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先父亡故,不便自取一名,請陛下賜名。”去卑續而請求道。
天子劉協聞言,他斟酌了起來:“卿先父之名,可去屍留利,為劉利二字,而卿之名,若循之而為劉卑,卻是有些不妥,卑者,低下也,不如‘謙’字,‘謙’者敬也,亦為遜讓,且易經有雲,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朕賜卿名為‘劉謙’。”
“劉謙好,劉謙好。”去卑先是歡呼了兩句,而後跪拜劉協道:‘謝陛下隆恩,臣必謹記陛下之教誨,對陛下恭順敬服。’
……
弘農郡,陝縣。
平陽侯、假節,開府儀同三司的驃騎將軍張濟近來隱隱有些不安,自去年七月開始天子決意東歸雒陽,那時他隨著車駕一起同行,幫助天子東遷,升任了現在的職位-驃騎將軍。
升官封侯,這原本是一樁美事。
隻是後麵他因為同國舅董承等人有了矛盾,一時不忿下,聯絡了李榷、郭汜二人,於弘農東澗大破天子的護駕軍隊,其中殺略了不少公卿,天子那裡想必是留了惡名的。
冒犯天子,留惡名於聖心。
若是放在以往的話,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他的三族一個都是逃不掉的。
然而現在是亂世,天子流離,有若喪家之犬,他們這些手裡握有強兵的軍閥才是老大,至於天子,嗬,沒有六師擁護的天子,誰也不會瞧在眼裡。
是以雖是冒犯了天子,張濟這一向倒是沒有什麼憂懷在心,他還是如往日一樣,在陝縣每日飲酒作樂,歡歌豔舞,享受著割據一方、無人監管的快樂。
可是這份快樂,就像是小鳥一樣,飛走了。
張濟近來收到了一些風聲,對著天子緊追不舍的李榷、郭汜二人,突然放棄了阻擊天子東遷,同天子請和之後,馬不停蹄的返回了關中。
而就在張濟揣摩關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懷疑是涼州的羌胡襲擾長安,或者是涼州的韓遂、馬騰兵向長安、報長平觀之仇時,一位故人的書信為他解開了事情的緣由——益州牧劉璋調兵遣將,襲取了陳倉,故而李榷、郭汜二人不敢在弘農停留,急匆匆的返回了關中。
“劉益州……”張濟麵色有些不安,他沒想到劉協這個董卓擁立的天子,竟然還有諸侯擁護,而且不是一般的諸侯,是坐擁天府之土的益州牧劉季玉。
“叔父?”青春年少、麵容姣好的張繡見著上首的叔父張濟長籲短歎了幾聲,他好奇張濟收到了什麼不好的消息,開口發問了一句。
張濟被張繡一句話驚醒,他將手上的絹布遞給張繡,同時皺著眉頭向張繡解釋道:“益州牧劉璋發兵勤王,襲取了陳倉,捅了李榷、郭汜的腚眼,李榷、郭汜擔心長安不保,放棄了阻擊天子東遷,匆匆的奔回了長安。”
張濟的話很粗俗,但也很易懂,張繡不用看張濟遞來的絹布,就對曹陽發生的事情的起因和緣由明白的一清二楚。
“什麼時候的事?”張繡麵露疑惑:“不是早些時候從襄陽那邊傳來消息,說益州牧劉璋正在攻伐米賊張魯嗎?怎麼突然越過漢中、武都,把陳倉給拿下了。”
張濟搖了搖頭,表示具體的日期他也不詳儘:“估計就這幾個月內,劉璋拿下了漢中和武都,隻不過蜀地向來閉塞,山川相阻,消息往來不便,所以我等未曾聽聞……也由此,蜀兵襲取陳倉的事情,一點動靜都沒有,說起來,李榷、郭汜尚且不知、聽聞後為之震駭,況且是遠在弘農的我們。”
“動作好快。”張繡感歎了一聲,隻三五個月內,益州牧劉璋拿下了漢中,蕩平了武都,打通了陳倉道,偷摸到陳倉城下,襲取了陳倉這一座關中西陲的堅城。
“是很快,快到沒有人能反應過來,李榷、郭汜樂嗬嗬的在弘農的阻擋天子東遷,卻是沒想到腚眼被益州牧劉璋刺拉了一刀,現在隻能趕緊跑回關中護住腚眼。”張濟抱著看戲的態度,肆意嘲諷了一聲。
隻是張濟看戲的作勢沒有保持多久,片刻後他擔憂了起來,而張繡說出了張濟的心聲:“叔父,你說劉璋即是擁兵前來護駕,那豈不是會同我們這些人過不去。”
這裡的我們,指的是董卓的故舊,整個大漢士民人神共憤的一批人。
“劉璋他一個益州牧,不好好待在益州,卻奪取了陳倉,擺明了早晚是要兵發關中的……不過我們現下在弘農,倒也不用我們捉急,該急的是李榷、郭汜才是。”張濟言語儘量顯的輕鬆自在,沒有露出什麼怯意。
張繡眉目間露出些憂色:“叔父,唇亡齒寒,長安的李榷、郭汜若是倒了,下一個隻怕會輪到我們也說不好。”
“嘶。”張濟聞言頓感有些牙疼,他有些後悔了,前麵他護佑天子東遷,是偌大的一樁功勞,一來在天子麵前露了臉,表明自己是大漢的忠臣,二則封官賞爵不斷,他從鎮東將軍升遷驃騎將軍,平陽侯、假節,開府儀同三司,名頭上顯赫無比。
可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後麵因為同國舅董承等人的小矛盾,就會和李榷、郭汜在弘農東澗攻打天子的車駕,現下他隻怕在天子那裡和李榷、郭汜一般無二,都是大漢的賊臣,是需要夷滅三族的對象了。
“難辦啊!”張濟一聲長歎。
“叔父,賈文和的書信上不是有所指教嗎……或許我們可以依托天子,日後有事,得天子代為轉圜一二。”張繡趁著張濟長籲短歎的時候,看完了張濟遞給他的絹布,而絹布上的文字來自涼州名士賈詡賈文和。
聞言張濟麵色擰巴了起來,賈詡的指教很不錯,隻是有點讓他下不了台:“我們剛剛聯合李榷、郭汜攻打了天子的車駕,現在若是派遣使者向天子供給錢糧,前倨後卑,徒惹人笑話。”
“叔父,向天子上供本就是臣子的本分,是顛撲不破的道理,沒什麼好猶疑的……至於前麵的事情,可以讓使者好生說道,就說我們是受了李榷、郭汜的蠱惑,一時不察,不小心冒犯了天子。”張繡耐心的勸告道,他和賈詡見過幾麵,對賈詡這位涼州名士很是敬仰,因此賈詡的計策他是信服的緊。
張濟隻是猶豫,他實是放不下麵子。
這時一名宮裝美人自屋外走入,嗔言道:“你們叔侄二人,議事就議事,飯也不吃了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