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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逼我當替身 貳久 60708 字 8個月前

第 22 章

“嘶……牙酸。”鐘恒扭過頭, 簡直沒臉看自己弟子。

何所以收起折扇,悠然道:“倒是許久不曾見過這樣有趣的書了,你們眼光不錯, 單是看名字, 我都覺得這書很有意思。”

柳照雪輕輕笑出聲來,無意給他們解圍,也想看看蘭則安和白翀會是什麼反應。

“不堪入目!簡直不堪入目!”段至恨不得瞎了眼,無比後悔自己走在了前麵。

他直接側過身, 生怕一個不小心,再瞧見那地上的臟東西。

褚漫川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書, 他神情微妙,著實是沒想到蘭則安會看這種東西。

《清冷師尊就寵我》

嗯……聽著就不怎麼正經,不像是他會看的書。

倘若換成楚崖, 彆說是在這裡,即便是在宗門大比的擂台上,估計他都能麵不改色,沒準還會向下麵那些站著的弟子解說這本閒書,讓他們都去看呢。

彆說,楚崖不要臉的模樣他見多了, 現在這麼一點小事就讓他滿臉通紅、羞憤難當, 看著也挺有意思。

師鶴語神情溫和, 聲音像春風一樣輕柔和煦:“這是誰的書?”

白翀僵硬地抬起頭,聲若蚊蠅:“回宗主……我、是我的。”

“何處所得?”

“弟子是在山下的書肆裡隨便拿的。”白翀的聲音輕到都要飄起來了, 他的膚色極白, 臉上稍微有些彆的顏色, 就打眼得很。

師鶴語抬手一揮,兩本書刷的一下飛到他麵前, 他垂眸看著封麵上的字,若無其事地道出書名:“霸道師姐的小嬌夫,清冷師尊就寵我。”

“咳咳咳!”柳照雪實在忍不住了,以手握拳,抵在唇邊連連咳嗽了好幾下。

蘭則安一口氣梗在喉嚨裡,想一頭紮下山的念頭更強烈了。

“方才我見你似要把書遞給則安,可是要將這兩本都給他?”師鶴語饒有趣味地看著白翀。

白翀趕忙點頭,連道:“是是是!”

什麼?!

師兄!你也太不講義氣了!

蘭則安瞳孔微震,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既然是給則安的,那則安就收下吧,我便先帶白翀回破石山了。”鐘恒飛快地說道。

他也不想在這裡繼續待著了,聽師鶴語念這種尷尬的書名,實在是太惡寒了!

白翀特彆上道,立馬搭腔:“對,則安你就收著吧,我便跟師尊回去了。”

他一走,蘭則安就更不自在了。

尤其是師鶴語還攥著那兩本書,也不給他,而是轉身遞給了褚漫川。

“師弟,書,你收好啊。”師鶴語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惡趣味的笑。

蘭則安終於下定決心,艱難地抬起頭,看向褚漫川。

褚漫川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表情,隻在蘭則安看向他時,遞過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蘭則安慌忙低頭,心跳砰砰加速,跳得厲害。

褚漫川坦然接過書,也不細看,隻把目光挪去蘭則安身上,輕描淡寫道:“還不過來。”

蘭則安低著頭快步走到他身邊。

待他走近,柳照雪笑著打趣道:“我聽說你自婆娑古境剛化形沒多久,初入仙域,多看些這種書也是好的。”

萬世仙宗五峰之主,隻有文淵峰的峰主是女子。故此,蘭則安幾乎是瞬間就確定了她的身份,當即拱手道:“弟子蘭則安參見柳峰主。”

柳照雪溫聲道:“不必多禮。”

她細細打量著蘭則安的眉眼,越看越覺得他與楚崖像。

不光是模樣,蘭則安眉宇間的那份神韻也像極了那人,難怪漫川會中意他做弟子。

“你若是覺得這書好,那便拿去給你弟子看吧。”褚漫川說著,就把那本《霸道師姐的小嬌夫》遞給她,輕飄飄道:“我瞅著正合適。”

柳照雪看了眼書名,啞然失笑:“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

“你也知道是亂七八糟的書,不給你弟子看,反倒勸我弟子要多看。”褚漫川目光略斜,散漫開口。

“我指的可不是這一本呢。”柳照雪眉眼間笑意不減,“你是個不問世事的,則安性子靜,剛入宗門,暫且不通人情世故,看這種書對他隻有益處。”

“是嗎?”褚漫川懶懶一笑,眼神中透出一股了然。

你這話,還不是在暗戳戳點我這個做師父的不儘責?

你知道就好!剛才蘭則安贏了都不確定,還不是你這個做師父的沒儘到義務?

柳照雪隱晦地表示出這個意思,笑看著他,語氣從容:“眼下縱然隻是一場小小的比試,但對他們來說,卻關乎著接下來的修煉。則安下一場比試,你可得上點心了。”

“師妹這麼一說,我可就要有壓力了。”何所以在褚漫川之前先開了口。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玄色仙袍,站在一行人的最邊上,背後就是陡峭的崖壁。此處背光,沒聽見他說話時,蘭則安都沒注意到他。但此刻他一出聲,蘭則安側頭一看,隻消一眼,就感受到了一種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不知為何,他心底倏地升起一陣寒意。

“我若沒目睹今天這一場比試就罷了,既然親眼瞧見了,我那弟子……是絕計勝不過師弟弟子的。”何所以眸底有深意,說話時的腔調也是帶著看熱鬨的味道。

蘭則安默不作聲地站在褚漫川身邊,低頭垂眸,神色平和鎮定。

褚漫川淡笑一聲,理所當然道:“那就借師兄吉言了,若是我這弟子下一場真的贏了,我便讓他準備一份厚禮奉上,以此感謝何峰主的指點。”

何所以眉梢微抬,定定地看向蘭則安,眼睛裡精光一閃,半天才應聲道:“那我便等著了。”

有風迎麵吹來,藏月山的山風總是讓人覺得愜意又舒服。

蘭則安一路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緊繃的肌肉也得以放鬆,尤其是當他看見山頂紅楓葉子隨著清風左右搖曳,竟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想法。

“過來吧。”等他吹了會兒風,褚漫川才叫他,“他們都說你跟在我名下是埋沒了你的天分,也說我沒有好好教導你,今日正好,借著這本你喜歡的書——”

“師尊!”蘭則安猛然抬起頭來,急切道:“弟子從來沒有那樣覺得!能拜入師尊門下,分明是弟子走了大運!”

“你慌什麼?我說的是彆人,又沒說你。”褚漫川衝他揚揚手裡的書,似笑非笑道:“不過為師倒覺得他們說的也沒錯,我平日裡的確疏於你的課業,跟你住在同一屋簷下這麼久,竟都不曾發現你喜歡這樣的書。”

蘭則安萬萬沒想到褚漫川會跟他提起這個,還是用這種談論正事的語氣,渾不在意地拿著那本他看上一眼都覺得臉熱的雜書。

“師、師尊。”他根本不敢與褚漫川對視,也不敢看褚漫川的眼睛。他光是站著這裡,回想那書的書名,就感到一陣眩暈,恨不得生生昏過去才好。

“這書是白師兄強塞給弟子的,弟子、弟子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書,弟子沒有看過,也不想看這樣的書。”蘭則安雙手握緊,強撐著給自己挽回點顏麵,“師尊,這真的隻是一個巧合,弟子對這樣的書不感興趣。”

褚漫川不接他的話,慢悠悠翻開一頁,道:“你不感興趣,但這書我瞧著倒是挺感興趣的。”

蘭則安驚愕抬眸,視線定格在褚漫川落在紙張上的手指,腦子裡一片空白。

師尊……師尊他居然真的看了!

蘭則安四肢僵硬,感覺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漫長。

〖第一卷:紅羅帳,春宵短〗

瞥見這句話的一瞬間,褚漫川的眼皮就重重一跳。

他沉默片刻,才接著往下看去。

[八仙桌上,空了的酒壺占有一半桌子。李長夜兩頰一片酡紅,無意識地喚出那個埋藏心底多年的稱呼:“師尊。”]

[他對麵,尹溫下意識抬頭,嗓音虛軟無力:“徒兒?”]

[兩人目光碰撞,像是熱油遇見了明火,一點即燃。李長夜長臂一揚,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摟住尹溫的腰,俯身就親了下去。他雖是第一次做這檔親熱的事,卻是熟練得很,含著眼前那雙日思夜想、夜夜出現在夢裡的紅唇,不停地輾轉碾磨、啄吻吸吮。]

[尹溫今日喝得也有些多了,意識漸漸昏沉起來,搭在李長夜肩頭的手慢慢失了力氣,滑落至他的脖頸。]

[“抱著我,師尊,你抱緊我。”李長夜在他耳邊低聲誘哄著他,下一秒,他一把將尹溫按倒在桌上,反手抽開了腰帶。]

[尹溫照著他的話做,眼底像是含了一汪春水,勾得李長夜情難自恃,瞬間理智全失。]

褚漫川眼神微頓,粗粗掃了眼下麵的內容,臉騰得一下紅了。

那些子……汙言穢語!淫詞豔句!簡直不堪入目!

“啪!”褚漫川用力合上書,呼吸微沉。

蘭則安咽了下喉嚨,心底不禁叫苦不迭,師兄啊師兄,你可真是害慘我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

即便他還沒來得及看這書具體寫了些什麼,但聽褚漫川的反應,多少也能猜到些。更甚者,蘭則安懷疑極有可能是那種大逆不道的內容。

就像……楚崖師兄藏起來的那卷畫,隻是這書是文字版的,沒那麼一目了然。

蘭則安心亂如麻,腦子裡掠過無數個想法,卻沒一個有用的。

他低著頭,也能感受到褚漫川落在他身上的灼灼視線,縱是腦子空空如也、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麼為自己開脫,蘭則安也抬眼看向褚漫川,低低叫道:“師尊。”

……

那夜,哪怕兩人如此親密,楚崖在床榻之上,也沒改變稱呼。

“師尊。”沙啞的聲音拂過耳畔,使得褚漫川那一處的皮膚都泛起酥酥麻麻的癢。

他聽著臉熱,推推楚崖的胸膛,直言道:“彆這麼叫我。”

楚崖當時笑了,很壞很壞,一點也不聽他的:“師尊永遠都是師尊,隻是自此以後,師尊還是我的——”

你的什麼?

楚崖聲音戛然而止,收了聲,隻笑盈盈地望著他。

帳幔四合,小小的空間裡,一時隻剩下那些曖昧不止的動靜。

……

“閉嘴!”褚漫川愕然清醒,驚覺自己也被手裡這書擾亂了心智。

蘭則安呐呐無言,神情茫然。

師尊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起來竟像是惱了他一般?

是白翀,都怪白翀!

他在心裡默默記了一筆。

褚漫川看他滿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的癡傻樣子,心裡積壓的怒火熊熊燃燒,眼裡凶光畢露。

“好極了!真是好極了!你——很好!”褚漫川胸腔裡的怒意幾乎要衝出體外,但他還是硬生生壓了下去,獰笑道:“我看這本書頗具內涵,值得你細細品讀一番,你拿過去好好看看。”

蘭則安目光閃動,心裡七上八下,看不出褚漫川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緩慢接過書,拿在手裡隻覺得有千斤重。

“看完之後,寫一篇心得感悟,明日來告訴為師,你從這本書中學到了什麼。”褚漫川眼尾微微上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蘭則安當場愣住。

這!這種書能有什麼心得感悟啊?!師尊莫不是在逗他?

“你隻有一晚上的時間。”褚漫川笑吟吟地提醒他,“若是完成不了,我就把你丟出藏月山。”

蘭則安猝然回神,忙道:“弟子可以完成,師尊。”

“那便去吧,我就在這裡等著你。”褚漫川好整以暇道。

蘭則安拿著那本書,腳步都沉重了許多。

他來了書房,坐在窗子邊的書桌前,盯著封麵上的七個大字,發了好一會兒呆。

終於,他艱難抬手,翻開了這本《清冷師尊就寵我》。

單第一章,蘭則安就看傻了。

“這……蒼天啊!”

而那蒼穹之上,烈日一點點挪動位置,從暮色四合再到天光大亮,他一直坐在那裡,沒換過位置。

一直到巳時末,這篇《讀<清冷師尊就寵我>有感》才算基本完成。

蘭則安看得精神恍惚,有種雙腳踩在雲朵上、落不到實地的失重感。

書名中的這個“寵”字,並不是上對下、師對徒,而是實打實的道侶之間的愛。

是專寵,也是唯一的寵。

這本書講的是尹溫和他唯一的弟子李長夜之間的愛情,從兩人假意醉酒捅破那層窗戶紙開始,隨著時間,愛意一點點加深,最後自然而然結成了一對道侶。

蘭則安微闔雙目,低低歎了口氣,在想一會要用什麼樣的語言,才能將那些無禮之事揭過不提。

這本書,先不說這個愛情關係有多放肆,單就這裡麵的情節……有一半都是在床上度過的。

這些要怎麼說呢?

“咚咚咚——”蘭則安輕輕叩響房門,內心無比期待師尊對這本書、以及他寫的東西都不感興趣,最好他隨便概括一下就讓他退下。

褚漫川沒讓他等,蘭則安手剛放下去,兩扇門就向兩邊打開了。

他抱著書和寫好的讀後感走到褚漫川身邊停下,先躬身行了一禮,方道:“師尊,弟子寫完了。”

蘭則安把兩樣東西都遞了過去,但褚漫川隻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隨意道:“為師懶得看,你念給我聽吧。”

什麼!念出來?

蘭則安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思維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怎麼?為師說得不夠明白嗎?”褚漫川盯著他,故作疑惑地追問道。

蘭則安搖搖頭,低聲道:“不是,弟子聽明白了。”

他胸口沉甸甸的,看著手裡的讀後感,再一次在心裡給白翀狠狠記了一筆。

他硬著頭皮道:“此書——”

“停!”褚漫川打斷他,神情稍顯不悅,“你寫文章沒有個題目嗎?”

“這……”蘭則安低頭看了眼,呐呐道:“題目就是,讀此書有感。有題目的。”

“此書是何書?具體是指哪一本書?”褚漫川有意跟他嚼著字眼。

蘭則安指尖摩挲著書的封麵,像是被抽查功課似的,拘謹地回答:“就是弟子拿著的這本書。”

他掀起讀後感,把這本《清冷師尊就寵我》小心放在褚漫川麵前的桌子上,還特意緊挨著桌角放置。

但褚漫川看也不看一樣,緊逼道:“念出來。”

他下頜稍微揚起一些,神色清朗,聲音卻顯得有些冷了。

蘭則安也覺得自己不像話,扭扭捏捏的,平白耽誤了好些時間。

他狠下心,深深吸了口氣,一臉正氣,鏗鏘有力道:“讀《清冷師尊就寵我》有感!”

“好,念下去。”褚漫川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中,有不加掩飾的審視之意,還有些隱隱約約、蘭則安看不太明白的情愫。

第 23 章

“此書開篇, 李長夜與尹溫兩人借著醉酒的由頭——”

“停。”褚漫川第二次打斷他,麵帶不悅,“你說誰借著醉酒的由頭?”

蘭則安猶豫道:“這對師徒啊, 弟子李長夜, 師父尹溫。”

“開篇我也是看了的,你確定是你說的那樣嗎?”褚漫川盯著他,反問道。

蘭則安思索片刻,確定自己沒有記錯, 這才遲疑著回答:“是啊,確實是——”

見褚漫川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他話鋒陡轉:“確實是弟子說錯話了,李長夜,是李長夜借著醉酒的由頭。”

蘭則安一邊斟酌著回話, 一邊悄悄打量師尊,直到話說完,也不見師尊喊停,心中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大抵是因為都是做長輩的,師尊定是聽不得這種有悖常理、離經叛道之事。

“李長夜假借醉酒,在尹溫喝醉之時……趁虛而入。”蘭則安心道這是真成胡扯了。

明明在床上時, 兩人都清醒得不像話, 但褚漫川卻對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明顯也是同意這個說法的。

蘭則安停頓了一會兒,違心道:“尹溫念及多年師徒情誼, 將此事揭過不提, 沒曾想卻助長了李長夜的妄念。”

他低頭看著寫好的心得感悟, 硬著頭皮往下編。

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苦坐一夜, 絞儘腦汁寫了這麼一大篇,結果最後一點用也沒有。

褚漫川神色無異,聲音卻繃得緊緊的:“確實是妄念,不該如此。”

“弟子也是這麼想的。這話本中,李長夜不敬恩師、倒行逆施,既違背了人倫常理,也辜負了師徒間本該有的情意。”蘭則安越說越順,都不用怎麼思考,這些大道理張嘴就來。

褚漫川攥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半晌才應聲道:“繼續。”

接下來的劇情是李長夜接到了宗門任務,尹溫舍不得離開他,就同他一道去了。途中,兩人遇見一條血靈魔蛇,李長夜不小心沾染上那帶有淫毒的蛇液,當場失了神智,糾纏著尹溫在野外歡好。

蘭則安感到一陣惡寒,接下來的劇情實在是羞於啟齒。

[兩人忘乎所以地親吻撫摸著彼此,曖昧的水嘖聲沒有停過片刻。這時,突然有腳步聲向他們靠近,倉促間,尹溫匆忙設了個結界。]

而這結界,從外麵看自然是看不見裡麵的;但從裡麵往外看,卻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就連那些人說話的聲音都聽得明明白白。

李長夜意識全無,就這樣壓著尹溫在結界裡待了整整一夜。

書裡把這段過程描寫得十分詳細,長達四頁的內容……

全部!全部都是師徒二人在結界裡做過的渾事!

活色生香,看得人臉紅心熱,硬生生帶蘭則安推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他見識到了這種特殊的師徒關係。

蘭則安光是在腦子裡想想那四張紙上寫的字,就臊得滿麵通紅,連‘結界’兩個字都燙嘴起來,說不出也說不得。

“此後,因宗門下發的任務,尹溫不得不與李長夜再次接觸。”蘭則安胡亂說著,把原書改得麵目全非,“路上為了給李長夜解蛇毒,尹溫……尹溫他迫不得已,與弟子親密。”

這情節,是真惡俗啊。

褚漫川深刻體會到了鐘恒所說的牙酸。

他沒吭聲,悄悄看他的蘭則安隻能接著往下說:“此事皆因李長夜實力不濟引起,尹溫終究還是顧念舊情,所以才會一次次縱容弟子。”

“嗯,你說的沒錯。”褚漫川終於開口,語速不急不緩,“不過為師覺得,他實力不濟是一方麵,不自量力也是一方麵。若是他能老老實實跟在師父身邊,規規矩矩的,何至於平白生出這麼多事來?”

蘭則安低眉順眼站在一旁,聽著褚漫川的聲音緩慢點頭,一副似有所悟、深表認同的模樣。

其實看完整本書之後,他覺得這對名義上的師徒隻是想換個地方玩而已,沒準他們還會覺得這樣更刺激呢,不過這些話他絕計是不敢說出來的。

“弟子覺得師尊所言極有道理,此事全因李長夜一人而起,他簡直是萬死難辭其咎。”蘭則安大義凜然道。

褚漫川凝注著他,饒有深意地問道:“你真這麼想?”

“是!”蘭則安回答得很爽快。

“那依你之見,這李長夜該當如何?”說這話時,褚漫川的語氣並不嚴肅,跟談論日常瑣事般風輕雲淡,隻是那黝黑的眼底卻像縈繞著一層霧氣,叫人分辨不清裡麵的情緒。

蘭則安沒有抬頭,自然也就無從發現端倪。沉思良久,他才斟酌著回話:“回稟師尊,依弟子拙見,尹溫應當狠下心來,把李長夜逐出師門,這樣對兩人都好。”

褚漫川意味不明地笑了:“為師記得你先前還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眼下這弟子說不要就不要,豈不跟那些拋妻棄子的負心漢一樣了?”

“可李長夜如此行徑,若是尹溫仍舊置之不理,定會助長這股歪風邪氣。長此以往,師徒二人便再也沒法回頭了。”蘭則安神情自若,眼底沒有一絲波瀾,看得出這話完全是發自內心,他是真的這樣想。

不一樣了,真的是……不一樣了。

褚漫川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還記得,楚崖之前跟他說過:“我是真的把你當師尊看,但卻絕不止隻是師尊。況且師徒又如何,我隻知道我心裡有你,你心裡也有我,這便足夠了。我們修仙之人,隻要不愧正道和自己的道心,本就該隨心而動。”

是啊,隨心而動。無論是以前的楚崖,還是現在的蘭則安,都是真的做到了隨心而動。

褚漫川的目光明明滅滅,胸口那裡鈍鈍地疼。心臟像是被什麼死死攥緊,劇烈的痛感一下蔓延到大腦,讓他的思維徹底亂作一團。

“師尊?”見褚漫川的臉色以肉眼看見的速度陰沉起來,蘭則安心頭掠過一絲不安,趕忙出聲安撫他,“這些都是話本裡的東西,做不得真的!全都是寫書的人隨意杜撰出來的,師尊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褚漫川慢慢側眸看向他,蘭則安與他對視上的一瞬間,心裡不知為何猛地一咯噔,腦子也跟著空白了一刹。

怔愣半晌,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氣氛有些古怪。

可是為什麼?他應該沒有說錯話吧?難道是師尊不滿意他的回答?覺得把李長夜逐出師門還不夠?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電光火石之間,蘭則安記起了這句話。

他記得他之前說這句話時,就惹得師尊不喜,但今日師尊居然還會主動提起……

原來如此!蘭則安直到現在才回過味來!

師尊是長輩,自然會站在尹溫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李長夜以下犯上,完全沒把自己師父放在眼裡、心上,尹溫便是殺了他也是應當。

沒錯,就是這樣,逐出師門這個判決對李長夜遠遠不夠。

“其實這種不堪之事也隻會出現在話本裡,師尊莫要為它動氣,不值得的。”蘭則安也想不出其他嚴重的懲罰了,乾脆略過李長夜的名字不提。

褚漫川牙關緊咬,手指不斷收緊又鬆開,指骨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難道楚崖這個混賬東西是專程回來氣他的嗎?!

“滾出去!”褚漫川閉上眼,竭力平複著微亂的呼吸。

蘭則安眸色晃了一下,神色幾番變換。

到底是哪個地方不對?莫不是他還漏掉了什麼細節?但他分明都是照著師尊心意說的,字字斟酌,句句揣測,師尊為何還會覺得不對?

見蘭則安一直杵著不動,褚漫川冷笑道:“怎麼?是想讓我把你丟出去嗎?”

蘭則安眼睫顫了好幾下,小聲地說:“師尊,是弟子說錯話了。”

“不,你沒錯,你哪有錯啊?你好得很,說得也對極了。”褚漫川眼中寒意乍現,渾身散發著淩厲又冰冷的氣息,“你的君子道,很好。”

他的語氣很冷,透著一股子不加掩飾的戾氣。

蘭則安根本猜不透褚漫川是怎麼想的,他茫然站在原地,嘴唇張了又合,好久都沒吐出一個字來。

“這種東西,以後不要讓本尊看見聽見。”褚漫川眼底暗潮湧動,聲音又慢又沉。

蘭則安以為他說的是自己手裡拿著的這本《清冷師尊就寵我》,但抬眼一看,卻發現褚漫川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臉,是看著他的臉說的這句話。

沒來由的恐慌感席卷而來,恍惚間,蘭則安覺得自己好像丟了什麼東西,心裡空落落的。

第 24 章

“師兄, 你真是害慘我了。”破石山下,蘭則安哀怨地看著白翀,“師尊都好幾天沒跟我說過話了。”

今日藍義也在, 聞言就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是我上次沒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白翀現在已經能很自然地當著師兄弟們的麵說起那些話本了, 當即道:“就是上次,蘭師弟第二場比試的時候,我給他塞了兩本書,不小心被宗主他們撞見了, 當時藏霄仙尊也在。”

藍義思忖片刻,半篤定地問:“是那種情愛話本嗎?”

白翀撞了下他肩膀, 揶揄道:“我看你也很懂嘛。”

“我在重劍山上見過不少名字亂七八糟的話本,你當時給他的叫什麼名字?讓我聽聽看有沒有看過。”藍義也來了興趣。

“額……這個嘛,好巧不巧的, 名字有點尷尬。”白翀彎著食指,撓了撓耳根。

他說不出來,但蘭則安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反正該丟的臉都丟完了,當下便慢悠悠開腔:“白師兄給了我兩本,一本名字是《霸道師姐的小嬌夫》, 還有一本是《清冷師尊就寵我》。”

“哈哈哈哈哈——”隻第一個名字就讓藍義忍不住大笑起來, 聽了第二個名字更是笑得前仰後翻, “厲害啊師兄!你這可是在宗主他們麵前都留下名號了!”

白翀羞恥地閉上眼,表示一點也不想留下這種名號:“彆提了, 往事不堪回首, 最近我得避著點他們, 不能讓他們記住我。我白翀立身揚名,隻會是靠我的實力, 不是其他任何。”

“師兄好誌氣!”藍義精神抖擻,眼瞳亮得驚人。

見他這幅全身心相信自己的模樣,白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師弟你彆就捧我了,我這人吧,最不經誇了。”

蘭則安沉默半響,若有所思地問道:“可是師兄,你覺得宗主他們之前碰見過……拿著那種書的弟子嗎?”

白翀也跟著安靜下來,耷拉著眉眼,悶悶不樂:“我真是後悔啊,我當時應該帶你去更隱蔽的地方,不該在千秋山就把書給你的。”

“師弟,仙尊是如何說的?”藍義望向蘭則安,眼中劃過一抹深意。

蘭則安實在說不出自己寫了篇心得體悟,這事深究起來,大概率還會落了師尊的麵子,於是就含糊其辭:“師尊怎麼可能會同我說這種東西,他都不搭理我了。”

“我……是我對不住你,師弟。”白翀麵露愧色,他沒想到情況居然會這麼嚴重,認真思索之後,他下定決心:“要不你帶我上藏月山吧?我當麵跟仙尊解釋清楚這件事,本來也就與你沒有關係,若是仙尊要怪就怪我好了。”

蘭則安怔了一瞬,趕忙回道:“師兄不用這麼客氣,其實主要原因在我,是我回藏月山之後說錯了話。”

雖然一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些話說錯了,但錯了就是錯了,他必須得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不然時間一長,就真的不好辦了。

藍義嘖了一聲,無奈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說著:“你傻啊你,想讓仙尊搭理你,你問他問題啊。你是他弟子,而且藏月山隻有你一個弟子,隨便找個修煉上的疑問,仙尊怎麼可能不聞不問?”

“可……可我不知道要問什麼啊?而且我的君子劍真的有點像文修。”說到這個,蘭則安就更苦惱了,“好像自打我上藏月山以來,就沒做過一件讓師尊心情好的事。”

“那這眼下不就有一件嗎?”藍義朝他揚了下眉梢,脫口而出。

蘭則安卻是沒明白,茫然道:“是什麼?”

“宗門大比啊。”見他好像要反駁自己,藍義咧嘴一笑,施施然道:“即便仙尊不在意你的勝負,但歸根結底,你輸了不是也丟仙尊的麵子嘛。你就從這一點出發,正好你下一場比試的對手沈知節是克製你的火靈之體,你就去問仙尊你應該怎麼做,要怎麼做才能贏。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你都要表現出一種力求上進的態度,這樣即便仙尊再惱你,也絕對不會不搭理你。蘭則安,無論如何你都要記住一點,也隻需要記住一點,藏霄仙尊現在,就隻收了你一個弟子。”

蘭則安愣在原地,他從來沒想過還能這樣。

白翀也聽傻了,盯著藍義,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行啊你!你這腦子,像樣!”

藍義不在意地笑笑,繼續對蘭則安說:“有時候遇見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也解決不了,你就先把這事記在心裡麵,等以後時機到了有些事就會迎刃而解。但無論任何事,你沒有反應也是不行的,這個時候你就可以找一件新的事暫時蓋過這件事,若是一直隻為一件事執著,隻會耽誤其他所有事。”

蘭則安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從他進入萬世仙宗,成為藏霄仙尊的弟子開始,心中的謎團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卻一直無能為力,苦於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但是方才,藍義的一席話,讓他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他輕輕闔上雙眸,仿佛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好一會兒才恢複神誌。

清醒過來後,剛睜開眼,麵前就是兩張放大的臉。蘭則安嚇了一跳:“你們乾嘛?”

白翀和藍義這才往後退了一步,齊聲道:“看你這個怪物啊。”

“啊?我?”蘭則安納悶,他跟怪物哪裡沾邊了?

“你入宗門應該才兩個月吧,就接連晉了兩級?”白翀難以置信,因為震驚,瞳孔都有變成豎瞳的趨勢,“這還不是怪物啊?”

“我晉級了?”蘭則安這時才回過神來,他真的從上仙二層進階成了上仙三層。

可這次晉級他卻沒有任何反應,那他上次怎麼就暈了呢?難道是師尊給他喝的那些藥起作用了?

師尊如此照顧他,他卻一而再再而三惹師尊不快。

“這都是師尊教導有方,如果不是師尊,以我這身子,怎麼可能這麼輕而易舉就晉級?”蘭則安眸光微動,聲音動容。

藍義瞧著倒是比白翀淡定多了,他順勢接過話茬,道:“這樣以來,你讓仙尊搭理你的理由就又多了一個。”

“對哎!師兄!”蘭則安右手握拳,用力錘了下左手手心,興奮道:“而且多虧你指點,我才能晉級。”

“你這麼一說,倒讓我受寵若驚了。我隨便說說你就晉級了,隻怕金仙都沒我這麼神吧?若我真有這本事,那還當什麼弟子啊?隻怕那小院門檻都要被踏破了吧?”藍義嘴角微微上揚,語調很是隨意。

“彆人不好說,但我能成功進階,卻是真真正正得益於師兄。”蘭則安抱拳道:“師弟在此,謝過師兄了。”

“小事,而且這跟我沒什麼關係。你若是真的要謝,不如把這些話都留著,一會兒說於你師尊聽。”藍義一副看透不說透的表情,“我知道你心急,想回去就回去吧,等你下次比試的時候我們再聊。”

白翀也跟著連連點頭,道:“啊對對對,師弟你想走就走吧,剛好把這個好消息帶給你師尊,沒準他氣就消了。”

“既然二位師兄都這樣說,那我就……就先走了啊。”見他們都看出來了,蘭則安心虛地錯開目光。

等他回到藏月山時,正是日落之際,正屋門窗仍舊緊閉。

“師尊,弟子有一事,想當麵請教師尊。”

屋裡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傳來,蘭則安隔著一扇門,輕聲問道:“師尊,弟子想知道,楚崖師兄以前是如何——”

兩扇門轟的一下大開。

第 25 章

“你又想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不等蘭則安走進去, 褚漫川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他的語氣頗有些不耐,但蘭則安聽見時,心頭卻是猛地一鬆快。

師尊終於肯搭理他了!終於願意同他講話了!

蘭則安想也不想就往裡麵衝, 步子邁得急切, 進屋以後,目光下意識望向褚漫川常坐的地方,卻沒瞧見人。

“師尊?”掃視一圈,蘭則安才看見白玉屏風後影影綽綽的人影。

他歪著頭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沒有輕舉妄動,先在原地拱手行了一禮, 才走向那扇屏風。

“停。”褚漫川卻突然叫住他,態度還像之前那樣冷淡:“想問什麼就在那裡說吧。”

蘭則安也沒灰心,能進到屋裡說話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他抬頭看著那道朦朧的身影, 如實問道:“師尊,弟子想知道楚崖師兄以前是如何服侍師尊的?”

褚漫川默然不語,良久才道:“你來,就是問這些廢話的?”

“師尊,弟子隻是在想——”

“是誰讓你這樣問的?我記得你臨走前說是要去破石山,你去找白翀了?”褚漫川緩緩睜開雙眼, 眸子倏地深沉, “不過單憑那頭小白狼應該想不出這些話, 是藍義?重劍山的那個弟子教你說的?”

蘭則安的眼底陡然亮了起來,灼熱的視線筆直落在那扇屏風上, 找尋著褚漫川的眉眼:“原來弟子每日在房外說的那些話師尊都聽見了, 師尊果然還是在意弟子的。”

這個……白癡。

褚漫川頓了下, 方道:“為師在問你正事。”

“與二位師兄沒關係,是弟子要問的。”蘭則安渾身舒暢, 這幾日的煩惱像雲煙般消散在天地間,光聽聲音都能感受出他的好心情,“師尊總是不願同弟子講話,但弟子卻不願同師尊這樣生疏。”

“所以思來想去,你就惦記上了你師兄?”褚漫川低聲笑了,屋裡的氣氛也隨之鬆弛起來。

但他這一笑,蘭則安卻覺得胸口堵得慌。

說起師兄,師尊就給他開門;而師尊提起師兄,不但願意同他說話了,就連心情都跟著變好了。

那楚崖就真的這樣好?都死七百年了,還能讓師尊念念不忘、一直記掛著他。

“弟子從未見過師兄,心裡想的一直都是師尊,也隻有師尊。”蘭則安心裡酸溜溜的,頗有些賭氣,“即便師兄再好再優秀,弟子也相信,總有一天,弟子會超過他,比他更好、更優秀。”

褚漫川揉了揉眉心,無奈撫額:“可是今日受了什麼刺激?或是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沒有。”蘭則安硬邦邦地回答,“弟子隻是這樣想,便這樣說罷了。”

褚漫川嘴角噙著淺笑,言語間透著玩味之意,“不是你先過來問,你楚崖師兄以前是如何服侍為師的?怎的你現在又不想知道了?”

“師尊願意同弟子說,弟子就聽著;若是師尊不願,弟子也不再多問。”蘭則安彆扭地說著,心裡卻是一點也不想知道楚崖的任何事,尤其是從師尊嘴裡聽到,就更讓他心裡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

褚漫川似乎並沒把他不恭敬的態度放在心上,也沒再同他說起楚崖,而是截住話題,改口道:“我觀你境界有所提升,這次進階感覺如何?”

見師尊真的一點也不談及師兄了,蘭則安心裡竟然也不舒服。

為何每次問起楚崖,師尊都不願同他多說?師尊就這樣在意楚崖嗎?跟楚崖比起來,他蘭則安真的就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替代品嗎?

“你今日究竟是什麼了?我看那兩三歲的幼童都不及你這樣反複無常。”從蘭則安進來,一會一個樣,褚漫川都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蘭則安眸中蘊著晦暗的情愫,他定定看著屏風後那道身影,眼底似有異樣的光芒:“師尊,其實弟子今日提起楚崖,隻是為了與師尊說說話。”

他盯著褚漫川不放,目光堅決執拗,似乎今日一定要聽到一個答案。

褚漫川被他吊足了胃口,甚至都想回溯今日在破石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然他怎麼會一直揪著楚崖不放?

他心裡這樣想,但卻佯裝出一副渾不在意、風輕雲淡的模樣,悠悠然道:“為師知道,這幾日確實疏忽了你,不過為師問你話,你為何不答?尊師重道這個道理,還需為師教你嗎?”

“弟子都明白!弟子隻是……”蘭則安眼中酸澀,睫羽連連顫了好幾下,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沙啞了,“弟子知錯,弟子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應是師尊讓弟子喝的那些藥起了作用,弟子這次進階,並無半分不適。”

褚漫川眉眼微動,心生詫異的同時,又覺得有些蹊蹺。

“你過來。”他叫著蘭則安,準備再查探一次這具身體的元神力量。

蘭則安不疾不徐地走過去,繞過白玉屏風,在抬眸望向褚漫川的第一眼就皺起了眉,脫口而出:“師尊這是怎麼了?”

先前隔著一扇屏風不曾發現,褚漫川的臉色蒼白如紙,明顯是受了重傷。明明他比試那天還不是這樣的,那這幾日……難怪師尊從未回過他話,也難怪師尊一直閉門不出。

蘭則安抿著乾澀的嘴唇,腦海中的愧疚感像狂風一樣四處肆虐,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褚漫川暗道不好,竟在不知不覺中忘了要掩飾一二,不過被蘭則安發現倒也沒什麼,看他那內疚自責的可憐樣子,還怪有意思的。

褚漫川明裡暗裡打量了好一會兒,等差不多看夠了,才不緊不慢地說著:“不是什麼大事,過幾日就好了。”

蘭則安斟酌著措辭,遲疑道:“那師尊可是近幾日受的傷?”

“老毛病了,不過不要緊的。”褚漫川不甚在意地說著,語氣輕飄飄的,似乎早已習慣了一般。

“可師尊——”

“行了,你先過來讓我瞧瞧。”

褚漫川不給他追問的機會,抬手示意他走近些。

蘭則安隻得依言照做,快步走到褚漫川身邊半蹲下,把右手手腕伸過去,眼巴巴仰看著師尊,眼睛一眨不眨。

褚漫川麵不改色,任由蘭則安盯著,先給他把了下脈,沒發現有什麼問題,後又探入一縷神識,想檢查一下他的元神。

神識鎖定元神的一瞬間,蘭則安身形一晃,無意識地悶哼出聲。

“你……”褚漫川按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耳朵像是被一片輕羽掃過,癢癢的,也有點麻麻的。

指腹下,是蘭則安有力的脈搏,一下接著一下,跳得……似乎有些過於快了。

褚漫川渾然不曾留意自己的心跳,也是一聲接著一聲。心亂了,心跳自然也就跟著錯亂起來。蹲下身子的蘭則安目光緩緩下移,從那高鼻紅唇、到他脖頸上凸起的喉結、再到衣領露出一角的鎖骨……他盯著那鎖骨看了很久,才艱難移開視線,把注意落在褚漫川的胸膛。

他聽見了師尊的心跳。

可為什麼?為什麼師尊心跳會這麼快?是因為他嗎?

他感受著那道落在元神上的神識,不自覺間放緩了呼吸,滿腦子都在想前些天看過的話本,那本《清冷師尊就寵我》。

話本裡寫,修士雙修是靈肉合一,除了肉|體糾纏,神識也可以互相交融。而這神識交融,需得兩人心意相通,完全信任彼此、放縱彼此,方能徹底融合在一起。

蘭則安記性好,還記得書上寫神識交融的感覺非常奇妙,說是這世上最快活的事,沒有之一。

沒有之一,到底會是怎樣快活呢?

蘭則安喉結滑了下,有意平複下來的呼吸也開始紊亂起來。

這家夥,怎麼如此緊張?

褚漫川微垂眼瞼,鬆開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聲音很輕很輕,拂過蘭則安耳畔,讓他耳朵根連帶著心尖都跟著酥癢了起來。

“你在想什麼?”

“沒、沒想什麼。”

蘭則安緊繃著身子,聲音也緊巴巴的,像是一隻受驚無措的小獸。褚漫川想著那朵青金色的蘭花,進階後,蘭則安的元神力量又有所增強,至於為何沒有像上次一樣感到不適,他也想不通原因。看樣子這次宗門大比之後,他要跟著去一趟婆娑古境尋尋緣由了。他沉思著,也沒讓蘭則安起來。

而蘭則安此時正在心裡唾罵自己,居然在師尊麵前想這些不乾不淨的汙穢東西!那本話本惹得師尊不喜,他應當徹徹底底忘掉才是!

他沒敢先出聲,生怕露出什麼端倪來,若是被師尊知道他有過這種念頭,定會把他丟出藏月山,逐出器合峰。

“若是沒有旁事,你便回去吧。”褚漫川忽然道。

見他又要自己離開,蘭則安心裡那點旖旎心思瞬間沒了,趕忙問道:“師尊,弟子知道自己身體無恙,可師尊呢?師尊是金仙,怎麼還會有一些沒法根治的老毛病呢?”

“此事說來話就長了。”褚漫川也沒打算瞞他,甚至還有點期待他的反應,“這與你方才說的那人有關,不過這麼些年,我也要好了。”

養魂玉能蘊養殘缺的魂魄,但卻一直需要持玉者的魂魄之力來維係養魂玉的能量。即便是金仙修為,七百年來日夜不停的輸出魂魄之力,也是經不起損耗的。

蘭則安一聽又是楚崖,先是一怔,隨即麵上微沉,眉目間罕見的透出一絲怒意來。

忤逆之徒!竟還讓師尊如此費神!

細細端量著他的臉色,褚漫川眼眸微眯,眼底有細碎的光亮輕輕搖曳開,內心深處那股子鬱結之氣也多少消了些。

不錯,這蘭則安是比楚崖要懂事多了。這君子道,也並非是全然無用。

“今日你來找為師,就沒有彆的話要說了?”褚漫川可不想看他一直發呆,眼底笑意漸深,腔調也端得散漫。

蘭則安眨眨眼,腦中空白了一段時間,回想起藍義同他講過的話,這才有了話題:“先前師尊讓弟子儘力而為,但弟子既然進階,便足以抵消屬性相克的問題。弟子特來請教師尊,若是弟子想贏,如何能贏?”

褚漫川好整以暇地撐著下巴,好笑道:“之前不是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嘛,還說自己輸得起,怎麼現在這麼想贏?”

蘭則安目光閃了閃,神色複雜:“則安現在是師尊唯一的弟子,自然要扛起藏月山的威望,擔得起仙尊弟子的名聲。”

我想贏,隻是為了不輸給楚崖,僅此而已。

第 26 章

初選賽第三場, 蘭則安掐著時間才到千秋山,這次仍然是十七號擂台。

擂台上站著一個氣度很是不凡的年輕男子,他沒有穿萬世仙宗人人皆有的藍色仙衣, 而是著一襲緋紅長衫, 其上用金銀絲線交錯著繡出一隻仙鶴,巧奪天工,栩栩如生。

“蘭師弟,久仰大名。”

“哪裡的話, 沈師兄,幸會。”

沈知節身形頎長, 烏黑的長發沒有束起,隻用一根發帶鬆散係著,垂落在身後。他的眉宇間自然流露出一股傲然之色, 單是站在那裡,就透出一種有彆於旁人的淡漠感。

蘭則安照例握著那把青霄劍,隻是這次身後緩緩綻放開了一朵青金色的蘭花虛影。

他的仙力波動是十分輕柔的,但柔中帶剛,站在他對麵的沈知節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了他們兩人仙力等級的差距。

“咦?恭喜蘭師弟了,師弟果然和我想得一樣厲害。”沈知節驚訝一瞬, 終於來了興趣。

他看過蘭則安的第一場比試, 不過隻看了前半場就走了, 後來結果跟他預想的一樣,蘭則安輸了, 他也就沒再關注。

沈知節初選賽的三個對手依次是向南雪、白翀和蘭則安, 前兩場贏得輕鬆, 本來這場他也打算走個過場,但蘭則安進階以後, 有了跟他比拚的實力,他自然就可以跟著多上幾分心。

沈知節並著食、中二指,一簇火苗自他指尖揮出,在半空中像焰火一樣爆炸開,火星落得到處都是,頃刻間就在擂台上燃燒起來。

蘭花虛影逐漸凝實,青金色的光芒華貴凜然,與那金紅色的火焰分庭抗禮,平分秋色。

蘭則安抬頭看向擂台之上,半空懸浮著一張小小的符紙,這就是剛才那沈知節抬手揮出的那簇小小火花。

他能夠直觀感受出那張符紙上蘊藏的磅礴能量,他是第一次見這種符,金黃色的符紙上畫著紅色的符文,那符文是一筆連下來的,他仔細端詳半晌,也沒看出什麼門道來。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擂台上的火焰就是由這張符控製,隻要破了這張符,這滿擂台的火焰自然不複存在。

蘭則安緩緩抬起青霄劍,雪銀色的劍身上,逐漸透出一道暗青色的微光。

這是他前日悟出來的一式劍招,將元神融入青霄劍,用帝蘭強大的元神之力來驅動手裡的劍。這種情況無限接近褚漫川所說的劍修之道,也就是人劍合一、人劍一體。隻不過不同的是,青霄不是他的本命劍,他也沒法同青霄結契。

沈知節視線牢牢鎖定住他,那雙沉寂的眼眸中,也像是掉進了一粒火星,風一吹就快速燃燒起,泛出熾熱的光亮。

這趟真是來值了!這蘭則安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頓時,他的腳下出現了層層金紋,水波一樣一圈接著一圈,向擂台四周蕩漾。

青霄劍劍光大亮,蘭則安的劍尖直指頭頂符咒,一道鋒銳劍氣飛衝而出,卻在觸碰到那金黃符紙的刹那,發出一聲劇烈的轟鳴之聲。

紅青兩色光芒劇烈碰撞,一時間,十七號擂台上連人影都看不清了。

而這光芒中心,蘭則安若有所思地掠過地上出現的火屬性陣法,再抬眼瞥了下完好無損的符咒,後知後覺的發現,那符咒與這陣法居然是連在一起的。符咒控製火焰的輸出,而這陣法維持火屬性能量的增長,共進共退。真的是好巧妙的陣法,好巧妙的心思,陣法與符咒渾然一體,不可分割。

他記得師尊說法修最是看重根骨和天賦,今日以前,他不解其意,但今日一見,就領會到了其中真意。

盛名之下無虛士,沈知節果然同他想得一般。隻是師尊曾說沈知節是火靈之體,按理來說,這火焰能量應該極強才是,怎麼落在他身上,他卻沒有一點感覺呢?

蘭則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眉頭微蹙,看著像是因為這滿擂台的火焰苦惱,起碼外人都是這麼覺得的。但隻有蘭則安自己知道,他逐漸嘗試把真身暴露在火焰中,竟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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