嘴抿著,一身的憤憤,說:“把檀韞給我叫過來!”

她是文真侯府的嫡女,現秦王妃的侄女,自小就是眾星捧月的嬌小姐,入宮後雖有收斂,但也改不了驕橫氣。隻是這命令聽不得,周渚勸道:“檀監事今日當值,必然會在禦前侍奉,這一叫恐怕要驚動陛下了。”

提及陛下,淑妃便清醒了些,這禦前的人最不能得罪,他們慣會吹耳邊風,還有更了不起的能吹枕邊風!檀韞是陛下欽封的禦用太監,說句簡在帝心實不為過,若非他實在太年輕,陛下指不定真的要讓他提督緝事廠,這麼個左手給天子代筆墨,右手替天子掌殺伐的人,腦袋可不是泥捏的。

那花冠子上的氣焰消滅大半,就剩一撮餘焰蔫兒著,周渚適時地上前奉一盞果兒酒,說:“娘娘,您消消氣。”

淑妃抿了兩口,下意識地說好好喝,立馬又驚醒現在不是誇酒好喝的時候!她攥住周渚的手腕,“你說檀韞和陛下是那種關係嗎?我聽說以前龍潛時,他夜裡常在陛下的寢殿裡睡,是睡一張床麼?”

那麼漂亮的一尊玉人兒,想跟他一起睡也不稀奇,周渚抿了下唇,模糊地說:“沒聽說陛下好龍陽。”

“檀韞又不是男人!”淑妃“砰”地擱下酒杯,沒察覺麵前人眼底一瞬而逝的陰翳,依舊攥著他的腕子,“他是下頭挨了一刀,又不是臉上挨了一刀,你瞧他那模樣,不是狐狸精托生麼?陛下也是男人,和他日夜相處,一時不慎就脫/褲子也是極可能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