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阿特拉克是在夜晚出動的,那麼想必單單隻是在混亂中造成的暴動就足以送掉幾十萬eu公民的性命,沒有這麼做,正是公主殿下的優雅之處。
和他所侍奉的主君一樣,基諾大人也從未把矛頭指向手無寸鐵的平民。流程是這樣的:先是對著當地市政府來一發迫擊炮(為了遠遠地避開各種黨派,市政府一向建立在郊區的高處,保衛嚴密,這也使得他們在阿特拉克看來非常顯眼),摧毀其大部分的防備並且消除整個城市的科技能力,宣讀我國外交部製定並且皇帝陛下予以通過的條例,如果不成功就殺死當權者。
按照eu的慣例,在一個黨派下台後政權將由另一個黨派執掌,遵從國際外交條約,繼續向另一個黨派的新當權者宣讀條例,不答應就繼續殺死,一直到能夠為了eu和布裡塔尼亞帝國雙方考慮的賢德的當權者上任為止。並且將這個過程在全eu還未被迫擊炮洗禮的地區中直播。
第一個城市耗費的時間最久,所有的政黨包括代表大財閥利益的保皇黨都不同意我們的合理要求,最後所有的政黨都死光了。市民不得不把暈眩過去的政府職員喚醒,臨時湊齊五十人,組建一個新的同意條例的政黨上台。
這個舉動是他們自發行為,同時也是完全正確的——不然的話,違逆帝國與公主殿下的城市自然是不需要存在的。
第二個城市一共換了三次政權,要相信期間公主大人之所以詢問‘太久了!不能把他們全部殺掉嗎?’完全是因為那天的陽光太過於毒辣而已。在第四任黨派首領——那是一位乾瘦卻風度翩翩的老人,當他為公主殿下親手獻上一杯草莓聖代作為友誼的階梯之後,公主殿下的情緒就平定了許多。
她嬌小的身體縮在王座之中,一小勺一小勺的挖著凍奶油吃,還誇獎了幾句‘你們也是有點用的嘛’,那句誇獎出來之後第四任黨派首領十分喜悅,基諾大人也不再需要考慮是否應該將整個城市湮滅在光芒之中了。
那之後是第三個城市,第四個...勝利就好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從第五個城市開始是下午一點,我當時以為這種迅捷並且親力親為的征服至少要持續一個月,可是當基諾大人打開了阿特拉克的通訊頻道後,從eu各地寄來的向帝國表達忠誠的聲明像是雪花一般覆蓋了屏幕。
到了這裡,讀者可能會懷疑這種來得過□□速的忠誠未免有些廉價和不可靠,實際上這種想法是應當存在的,即便作為敵人來說不反抗才是最好的,但如果真的這麼做,又不免讓人質疑他們的氣節與尊嚴。
當時我也許膽敢在臉上顯露出了這種質疑,基諾大人一邊處理著屏幕上的投降公告,他的回應並不華麗,但是非常的高效率,一邊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對身後的我說。
“無論他們的忠心是真是假,至少公主殿下的力量是絕對的。”
當時身下的阿特拉克持續邁動著它的節肢跨越種種地形,無論是山脈還是湖泊對它來說都如履平地,間或有埋伏的敵人向我們攻擊,但還沒能抵達它深色的美麗塗裝,就被一道紅光屏障給抵擋住了。
在我身旁,公主殿下縮在柔軟的王座中用勺子刮掉最後一點奶油,甜甜的笑了。
“我們是不是快到高盧了呢?”
她主動拉住了基諾大人的手腕,詢問著這個問題。
應該注意的是即便公主殿下和基諾大人同歲,兩個人的手放在一起也像是小孩子和大人的手放在一起,基諾大人卻好像被她小小的力氣給束縛住了,隻用著另外一邊自由的手處理著屏幕上的信息。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公主的問題,阿特拉克持續行走著,三秒鐘後,屏幕上彈出了跨越邊境線的通知,公主殿下伸過頭看了一下(即便她是用飛翔的方式在阿特拉克上移動的,她的動作也真的毫無戒心的完全不像是在數百米的高空之上,換一個人做出這種姿勢一定會摔倒),然後點了點頭。
“已經到了。”
話音剛落,阿塔拉克停下了它行進的腳步。公主殿下自然的向屏幕走去,儘管沒有接到命令,基諾大人也在同一時間往旁邊讓開。
作為一個如此高科技的產物,阿塔拉克的操作台簡單的讓人吃驚,公主殿下僅僅隨便敲了幾個指令,她美麗的麵容就通過屏幕前的攝像頭同步放映在了整個高盧的任何一個電子屏幕之上。當然也包括了那時我的攝像機還有自動啟動的手機。
“下午好。”公主殿下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她的口腔內側還有白色的奶油。
“我要把我的意誌強加在你們的身上。”
這是她的第二句話。
那之後的事情我記憶的並不明晰,在那之後,我當時攜帶的所有的科技產品也理所當然的報廢了,如果要通過猜測乃至幻想的方式來還原當時的場景的話,那就是...
我聽到了此世最美的歌聲。
歌聲停下之後,公主殿下微微歪了歪頭,她的臉頰因為在高空耗費氧氣而微微發紅,她的指尖也是微紅的,輕輕點動著麵前的屏幕,幾塊地圖放大,上麵的數值顯現出來,我看不明白,而那之後她的話語則讓我更加不明白了。
“基諾。”她叫他過來看,“死了三百萬人,比我想象的少呢。”
於此,不管過程是如何的讓人不解,有兩個事實確實在這三分鐘之內發生了:公主殿下對全高盧詠唱了一首歌謠,全高盧有一共三百萬人死去了。
其後,在基諾大人的說明之下,我明白了這是一件名為鎮魂曲的新武器。和其他具有可推廣性的便利作品不同,鎮魂曲是限定公主殿下使用的。效果是通過音波來與半規管共振,期間侵入大腦,並且在經過判定之後決定是否要讓聽到這首歌曲的人心臟麻痹而死。
“判定的標準是什麼呢?”
“這是由公主殿下決定的。”
如此,我國的公民就不用擔心了,應該相信在這三分鐘之內,公主殿下對高盧近七千萬人口全部進行了在我國最肅謬的法庭上也無法達成的裁決,像是末日審判時上帝挨個審判我們的罪孽一樣,公主殿下也根據他們的罪行大小為他們施加慈悲——三百萬人死去,近千萬人精神失常,其他人則完全臣服於公主殿下,以及帝國的榮光之下。
“我喜歡聽話的孩子。”公主殿下是這麼說的。
在那之後的事情無需一一贅述,就好像無論黑夜如何深沉,隻要一到了白天,太陽就會自然而然的將黑暗趕出大地,不留一點痕跡,同時也不費半點力氣一樣。阿塔拉克與其說是去征服eu,倒不如說隻是四處走動著去接受它的勝利。
公主並非好大喜功之人,應當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身,無人有賦予她榮譽的資格,因此隻要我們的敵人選擇向她投降,公主就不會堅持作戰下去。她隻是懶洋洋的縮在王座上麵,手上晃來晃去的搖著已經空掉的冰淇淋杯,時不時看看機甲下方的風景,慢慢地打一個哈欠。
之前有提到最高綱領派。我認為,這一篇報告應該以公主與最高綱領派的首領白爾特的會晤作為結束。以下的描述也許會摻雜我的主觀看法,但我竭儘全力的把我的個人偏見降低到極限。
那是阿塔拉克的最後一個目的地,和之前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這裡的居民並沒有躲在房子裡麵,而是走到了街道上。既不對我們做出攻擊行為也不歡迎,臉上帶著肅謬的表情,像是見證一樣的注視著。
阿塔拉克從他們之間走過去,這台蛛型機甲靈活的嚇人,它龐大的身軀從他們上方走過,卻沒有給他們造成任何的危害。
公主殿下原定的路線是讓阿塔拉克沿直線(無視中途的一切障礙物)穿過eu大地,征服沿途的一切國家。但是在這裡,道路兩旁的群眾卻給我們指引了新的方向,公主殿下並不關心他們,但是在基諾大人回頭的時候點了點頭,於是阿塔拉克的行進路線就改變了。
順著道路兩旁默默注視著的eu公民(其中有些人雖然麵無表情,臉頰上的眼淚卻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所留出的通道,我們一直到了這個城市的廣場上,廣場的周邊是由圍觀人群所組建的肉牆,但是中央卻十分的空曠,隻立著一個柱子。
走進來看,我發現那並不是柱子,而是一個站得筆直的人。
那就是最高綱領派的首領白爾特。
這一幕顯然引起了公主殿下的興趣,她站起來,冰淇淋杯從她膝頭滾落下去,掉在幾百米下的地麵上摔碎,隨著冰淇淋杯一起跳下的是公主殿下嬌小的身影,將要落地時,她鞋子上翅膀虛影一振,公主就飛翔在了離地三厘米的超低空。
阿塔拉克龐大身軀的陰影投射在廣場的地麵上,遮蔽住了白爾特的身軀,公主殿下朝著他走去。
“你好。”她彬彬有禮的打了個招呼,“你是想和我決鬥呢?還是想在這裡發布戰爭公告?”
說著,公主微微轉動了美麗的麵容,黑色的眼睛就像是鏡子一樣映出了廣場周邊的群眾們,她看了一圈,又收回視線,對著他微笑,“這兩種我都不討厭哦?倒不如說很新奇!”
白爾特對公主的話語抱以一個虛弱的笑容,他是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和仿佛是名家精心製作的藝術品的公主殿下不一樣,白爾特的臉上有很多皺紋與一些傷疤,他露在外麵的手也滿是粗糙的繭子,他穿的衣服像是農民穿的衣服。
但是那雙眼睛非常的亮。像小孩子的眼睛。
“我們不會戰鬥。”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但是很悅耳,非常的平靜,仿佛能為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負責。
廣場周邊的人群原先有些喧鬨,但隨著白爾特一開口,就寂靜無聲了,隻有他的聲音遠遠地傳播開。就連坐在阿特拉克上麵的我也能聽見。
公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的手輕輕背在身後,重新環視一遍包圍著廣場的人群。
毫無疑問的,那都是些窮人。不是帝國劇院裡麵的那種詼諧打趣的窮人,他們的表情少有高興的,衣服破破爛爛,靠近了就能聞到酸酸的汗臭味,不少婦女抱著嬰兒站在那裡,嬰兒啼哭而她們當眾拉開衣服喂奶。
現在是白天,他們理應在工廠裡或者鐵路上工作,但這些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非常醜陋的窮人們還是靜默的聚集在這裡。
公主的表情並沒有顯露出她對此有什麼感觸(感謝皇帝陛下,應當相信公主殿下的待遇一直都是這個世界上頂尖貴人的待遇,而真正的貴人是不會對他人的不幸有任何感觸的——那對她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她草草的掃了一眼,就又把視線固定在白爾特的身上,她直視著他的雙眼。
“你說你們不會戰鬥。可是。”她疑惑地說,“那都是戰士的眼睛啊?”
白爾特短促的揮舞了一下拳頭,他的右手臂上帶著一個紅袖套,袖套上麵有著鏟子和刀鋒交錯的圖案,那是最高綱領派的象征圖標。
“我們不會和你戰鬥。因為你的力量絕非人力可企及,我們想要活下去。但是在那之前,我了更好的活下去,我們都在和另一種東西戰鬥,戰鬥了整整兩年,我們管那個叫革命。”
公主露出了聽不懂的表情。
一天就能以兩人之力征服整個eu並且毫發無傷的她,當然不會理解世界上有什麼東西需要戰鬥上整整兩年還沒成功,並且弄得自己那麼慘。
“這樣啊。”她禮貌的點點頭,因為周遭洋溢的悲愴情緒而開口安慰“沒有關係的,在今天之後,在我和王子殿下的統治之下,你們還是可以繼續革命啊。”
這句話讓周遭的人群爆發出劇烈的聲浪,這聲浪卻在白爾特伸出手臂之後全部都壓下去了,他的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
“不。”白爾特輕聲說,“那樣就一輩子都不會有革命了。”
他的聲音很輕,語速緩慢,但是很堅定,讓人覺得每一個字都是用生命發出的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震撼世界的一天》靈感來自《震撼世界的十日》
看名字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