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晚這個事裡麵是有他們人的手筆對麼。”衣琚淡淡,也不驚訝,“是這樣了,網上壓不下去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有人推波助瀾,”
周良晏頷首,又說道,“衣老師幫我很多了,我不能不識好歹把衣老師拉進這些破事裡。”
“您不用有什麼負擔,這事本來也是我主動摻和進來的。”衣琚掛著淺淺的禮貌微笑。
“適才回絕你的建議,不是因為我這多清高,寧可背著質疑停職,也不肯再繼續做個證據。也不是怕你從此捏著我一個把柄,忌憚著你。隻是純粹字麵上的,不想牽連包含你在內的任何人。”周良晏誠懇。
周良晏把能說的和衣琚都差不多說清了,將自己的所思所慮攤到了明麵上,是希望對方把這個事全權交給他,相信他不會將李晚置於碳火上烤。
周良晏是不想對方稀裡糊塗的卷進來的,哪怕自己這番推心置腹,在這個隻見過他兩麵的人麵前會顯得荒唐,他也是要說清的。
摸爬滾打有些年頭了,周良晏不是不知道,有時候良心是最大的負擔,但人與畜生也就這點兒區彆了,今天人家無論出於什麼目的拉了他一把,他就該犯一犯“交淺言深”這個忌諱。
“學生沒分寸的行為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說當初沒直接處分他心裡沒一絲一毫的後悔是不可能的,但再回去我還是會摁下那個處分。”
“誰都會犯錯,什麼錯就按規矩罰就好了,讓一個半大小子,還是學畫畫的,因為我這邊利益紛爭而從此遭受他人異樣眼光,人不能這麼沒下限不是。”
周良晏一手把著轉向盤,看著側鏡把車停在了小區不遠的路邊,微微側身對著衣琚.
“衣老師要是放心的過,之後的事情讓我自己處理。”
“自然是信得過周老師為人,”衣琚說道,自我調侃了下,“那我也不多管閒事,惹周老師嫌了。”
“就是怕你這麼想。”周良晏輕輕敲了敲轉向盤,以示抗議。
“謝謝周老師坦誠以告,”衣琚含著笑真誠說道。
“我謝你你謝我,那我還得謝謝衣琚老師,不然抵沒了,”周良晏笑出聲,“衣老師可彆再還我一個了。”
“不謝了,我可太累了,”衣琚喟歎了下。
“衣老師...”周良晏的話被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斷,停了下來。
“嗡嗡——嗡——”
衣琚歉意的看了一眼周良晏,接起兜裡震動的手機。
電話裡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焦躁,衣琚時不時應著聲,“連總稍等,我去找個樣子給您看看成不成。”
衣琚邊解開安全帶,捂著收音處,扶著車門扭頭朝車裡男人小聲解釋,“抱歉周老師,這邊有個急活,就先回了。”
“快去忙吧,我就不耽誤衣老師時間了,”周良晏頷首,客氣的笑了下,上半身探過副駕,手臂拉著車門,示意對方快走.
“哪天得空,我和我愛人請衣老師吃飯,再好好表達一下感謝。”
“這感情好,我可記著了啊。”衣琚擺著手,攬著敞開的風衣,往小區裡跑去。
這回車流還不太大,周良晏就自己坐了會兒,和衣琚掐著不太好把握的分寸深聊了聊,雖說對方很會說話,但周良晏不免有些疲憊。
男人點了根煙,濃鬱的煙霧過喉,又充斥在肺腔慢慢彌散,男人點開微信往下翻了翻,陳杉還是沒回他的消息,上次他回消息已經是十天前。
一支煙抽完,周良晏再一次點了一根夾在手指間,任煙霧繚繞著,尼古丁的味道讓周良晏鬆弛許多,緊繃很久的神經得以放鬆,男人手指輕敲著手機,再次摁亮,用了剛開的新卡給對方打了電話過去。
沒過多久,手機便傳來對方的溫潤的聲音。
“您好?哪位?”
周良晏呼吸滯住了一瞬,裝作尋常的溫和回著,“是我。”
“我聽lauren說你們的交流項目結束了,”周良晏如常溫聲說著,“小杉下周一會回來麼,我去機場接你怎麼樣。”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避開了話題,聲音有些酸澀,“晏哥你怎麼換手機號了。”
“有些事情,老卡總不清淨,就重新辦了張卡,”周良晏視線落在手指間的火星點點的香煙,神情晦澀不明。
“最近怎麼樣,是在忙麼,忙的話就去吧,我聽聽你聲音,知道你沒出什麼事情就好,等你回來我們再聊,”男人語氣尾調咬的很輕,帶著些笑意,如往常一般,好像什麼都遊刃有餘。
“沒什麼事情現在,”陳杉聲音有些輕,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晏哥是有什麼事麼。”
“也沒什麼事,就是晏哥有些想你了,”周良晏輕笑了下,將香煙緩緩碾滅在煙灰缸中。
陳杉那邊不太平穩的呼吸從手機中傳來,聲音有些啞,“晏哥你照顧好自己,注意身體。”
“我一直挺好的,小杉呢,你總膝蓋痛彆忙起來忘了,每天都要烤電。”
“好。”
兩人又陷入沉默。
“剛剛小杉你一提,我還真想起來個事,”周良晏忽然閉眼笑道,頭微微仰靠在座椅靠背上。
“等小杉回來了,來幫你晏哥擋擋桃花唄,晏哥現在戴著婚戒,人家也不信,非說沒見到人就算我編的。”
男人無奈的笑了笑,“現在的小孩不知道怎麼想的,誰還能為了騙他特意買個戒指不是。”
“晏哥,這一年是我並沒有儘到伴侶的責任。”
周良晏張了張嘴,不知道再怎麼開口,隱藏的倦意透出一絲端倪,微微歎息,“小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端的陳杉隻是重複道著歉。
“我們是伴侶,沒有誰對不起誰,我們之間不談這個,但小杉,我覺得我們之間似乎出了些問題。”
“小杉,我們好好談一談成麼。”周良晏語氣儘量輕鬆的和陳杉商量著。
電話一直連通卻寂靜無聲,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傳來對方的酸澀的聲音,“晏哥,我這邊有些事情先掛了。”
隨即對方便將對話掛斷了,周良晏要說出的話哽在喉嚨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動不動的男人手倏然砸在轉向盤上。
漸漸喧囂的街道上,響起一聲無力又尖銳的車笛聲,又很快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