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短時間內應該不用擔心海平麵上升淹沒大地的問題了。太宰治不無嘲諷地想著。
他走在路上,看見了一個哭泣的男孩,悲傷的哭泣的男孩。
男孩的手裡捧著一個小小的黑色泥塊,他的淚水滴在泥塊上
麵,泥塊的表麵微微融化,在上麵流下了黑色的淚痕。
太宰治在他麵前停下了腳步。
“你在乾什麼?”
“小鳥。”男孩泣不成聲的說,“我的小鳥死去了。”
在那場黑色洪流中,被包裹著的生物會毫無反抗地成為洪流的一部分,而如果包裹時間不夠長的話就不會被完全消化,隻是變成一個黑色的泥雕塑而已。
但是顯然,這個雕塑也是不可能再恢複生機的了。
男孩隻說了這麼一句話,就又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
他哭泣著去吻泥塊原先應該是翅膀的地方,柔軟的嘴唇染上了黑色的痕跡,更要命的是隨著他的淚水和掌心的溫度,他手中的泥塊開始軟化,變成軟塌塌的淤泥,從他的指縫裡麵往下掉了。
太宰治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突然來了一句“我也一樣。”
“我的小鳥也變成了這種東西。”
聽到這話,男孩終於抬起了頭,用朦朧的淚眼看他。那眼神分明是一種控訴,控訴他撒謊——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人和他一樣呢?死去了小鳥的他已經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了呀。
但他還是需要一個同伴,悲傷的人需要和誰傾訴來舒緩自己的痛苦。於是男孩隻是說“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它現在既不飛起來,也不吻我了呢?”
太宰治的手插在口袋裡麵,抬起頭看著高遠的天空。
與大地上的一片狼藉毫無關係,天空是1號顏料的亮藍色。沒有一點雲彩,像是龍卷風席卷過後的天空。
“這個嘛。也許它在大地上太痛苦,就決定自己飛走了吧。”
他向上指指,“飛向很高的天空。”
說完,太宰治把手按在了那個泥塊上麵。
隻見一片光芒大作,男孩難耐的眯起雙眼,再睜開時,手中的泥塊迅速褪去了黑色的外表,重新化作一隻小鳥,或者說是一隻小鳥的支離破碎的軀體。
男孩屏住呼吸看著這一切,他的眼睛裡並沒有驚訝。在他的心裡自己都這麼難過了,就算為了這一份悲傷,突然出現一個女神把他的小鳥複活也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他屏住呼吸看著,等待著那些肉塊重新組合起來。像是時間倒流一樣,肉塊會重新在他手中組成
一個小鳥的軀體。
他的小鳥會用爪子輕輕的抓著他,他會感覺到它身上熱乎乎的氣息,這氣息會告訴他它還活著。
但是沒有。
沒有複活。肉塊隻是沉甸甸的壓在他的手上,原先是黑色的淤泥,現在是血的東西,順著他的手掌流下去。
男孩茫然的眨眨眼。
他的眼睛是淺淡的琥珀色,因為正看著手心上的鳥屍,小鳥的血映在眼睛裡而變成了紅色。
太宰治把手縮回來,他手上沾著血。
“去把這孩子埋掉吧。”他說,“如果你願意,可以每年去送朵花。”
說完,他就繼續向前走了。
太宰治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一件事。
他是在女人開始為自己的存在而困擾之後才開始收集聖杯戰爭的信息的。
在那之前他根本就不需要聖杯——結愛已經足夠滿足他的一切願望了。
得到聖杯之後,她可以用聖杯確認自己的存在,也可以直接讓她變成一個人類,什麼都可以。
原先不需要戒指的,可是有天晚上太宰治昏昏沉沉地打開夫人的房門,坐在床上,從背後把臉埋上她的身體,在像個死人一樣一動不動的坐了一會,呼吸熱熱的打在她的裙子上。
抬起臉的時候他的黑發被弄亂了,一雙眼睛在燈下看起來有些溫柔,又像動物一樣麻木。
他問,“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夫人一言不發的握緊他的手。
於是他得到了答案。
他點點頭,“那我們得有一個戒指才行。”
這個世界並不美好,一如既往的讓人有點害怕。但如果有她在的話,或許可以忍受下去。
然後就有了戒指。
可那天她進來,走近,跪下來把臉壓在他的膝蓋上。
這個世界上隻有太宰治會為結愛提供信仰,也隻有他的話語能夠清晰的通過10億人的雜音傳遞到她的耳邊。他對她來說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塊浮木,得用力抓緊才行。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撫弄著她的頭發,另一隻手放在抽屜的把手上麵,準備把裡麵的那個秘密告訴她。
他也許會對她認輸吧,也許不會。如果有必要的話他也可以跪下來求她。用臉去蹭她的鞋子,被踢被打,怎麼樣都可以,隻要最後她屈尊說句‘
可以’就行了。
他的臉上已經帶了笑意,似有似無的,像是微風拂過水麵的波紋。而此時膝頭的女人輕輕地開口了。
她與其說是在說話,倒不如說在發出一陣風吹過小提琴的琴弦發出的微弱的音樂聲,幾乎要融化在空氣裡麵。
可太宰治還是聽到了。
“我…無法忍受。”她的眼淚洇濕了他的膝蓋,“讓我死吧。”
“……”
太宰治當時把抽屜拉開到一半,輕輕一聲就又推了回去。
他把女人的臉抬起,她的眼睛在流淚,眼神一如既往的茫然,像個白癡,可是手卻緊緊的抓著他,不願意讓他抽出半點。
他一點一點的調整自己手的位置,和她十指相扣。
“好啊。”太宰治輕鬆的說,“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商量一下吧。”
他嘴角上挑著盯著閉上的抽屜,眼睛卻毫無笑意。
“自殺的辦法。”
大地在顫抖。
才剛剛平息下來的大地在顫抖,結愛站在無儘的黑色洪流上,大聲的宣泄著因為過多的在心頭奔湧,小小的心臟無法承載,就隻能從口中□□出來的情感。
“等一下等一下——什麼啊?這究竟是什麼啊?”
“明明隻是一個人的思念,為什麼可以這麼的…十億個人都無法阻擋…”
“太大了,太大了…沒見過這樣的!不要把那種東西給我,不要把那種情感塞給我你這個笨蛋…我不想知道!”
在此之前彆說體驗過了,見都沒有見過聽都沒有聽過,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情感在心頭奔湧著,她的心臟像是一塊抹布一樣被攥了起來,從中擰出酸澀的鮮血。
她的臉頰濕濕的,眼淚從眼睛裡滑了下來,可明明就算是拿針去刺,拿劍去捅,結愛也不會哭的呀——她是很堅強的孩子。
她不可避免的想著一個人。想要把他碾碎,卻又想要把他捧在掌心裡寵愛。這兩種情感結愛從來都分不清楚。
“騙人——騙人,我沒見過這樣的啊?”
“……!”
她猛地轉過頭,眼神一瞬間極其淩厲,感覺到有人闖進了自己此刻絕對不容有人闖入的領域——如果有人看到了現在結愛的樣子,肯定會被她毫不留情的殺掉。
她與一雙毫無光彩的
黑色眼眸對視了。
太宰治走過了三條街區,來迎接他必死的命運。
對上視線的一瞬間,大腦比情感更快地理解了一切,嬌小的魔王尖叫一聲,下一秒身形化作無數光點潰散在空氣中——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比自己弱的人麵前逃走。
伊阿宋最後是在一片廢墟之中找到她的。
就是他第一次召喚她的那個地下室,已經隨著那一場黑色洪流變成廢墟了,沒有想到她會到這裡,這算不算是某種雛鳥情節呢?
對於能夠鎮壓一整個世界的女神這麼想,實在是非常的不恭敬,可是看著現在的結愛,無論是誰都隻能想到這麼一個形容——被雨打濕的瑟瑟發抖的小鳥。
她就這麼小小的一隻縮在角落裡麵,真的是角落,在她的後背更往上就是一個壓著的木架子,她就縮在一個紙箱子大小的地方,用手抱住頭瑟瑟發抖。
聽到有人走近,她不要說出聲恐嚇或者直接拿魔法轟過去了,連問一下來人是誰都不敢,隻是把身體蜷縮的更小。
伊阿宋無奈的走過去,蹲下來,把她背上的木架子給抬起來,順路拂掉她頭發上落著的蜘蛛網。
她也知道他究竟為什麼要來找她,在聖杯戰爭中逃跑的英靈她絕對是上百年來唯一一個。
他幫她整理的時候少女沒有反抗,伊阿宋的手按上白天他幫她彆上去的發卡時結愛才發出了聲音。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強氣,但是由於說話的時候還把臉埋在膝蓋裡麵不肯抬起來,就顯得特彆愛逞強。
“我是不會去戰鬥的!”她大聲的說,真是難為她能夠把這麼羞恥的話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這句話如果給一小時之前的結愛聽,她會毫不猶豫的讓這個玷汙了戰士的榮耀的家夥人頭落地。
“我才不要去跟那個人打,不要開玩笑,會輸的會輸的,跟那個人對上視線的瞬間我就會死的!”
伊阿宋歎了口氣。
少女的聲音很大,但是說到最後卻微微顫抖了,她肯定哭了。
伊阿宋看到她腳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