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袁約,不免心中歎了一口氣,這次他和樸胡受到張魯的托付,從米倉道南下到達巴西郡,想著趁劉璋統領大軍征討南中,巴西郡兵力薄弱,一時間巴西郡不會有什麼援力的時候,在巴西郡好好生一番事情,攪的巴地雞犬不寧。
故而一開始,袁約在想就算在巴西郡鬨不起什麼比較大的聲勢,也要打破幾家塢堡,攻下幾座小城,好好的劫掠殺戮一番,長一長漢中的氣焰,打壓一下巴蜀的士氣。
可事情往往不如人意,鎮守巴西郡的安東中郎將高沛是個難對付的主,他和樸胡二人在高沛手上沒討到什麼好處,反倒被高沛崩掉了幾顆牙齒,戰死了不少帳下的兒郎。
袁約一念至此,不免有些心痛,他手下的兒郎都是出身他的部族中的,少有不和他沾親帶故的,基本上都是他的兄弟子侄,如今死傷了不少,教他心痛萬分。
因此袁約現在的想法就是帶著手下的兒郎蜷縮回漢中南鄭,好好的修養一番,無論是調理傷勢,還是重新鼓動手下兒郎頹敗的士氣,自然是南鄭好一些。
蓋因南鄭有美酒、有佳肴、有美姬,想到這裡的袁約舔了舔嘴唇,色中餓鬼的他已是好久沒吃到肉味了,他想回到南鄭那個溫柔鄉,好好放鬆一番,排解掉米倉道艱難行軍的困苦和同安東中郎將高沛戰敗的愁緒。
隻是袁約的這個想法,被身體不適的樸胡搖了搖頭否決掉了,樸胡目中儘是對安東中郎將高沛的殺意,他作為一名報複心極重的賨人,被高沛直直的抽上了一巴掌,如果不拿到點什麼斬獲,或者從巴西郡劫掠到一些軍資,依托這些東西挽回一點顏麵,樸胡是怎麼都不甘心就這樣回到南鄭的。
“袁兄,要是就此你我二人回到南鄭,師君仁而愛人,自是不會說什麼責備的話,但師君帳下的其他人,如軍司馬李休,還有其他一票漢兒將校,隻怕會恥笑你我二人……我估摸著他們會說‘都言賨人驍勇,看來名不副實啊,天下最能打的還得漢兒,到時候劉璋小兒兵犯漢中,還得師君手下的漢兒出手抵禦。’。”
“他們敢……他們要敢這麼說,我就當場斬殺他們。”袁約瞪起雙眉,一雙眼睛好似要從眼眶中突出。
樸胡嗤笑一聲:“這些漢兒當然不敢當麵這樣說我們,但私下裡、暗戳戳的,傳一些流言蜚語,你能管的到人家嘴裡噴什麼糞嗎?”
袁約眉目間顯露出猶豫的神色,如今一身疲倦的他,隻想回到南鄭好生將息,但聽到樸胡所說的話,他有些擔心,就像樸胡所說的一樣,會被張魯帳下的漢兒將校小覷了。他的麵子倒是小事,若是賨人唯一能仰仗的武勇都被漢兒踩在腳下,那他們這些賨人如何能再得師君張魯的優待。
不自覺咬著牙的袁約,想到張魯待他的好酒好肉、歌女美姬,又想到以往他在山裡和兒郎過的苦日子,這好不容易走出了大山,豈能走回大山去:“樸兄,你知道的,我這人腦子笨,腦子跟石頭一樣,不如你聰明,就說怎麼乾吧,我一切都聽你的,刀山火海,我也隨你而去,隻要能挽回一些我們賨人的顏麵。”
“好兄弟。”見袁約被說動後,樸胡口中讚了一聲。——
成都,趙府。
“父親。”明德中郎將趙韙的兒子趙熙,鄭重的稱呼了趙韙一聲,緊接著他說道:“要不我們在劉使君的帳下安安分分待著,以父親對劉使君的擁立之功,劉使君雖是對父親有所嫌隙,但以劉使君的為人,自是不會對父親您做出什麼不禮遇的事情……日後父親再向劉使君表表忠心,做一二件優良的政事,拿到劉使君的歡心,我趙家自然是富貴非常,他人豔羨。”
趙熙話裡話外,透露著想收手的意思,他知道,他的父親趙韙一直存在悖逆的心思,他也一樣,對非是蜀人擔任益州牧不怎麼有好感。
不過劉璋不太一樣,趙熙覺得劉璋擔任益州牧,能平定禍亂,使百姓安享太平,任用的幾個郡守都是清廉正直,不貪腐、不奢侈的良牧。
這樣的情況下,大腦簡單的趙熙,認為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他和他父親不必像往日一樣,想著將益州的權柄掌握在蜀人的手裡,以避免益州落入如大事聚斂、貪婪成風的刺史郤儉這樣的人手裡,抑或是招撫東州人、屠戮蜀地豪強,以威刑鞏固自身權勢的州牧劉焉這樣的人手裡。
麵對獨生子趙熙的勸告,趙韙卻是充耳不聞,他抿著下巴的胡須,嗤笑一聲道:“得劉璋小兒的歡心?”
“哈、哈、哈。”趙韙舍去風度,狂笑了一陣後,他半眯著眼睛,有似暗夜裡的貓頭鷹,一雙眼睛敏銳且鋒芒畢露:“熙兒,你還年輕,不知道為人臣子,仰他人鼻息的痛苦,你可知曉……昔日劉焉活著的時候,為父雖然得他的看重,甚至為劉焉帳下四大軍司馬之首,看上去榮耀無比。”
“可實際上呢?”趙韙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愁苦:“為父需要時時刻刻盯著劉焉的那張老臉,看他的臉色行事,劉焉笑時,為父跟著笑,劉焉皺眉時,為父跟著皺眉,生怕一個不慎,觸怒了劉焉這個老兒,為我們安漢趙家惹來了滅門之禍……巴郡的王鹹、李權,犍為太守任歧、從事陳超、校尉賈龍,這幾個人,這幾家豪族,在劉焉的手上可都是灰飛煙滅,不留遺類。”
趙韙口氣堅定,不容反駁:“那樣的日子,為父不想再過了,為父要自己當家做主,不受他人指摘,不用看他人眼色行事,為父要做竇融,經營巴蜀一地,使倉庫有蓄,民庶殷富,我安漢趙氏受巴蜀萬民擁戴,若是能再進一步,為父難道不能為一白帝乎。”
“至於成敗如何,大丈夫不能五鼎食、就當五鼎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