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一個人是多麼簡單的事情。你可以用刀、用毒藥、或者用一把槍, 難度依次遞增或者遞減,取決於你技巧的成熟程度。
但是對於結愛來說,她隻是把手伸進去, 簡單的上下搖晃了一下, 就找到了血液中浮著的那顆小巧的心臟。
她用手握住心臟,輕輕的用力。
“嘩啦”一聲。
陶瓷杯碎了一地, 裡麵紅色的果汁全部都濺了出來,也濺到了旁邊桌腳的木頭上。
娜奧米想要收拾, 亂步一隻手製止了她, 皺著眉蹲下來,一顆碎片一顆碎片的撿起來。
在撿起一顆碎片的時候, 他的力氣有點大了, 手指被陶瓷碎片的邊緣給割破了。
“沒有關係吧?”娜奧米擔心的看著亂步,偵探隻是沉默的點了點頭,點完了才搖頭,表示沒關係。
從昨天開始他的情緒就非常低落, 他盯著手上的陶瓷碎片, 碎片上麵的血順著弧度滑下去,滑落後上麵映照出了一抹綠色,那是他的綠眼睛。
他和碎片上麵的自己對視。
“…好疼。”
“那我去拿醫療箱過來!”娜奧米著急的就要從沙發上麵下去,但是在踩上地板之前聽到了下一句話。
“她是不是比我疼了很多倍呢?”
“…”
她的腳踩到地上, 偏過頭去看他。名偵探靜靜的收攏了手掌,碎片印在他的掌心, 血從他拳頭的縫隙間流下來,順著手臂一路滑下去。
他哭了。
對於結愛來說,那些無限增殖的自己倒不是什麼問題。
不,她們從來都不是問題。
她既然成為了神明, 需要信徒們的信仰,自然也就會默認他們對自己抱有種種幻想——唉呀,宇宙級美少女總是會在同人文裡麵以各種各樣的形態出現的,西幻aro裡她可以是公主,也可以是星際設定裡麵的帝國女王,什麼都可以。
“但是總歸到最後,他們就會明白,隻有我——江戶川結愛大人的存在方式才是唯一正確的!”
信徒們會承認這一點的,於是那些妄想就會像是吹得過大的泡泡一樣,‘砰’的一聲碎裂。
她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殘忍的,有什麼好殘忍的,她們連情感都沒有。每天你的身上生成
那麼多的細胞,幾秒鐘幾分鐘幾小時之後那些細胞就挨個死掉,你覺得這個過程是殘忍的嗎?
那些幻影隻是附加生成產品,結愛從來都不在意她們。
“可是竟然有人想要讓她們活下去,有人想要教會她們生活的價值——真是莫名其妙!”
“那個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嗎?為什麼非得和屠宰場裡麵的豬做朋友不可?”
除了這這之外,還有一個更加要命的,算得上是利益上的問題。伊阿宋很擔心,結愛倒是不怎麼在意。
她隻是有點可憐那個□□,“她被莫名其妙的教了一大堆的東西,可是歸根結底她還是要死的啊?”
至於所謂利益上的衝突。
“那就是記憶的問題。”
□□在回歸的時候都會把記憶給她,之前在魯魯修的世界裡麵就是這樣的,不過那個時候作為公主的結愛並不願意把記憶給共享給她,那些記憶是她單獨一個人的寶物,但其他□□就沒有這種堅持。
而結愛可是有整整十億信徒,一天之內至少也要生成上千個□□。
“準確來說是三千七百六十一個。取平均數。”結愛矜持的說。
“如果她們每一個人都與某個人相遇,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的故事告訴我的話,那麼我可能就會搞不清楚自己的記憶了。”
而記憶正是塑造一個人的關鍵啊。
“做個假設吧,雖然說這種假設完全不可能,但是假如這三千七百六十一個人都過著顛沛流離的淒慘生活,過了整整十年。”
“等等那麼久的嗎?”
結愛看了伊阿宋一眼。
“時間是彈性的啦,對我來說。”
“就,不是有什麼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的說法嗎?”
“不同的世界的時間不同,而我可以自由的穿梭不同的世界,甚至於這個冥界就是我內置在自己體內的世界,所以對我來說時間就比較隨便,可以憑著心情加速或者減少。”
“哎,為什麼你突然露出了這種表情?”
“不、不,沒什麼。我隻是覺得時鐘塔裡麵那群老古板看到你的時候表情一定會很好看的。”
結愛把頭一揚。她的脖頸又細又白,像天鵝的脖頸。
“他們不會看到我的——他們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
伊阿宋啪啪啪的鼓掌。
“總之我那些□□顛沛流離的過了十年,等到這三千七百六十一個人把她們的記憶給傳送過來的時候,這幾萬年的記憶就會把我變成一個不像現在一樣開朗的人。”
如果把隨時隨地大笑著造成世界危機稱為開朗的話,結愛的開朗程度的確世界第一。
“那個時候我可能會內向一點。做點什麼來向這個並不愛我的世界報複。這樣就不太好了對吧?”
“何止是不太好啊…”
伊阿宋光是想想就頭痛欲裂。
但結愛還是不太在意的,她作為神明雖然有著種種的束縛,可是好處還是更多的,首先十億信徒會確認她的存在,隻要那□□的記憶無法壓過這十億個人的情感,就不會對她造成任何的影響。
就好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看東西一樣,你知道那個玻璃後麵有什麼很恐怖的東西,但是你看不清楚,也就不會覺得恐怖。
“這十億人的思念就是一份阻隔的毛玻璃。”
“我覺得這可比任何拿來蒙眼睛的黑布都更管用呢!”
“畢竟、畢竟。”結愛說著,用手捂住嘴笑了。
“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夠敵得過整整10億人的情感呢?”
“…這個真的說不好。”
伊阿宋謹慎的說,用勺子攪著牛奶。因為那是結愛的□□。
而結愛,即使隻是在這幾天裡麵給他的印象,也一直都是一個超出常理的人。
“……”
“那是什麼啊?!”
一片凝固的黑色之上,結愛用紅色的手抱住了腦袋,尖叫出聲。
從樓頂看上去一切都是小小的。
黑色的洪流隻是一塊黑色的不停滾動的布,然後黑布與淡色的大地的交界處彙聚著兩個小點,看不清小點的臉,隻能知道那是兩個人。
兩人的身軀靠近了一瞬,隨後那個更矮一點的身影把手給抽回來,甚至連她的手臂上沾染著的血都看不清楚,隻能看到那個高一點的身影倒下去。
太宰治看著這一切,回過頭來,“你的願望已經完成了——她死了。”
“……”
沉默。一片沉默。
從首領的臉上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如果這個男人是想要利用他最強大的武器來奪得這場聖杯
戰爭的勝利,並且利用聖杯這個萬能的許願機去實現自己的什麼願望的話,那麼現在顯然是功虧一簣了。
但他現在的表情是完成了一件事的,應該高興卻有點倦怠的表情。
中島敦默默不語。
太宰治那句話是對他說的,他一定什麼都知道了,中島敦想說不是這樣子的,可是夫人到底得到了安息,他就隻是有些迷惘。
他張開嘴,茫然的呼出一些氣息,又閉上了。
太宰治把窗簾給拉上,滑輪在鐵杆上麵滾動,‘刷’的一聲,厚重的布料把窗外的風景給遮蔽起來,隻有一些模糊的光線從纖維的縫隙之間透過來,房間裡麵趨於黑暗。
他理著自己的領子,像是要去赴一個宴會,一邊向門口走去。
太宰治走過中原中也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好像他們已經不存在於這個房間了一樣,但是中原中也拉住了他。
“……”
太宰治停下來,用不耐煩的眼神看過去,中原中也問他“這就是你想要的嗎?讓她得到安息?”
“怎麼可能。”
太宰治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個白癡。
“如果我得到聖杯,我會許下一個完全相反的願望。”
“……”
“…不過這樣子也不錯。”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說,“這樣子也不錯。”
說完,他掙開了中原中也的手,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就算是再怎麼順從也是女神級彆的,還是有著十億信徒的女神級彆的戰力,僅僅隻是那麼一小時不到的時間,整個地球的70都受到了影響。
地麵已經不可以稱其為地麵了,街道也不再是街道了,就好像是海嘯退去後的沙灘一樣,地上隻是一片狼藉,太宰治腳下的大地是黑色的,並且比以前高了不少。
保守估計,2樓以下的地麵全都被黑色的淤泥給堵塞了。隨著其主人的死去,陰影並沒有褪去,隻是喪失了活性,變成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化作堅固的石質停留在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