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房陵縣(1 / 2)

漢中,南鄭。

官寺之內,張魯背著手立於回廊下,他的眼神飄忽,似有似無的觀賞著眼前的雨景,初夏時分的陣雨算不得大,隻是略微潑灑下些雨水,但積少成多下,官寺的地麵上一個個小水灘逐一的凝聚了起來。

雨水落在回廊的頂棚上,在重力的牽引下,沿著頂棚的磚瓦順流而下,到達了回廊頂棚的邊緣處。

這時失去了磚瓦支撐的雨水化作線絲,自磚瓦的夾口處傾瀉而下,這幅場景落在張魯的眼中,就如同一簾珍珠製成的門簾一般。

透過雨水編製的珍珠門簾,是庭院中的山石花木之景,這處庭院是張魯著人精心築造的,混若天成,沒有多少的匠氣,很是符合張魯所學的道法。

天師道一教,為人處世講究的是無為,依道法而言就是自然,自然而然就不會刻意去雕琢什麼,若是所展現的景色匠氣太重,就失了自然之氣,也就會惹來張魯的厭惡。

可惜現下一心想著在漢中無為而治、推廣天師道教的張魯,卻是沒有了能讓他施行心中理念的安寧局麵。眼下的局勢對他而言很是糟糕,南邊的劉璋對他是虎視眈眈,或早或晚就要大軍壓境。

劉璋坐擁巴蜀、南中之地,而且蜀郡是益州的精華,若是將益州比作十分,蜀郡當可獨得五分,漢中不過得之一分。

因此張魯如今就麵臨著以一當十的局勢,就好比他一個人同十個人打架,並且對麵十人的體格身形和他皆是不相上下。

一念至此,張魯將眼簾低垂,如同陷入了夢寐之中,身前他精心打造的院落此刻於他而言就如同枯石敗木一般,入不得他的心神之內。

張魯隻是自言自語的喃喃道:‘陽平關,陽平關。’

漢中作為四塞之國,北麵的秦嶺高峻險拔,南麵的大巴山渾厚綿長,秦嶺和大巴山這兩座山脈平行聳立,東西橫亙,以為漢中南北之屏障。

而陽平關作為漢中的西邊門戶,北依秦嶺,南臨漢水和大巴山,雄踞於西通巴蜀的金牛道口和北抵秦隴的陳倉道口,有道是:‘漢中最險無如陽平’。

是故張魯有若魔怔了一般,不自主的念叨著陽平關三個字,就眼下的局勢而言,他要是想同劉璋抗衡,陽平關是他唯一的機會。他隻有依靠著險要無比的陽平關,去阻擋劉璋進入漢中,才能有一線生機。

‘蘇固。’張魯念叨起了昔日的漢中太守,想當初他的頂頭上司,故益州牧劉焉陰謀割據巴蜀,派遣他和張修攻打漢中,他領兵自成都北上,沿劍閣棧道出古百牢關,到達沔陽之地,而後就是從陽平關打開了缺口,成功進入了漢中,殺死了當時的漢中太守蘇固,才有了他後麵割據漢中的局麵。

若是當時他受阻於陽平關,那就隻能在漢中的門外徘徊了,就沒有了今日割據漢中,於漢中之地擅行威權的煊赫局勢。

而如今張魯要想在漢中坐鎮下去,不像昔日的漢中太守蘇固一樣身死族滅,就一定要保住陽平關,陽平關就是他的命脈,就是他的死穴。

“師君。”功曹閻圃作為張魯親信中的親信,重臣中的重臣,一貫在官寺之內是暢通無阻的,自張魯以下,他就是第一人,就算是張魯的親弟弟張衛,在閻圃麵前也要讓上三分顏色。

因此,閻圃可以悄無聲息的尋到了庭院之中,來到了張魯的身前。

閻圃的一聲師君,驚醒了陷入沉思的張魯,在閻圃麵前,張魯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和洽,他溫言道:“功曹,可是於陽平關囤積糧草輜重的一應事情已經料理好了。”

“如師君所言,這月餘來,大量的糧草輜重已經運往囤積到了新舊兩座陽平關內,度量兩座陽平關的士卒數量,如今兩座關城內的糧草當可支應一年有餘。”閻圃徐徐道來,他的話有如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的安撫著張魯不安的心境。

儘管聽到陽平關城內糧草可支一年,但張魯臉上還是神色猶疑,他垂詢道:“功曹,以你的智謀,可覺得還有什麼地方不曾齊備,有沒有闕漏的地方。”

閻圃態度堅決的搖了搖頭,給予了張魯十足的信心:“師君,以陽平關之險塞,且關城內糧草充足,外加新陽平關屯駐的李司馬,舊陽平關鎮守的張祭酒皆是忠心耿耿於師君。如今陽平關是士眾一心,無有內憂,這種情況下,陽平關斷不會有失……而陽平關不失,則敵寇隻能在漢中之外,不會有一兵一卒進入漢中,縱使劉璋有千般的能耐,也隻能望著陽平關城頭歎息。”

“因而巴蜀就算十倍富饒於漢中,但我等隻需據守陽平關,憑著陽平關的險塞以一當十,即可抵消掉巴蜀對我漢中的優勢,安安穩穩坐守漢中。”

這並不是閻圃寬慰張魯的托詞,而是閻圃個人實際上的認知,追隨著張魯在漢中日久,閻圃對於漢中的地理人情、山川河流是了如指掌,那裡有山,那裡有水,山水間相距多少距離,他都是印刻在了心裡的。

閻圃以精明自詡,兼之曾經多番考量漢中的地勢,故而他認為隻要陽平關不失,漢中就斷無淪陷於劉璋之手的可能。區區巴蜀之兵,就算十倍於漢中之眾,他卻是不曾放在眼裡,隻要依托陽平關城,一個打十個不成問題。

張魯難得的展露些許笑顏,他斟酌道:“話雖如此,還需小心謹慎為上年,不要露出什麼空子被劉璋小兒鑽了……天師道教起自我手,於漢中之地發揚光大,如今有厄難臨頭,當儘量消弭掉,不使天師道教因厄難而落寞。”

張魯的這番話說的真情實意,他接盤了張修的天師道教,並按著自己的理念改造了天師道教後,他是將天師道教視為了自己的孩子,一心想著撫育天師道教壯大,在漢中傳播天師道教隻不過是他的第一步,他還有著一個宏願,那就是傳播天師道教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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