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名義上是張魯治下的臣民,實則割據西城、上庸之地的豪強申氏來說,近來時局的發展對他們很是不妙,荊州牧劉表派遣大將蔡瑁、張允統兵到了房陵縣,旌旗揮動,劍指西城、上庸之地,且多次致來書信,欲圖申氏歸順荊州一方。
其實對申氏而言,如果荊州隻是要他們名義上歸順,改變一下旗幟的顏色和文字,不影響他們實實在在的割據西城、上庸,為一方諸侯,他們不會有什麼抗拒的心理,會大大方方的投靠到荊州名下,從名義上張魯的臣子轉變為名義上荊州牧劉表的臣子。
可事情壞就壞在這裡,申氏的族長申公看著麵前案幾上擺放的書帛,他的麵色十分的不悅,眉心皺出了一個‘川’字,依著蔡瑁、張允發來的書信,荊州方麵的意思不止要申氏歸降荊州,更是要剝奪申氏對西城、上庸的掌控權,全麵深入的將西城、上庸納入荊州的統治下。
“父親,蔡瑁、張允發來的書信中所言何事?”申眈向著坐於上首的申公問道。
申眈作為申公的長子,向來以智謀見長,察言觀色的本事可謂爐火純青,他自然瞧見了申公在閱讀蔡瑁、張允遞來的書信後,麵色不快的表現,因此在申公收回投向案幾上書信的目光時,立即開口問詢上了一句。
申公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蔡瑁、張允二人要你我父子倒戈卸甲、以禮歸降荊州,如此猶不失封官賞爵,不然……不然就大軍壓境,蕩平我申氏一族,化西城、上庸為丘墟。”
“好大的口氣。”申公的次子申儀脾氣火爆,聽得申公轉述蔡瑁、張允的話,怒火騰的一下自腹間焚起,直衝他的天靈蓋:“蔡瑁、張允如此小覷我申氏,當可約下戰書,好生廝殺一番,教爾輩荊蠻知道我申氏的本事。”
不同於申公對荊州大軍的恐懼和擔憂,申儀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有將蔡瑁、張允放在眼裡,想著憑借申氏作為西城、上庸的地頭蛇,是龍來了,它得盤著,是虎來了,它得臥著,西城、上庸的掌控者除了申氏,其他人不管誰來了都不好使。
更不必提蔡瑁、張允遞來的書信一封比一封狂妄,言辭輕薄的緊,簡直視申氏如無物,這不免讓脾氣不太好的申儀對歸降荊州抗拒無比,欲領兵同荊州較量一番。
申公對申儀的話置若罔聞,他將目光投向申眈,作為長子的申眈向來受到他的看重,不管從智謀還是從弓馬來說,申眈都勝於次子申儀,故而這個時候他想聽聽申眈的見解。
“父親,蔡瑁、張允書信可曾言及我申氏歸降荊州後,是遷徙到襄陽,還是留鎮西城、上庸?”申眈麵色淡然,他沒有像申儀一樣喊打喊殺,而是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就申眈而言,被人言辭羞辱算不得什麼,沒有什麼實際的損失,重要的是現實的利益歸屬,這裡的話就是申氏攜西城、上庸歸降荊州後,他們申氏的落腳點應該在哪裡。
如果和過往在張魯治下一樣,西城、上庸歸於申氏統治,名義降服荊州,實際割據西城、上庸的話。申眈對歸降荊州沒有任何的異議,就是改變一下旗幟而已,申氏的日子還可以照著往常一樣,在西城、上庸作威作福,無人拘束。
但瞧著申公聽到他的問題而顯露出來的臉色,申眈心裡不免咯噔了一下,申公的麵色可不太好看,或者說有些糟糕。
申公搖了搖頭:“依書信上的意思,西城、上庸之地會交給蒯祺治理,你我父子三人,和申氏的重要子弟,將被遷徙到襄陽居住,在襄陽研習經學、每日上進,不用再過刀口舔血的生活。”
申眈的臉一下就黑了下來,和申公的麵色一樣黑不溜秋,像是個鍋底一般。
聽得歸降荊州後會被遷徙到襄陽的申儀急了眼,他快語連珠,向著申公勸說道:“父親,萬萬不可歸降荊州,我們申氏居於西城、上庸,雖說稱不上是龍是虎,但也可以道一句地頭蛇,能自行威福,吏民悅之……可要是歸降了荊州,被遷徙到了襄陽,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申儀很是緊張,自董卓篡逆、宇內大亂以來,他們申氏作為西城、上庸的世家豪強,在這一帶勢力強大,為百姓所依托,得以聚眾數千家,割據西城、上庸之地,而為一方諸侯,沒有了大漢朝廷的約束,可謂是快意非常。
於西城、上庸之地,申氏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用看他人臉色行事,這讓申儀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因此他不想離開西城、上庸,前往未知的襄陽,給劉表伏低做小,看他人臉色行事。
申儀的話一入耳,申公默然的歎息了一聲,申儀說的話雖然不怎麼文雅,但是直白無比,很是貼切他現在的心境,是做割據一方的諸侯,還是寄居他人屋簷下,這兩個選項,隻要是心性略微正常的人,都會去選擇當割據一方的諸侯。
但申氏想繼續當割據一方的諸侯,依眼下的形式實在是做不到了,申公無奈:“為父何嘗不想留在西城、上庸,這裡是父母墳塋所在,其次吏民素來信服我申氏,可……可蔡瑁、張允帶來的荊州之兵甚眾,以我們申氏的兵力,實在難以抗衡……不如歸降為好,尚能保全我申氏。”
申眈和申儀聞言皆是沉默了下來,二人眸光閃爍,沉思了起來,想著破開眼前的局麵。
申眈似是想到了什麼,他開口問道:“父親,前麵向張師君發去書信求援,可曾有回信?”
申公搖了搖頭:“尚未有回信……張師君那邊其實沒有什麼可指望的,如今劉益州兵分兩路,一路向陽平關,一路向米倉道,大舉進攻漢中,這個時候張師君自顧尚且不暇,哪裡能顧的上我們呢……況且我申氏不過名義上臣服天師道,就算張師君沒有被蜀兵拖住,怕是他也不太會發兵來救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