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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逼我當替身 貳久 61692 字 8個月前

兩人穿戴整齊之時,已是晌午時分。

褚漫川站在仙舟外的甲板上,吹了好長時間的風都沒緩過來。

他居然縱著楚崖一直胡鬨到現在,青天白日,還是在這萬丈高空之上。

這委實是太不應該了。

“師尊在想什麼?”楚崖從後麵抱住褚漫川,不想跟師尊分開片刻。

褚漫川身體緊繃了一瞬,但很快又放鬆下來,倚靠著楚崖,道:“快到縱雲間的界域了,你要去找百裡雲起嗎?”

“找他做什麼?我不去。”在浮生一夢裡,楚崖隻想跟褚漫川好好溫存,解開師尊的心結,其他的都不重要。

褚漫川側過臉,奇怪地打量著他,道:“先前你每次路過縱雲間,總是找各種借口遞拜帖見他,怎麼這次不去了?”

“以前我總想著他和虞修不會再有機會了,他自己也是這樣說的,所以每每路過縱雲間,我都會去見見他,畢竟百裡雲起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楚崖眸光清淺,“但現在我不這樣想了,畢竟世事難料,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況且師尊的命令才是永遠放在第一位的,我們此行是衝著碧泉秘境去,旁的什麼都可以先放放。”

褚漫川挑眉,眼含笑意:“好嘛,這話我聽著倒是不錯。等去了鬼域之後,忙完正事,我要去見一麵虞修。”

“都聽師尊的。”楚崖心道,不管是夢裡夢外,他也合該鄭重感謝虞修。

仙鬼兩域的傳送陣法是縱雲間的一位長老守陣,楚崖看著他身上穿的縱雲間道袍,眸中閃過深意。

百裡從風還真是可笑至極。

一麵不許百裡雲起和虞修在一起;

一麵卻又與沈煞、碧泉鬼尊合作。

況且虞修之所以會在金仙時墮鬼道,也是百裡從風這個老東西的緣故。

等百裡雲起想明白以後,便是有最多阻攔,他也會去鬼域見虞修的。

楚崖不發一言地站在褚漫川身後,那縱雲間的長老雖是在同褚漫川寒暄,但目光卻時不時瞥一眼過來,楚崖隻當沒看見,褚漫川也沒有主動介紹的意思。

直到最後寒暄完了,那位長老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仙尊,敢問這位是?”

“我新收的弟子。”褚漫川淡淡道。

楚崖順勢朝他簡單行了一禮,倒是什麼也沒說。

等到了鬼域,兩人直奔著碧泉秘境就去了。

碧泉秘境隻有玄仙境以下的弟子才能進去,兩人趕到秘境入口,褚漫川站在原地沉默看了很久很久。

“楚崖,我們好像都進不去。”

本來就進不去,不過師尊硬要帶他來這裡,楚崖心裡也有幾分猜測,看來師尊心結解開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多了。

“師尊,那我們在秘境周圍看看吧,說不定也能發現什麼線索。”

“不,我們直接去找虞修,同他打聽一下關於碧泉鬼尊方成道。”褚漫川言辭間頗有幾分急切。

楚崖也都順著他,兩人用最快速度趕去虞修的住所,一個照麵,虞修就認出來了換了一張臉的楚崖:“看來你小子運氣不錯,你師尊趕去的時間剛剛好。”

“多謝鬼尊相助。”楚崖認認真真行了一禮,真心實意道,“鬼尊日後若是有用到我的時候,楚崖自當義不容辭。”

虞修不在意地擺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你們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碧泉鬼尊方成道。”褚漫川正色道。

“方成道?”虞修疑惑地看了這對師徒一眼,兩人都直直望著他,顯然都是在等一個答案。他細細思量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知道的也不算多,隻知道此人尤為精通骷髏術,在鬼修中地位很高,也有人稱其為‘骷髏鬼尊’,還有傳言稱他隕落時已是半步神級,彆的……那我就不清楚了,更多的你們倒是可以去問沈煞,我也是轉修鬼道後才知道,原來他早年也去過碧泉秘境,還在秘境裡獲得了幽冥珠和碧泉鬼尊的所有傳承。”

“幽冥珠原本是方成道的?”楚崖有些震驚,他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這件事,若幽冥珠本來就是方成道的,那很多事就有了源頭。

虞修卻是否認道:“倒也不能說就是他的,畢竟幽冥珠是神器,於鬼修大有裨益,默認誰拿到就算誰的。”

“那你可知沈煞現在在哪兒?”褚漫川問道。

“應該就在他的宮殿吧,平素他也不怎麼出門。”虞修毫不猶豫地說著。

褚漫川告彆後,又帶著楚崖急匆匆趕去沈煞的宮殿,全程都沒有停下來休息過,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用最快速度把此事查個一清二楚。

楚崖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

他心疼師尊,也自責於七百年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那顆幽冥珠有脫不了的乾係。

沈煞確在宮殿裡,也很快接見了他們。

他與他兒子沈知節長得很像,眉目間張揚又驕傲,也是一襲紅衣,隻是衣擺上繡的卻是妖冶的曼珠沙華,開得正盛。

“仙尊遠道而來,不知所為何事?”沈煞彬彬有禮地主動問道,看也不看楚崖一眼,似乎對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一點也不感興趣。

褚漫川也客客氣氣地回他:“此番冒昧打擾,隻是想跟鬼尊打聽一個人。”

“哦?是誰?”沈煞驚訝地問道,神色不解,似乎想不通有什麼人物是需要褚漫川大老遠從仙域跑來鬼域專程來問他的。

褚漫川平靜地看著他,隻說了三個字:“方成道。”

“方成道?”沈煞緩慢念出這個名字,恍然大悟,“仙尊說的是碧泉鬼尊吧?不知仙尊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幽冥珠的去處。”

楚崖微頓,師尊是怎麼猜到的?

還是說,他知道眼前這一切都是假的?

不可能吧?

沈煞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意味不明地注視著他,默然良久,才模棱兩可地說著:“仙尊應也知道,幽冥珠是我鬼域聖物,輕易不示人,自然也就沒法告知仙尊它的下落。”

“是嗎?”褚漫川聲色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沈煞朝他笑笑,再開口時徑直轉移了話題:“其實仙尊此行來的正是時候,正趕小兒百歲宴,仙尊若是無事,何不留下共慶此事?”

褚漫川也不拒絕,乾脆利索地附和道:“那就叨擾了。”

沈煞喚來侍從帶他們去客房歇息,門一關,褚漫川臉色猝然一變。

“楚崖。”

“師尊!”

楚崖扶住褚漫川搖搖欲墜的身體,隻一眼,褚漫川的一個眼神,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幽冥珠居然發揮作用了,師尊居然這麼快就發現當前經曆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正當他愣神之際,褚漫川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重重地抵在門上,寒聲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楚崖,趁人之危四個字真是讓你理解透了!”

第 67 章

楚崖眨眨眼, 顯得無辜極了:“師尊怎麼這麼說?”

“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做什麼?”褚漫川簡直要被他氣笑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正事要緊!正事要緊!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放心上了呀,師尊。”楚崖覺得師尊給他扣了好大一口鍋, 不住為自己叫冤, “我也是為了更了解師尊嘛,不然怎麼好對症下藥呢?”

“你少來這套!”褚漫川甩開手,“前些日子我是不是跟你說要儘快前往鬼域,結果中途你都做了什麼?”

“做了弟子想做的。”楚崖自然地接過話, “反正弟子也沒耽誤正事,隻是讓仙舟稍稍慢了那麼一點點。”

褚漫川眯了眯眼, 嗤笑道:“敢情還是我冤枉你了?”

“我可沒有這樣說。”楚崖當即道,但臉上卻是一副我就是沒錯的模樣。

“出去我再跟你算賬!”褚漫川冷聲道。

那就是沒事了,師尊最是嘴硬心軟, 才舍不得拿他怎麼樣呢!

楚崖有恃無恐,卻也知道這個時候得低調,萬萬不能顯露出來,於是道:“師尊,你怎麼突然就知道了?”

師尊知道了以後,浮生一夢居然還能正常進行下去, 沒有絲毫中斷的意思, 好生奇怪!

褚漫川這個時候卻茫然地轉過身問他, 眼神清澈:“知道什麼?”

“知道……”師尊似乎又不知道了?

大抵是還沒有徹底放下心結,所以他們還出不了這浮生一夢吧。楚崖溫和地笑了笑, 擺出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 從容道:“知道那沈煞有問題。”

褚漫川慢慢停下腳步, 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因,隻能把它歸咎於修士的直覺:“我也說不好, 反正我就是覺得有問題。”

“師尊莫怕,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跟你一起麵對。”

褚漫川嘴唇微動,眉心也隨之輕蹙起來:“我總覺得,楚崖,這話你好像對我說了許多遍,但是我卻一點也不相信。”

楚崖苦笑,是啊,再次重逢以後,他跟師尊做過無數次保證,但無論說多少遍,七百年前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既定的事實是改變不了的。

“那師尊要怎樣才肯相信我?”楚崖專注看著褚漫川,等他給出答案。

半天,褚漫川才慢悠悠地說:“說是沒有用的,況且你最會說那些沒用的漂亮話,你應該用行動表達。”

“行動表達?”楚崖不明白,“這該怎麼用行動表達?”

褚漫川緊盯著他,也不說話,就盯著他不放。

楚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忽地笑了:“其實師尊是有記憶的吧?”

褚漫川眼睫微垂,問道:“什麼記憶?”

“我明白了。”師尊這是變著法想要讓他答應什麼呢。楚崖牽住褚漫川的手,溫聲道:“師尊但說無妨。”

褚漫川輕哼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會說 ‘無論師尊說什麼,我都答應’呢。”

楚崖莞爾道:“那不敢說,弟子也不敢誇下海口。”

“那我就不說了。”

“那真是可惜了,我還想著考慮考慮呢!”楚崖歎息道。

褚漫川冷冷瞥了他一眼,彆過臉不搭理他了。

“師尊,我開玩笑的!”楚崖可不敢把人逼急了,忙轉過他的肩膀,低頭吻了下他額頭,輕聲哄著,“無論你說什麼,我哪有不依的。”

“來的路上,你可不是這樣說的。”褚漫川一點也不客氣地戳穿他。

“不是,不可能吧,我有說過不答應師尊嗎?”電光火石間,楚崖驀然記起一個細節,“除了——除了床上?”

褚漫川直直看著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楚崖眼眸微動,頗有深意地開口:“那師尊想如何?”

褚漫川理所當然道:“我想在上麵。”

“好啊。”楚崖挑了下眉,果斷答應他,“弟子謹遵師命。”

看他一點也不思考,隨口就答應下來,褚漫川反倒不信了,狐疑地問道:“你是不是又在想什麼歪點子?”

“師尊,我什麼都沒做呢,你就這麼冤枉我!”楚崖臉上看不出一點不對,似乎是真的這樣想,“師尊說的不過是這麼一件小事罷了,能讓師尊滿意,本來也就是弟子應當做的。”

“真的?”

“保真!”

楚崖信誓旦旦,讓褚漫川挑不出一點問題。

“馬上就是沈知節的百歲宴,隻怕不會太平。楚崖,倘若我們分開,萬事小心。”

“我知道的,師尊。”楚崖心道,他們不會分開的,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離開師尊了,暮蒼山一行絕不能重演。

百歲宴上,再次見到沈知節,楚崖的心情很是複雜。

百裡雲起是沈知節的表哥,且‘蘭則安’也頗為欣賞此人,這兩層關係疊加起來,讓他在麵對沈知節時,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宴席盛大,來往賓客絡繹不絕。褚漫川和楚崖找了處相對安靜的角落,一直待到了最後,離開前還特意去跟沈煞告彆。

直到這個時候,沈煞才把注意放在楚崖身上,狀若不解地問道:“仙尊,聽聞你新收了一位弟子,想必就是這位了吧?”

“蘭則安見過赤火鬼尊。”楚崖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對上了沈煞驚疑的視線。

“果真是氣度不凡。”沈煞眼睛裡迸射出銳利的精光,“我瞧著倒是與你那位楚崖師兄很像呢,就是不知實力如何?”

楚崖笑而不答,不接他的話。

褚漫川順勢開口:“這個鬼尊以後就會知曉,隻是眼下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師徒二人還有要事在身,便來向鬼尊告個彆。”

“行,知節,代我送送仙尊。”沈煞也沒再挽留,而是微笑地看著褚漫川和楚崖的背影漸漸遠去。

一直到仙鬼兩域的傳送陣法處,褚漫川和楚崖都沒有遇見預想中的黑衣鬥篷人。

師徒二人對視一眼,淡定地進了界域間的傳送陣法。

抵達仙域的瞬間,足以焚燒靈魂的烈火就轟的一下燃燒起來。

隔著一道厚厚的火牆,楚崖看見了沈煞。

還有百裡從風。

兩人一黑一白,活像是來索命的閻王。

“終於來了。”褚漫川聲落劍起,紫意劍劍光大熾。

楚崖心念微轉,青霄劍隨心而動。

楚崖半點不帶猶豫的,提著劍衝向了沈煞。

紅黑色的火焰豎起了一道高高的屏障,楚崖置身其中,卻好似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數個森白色的骷髏從火焰中竄出,間或夾雜著許多惡念凝聚成的幽靈,楚崖像一支箭一樣穿梭其中,長劍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直衝沈煞麵門而去。

沈煞揮袖避開,篤定地叫出他的名字:“楚崖,你沒死。”

“我會活得好好的,隻是不知道今日你會怎麼樣?”楚崖挑釁地朝他笑了笑。

“狂妄!”沈煞單手握爪,雙臂交替揮出,單薄的身形卻攜著泰山壓頂之勢,每甩出一拳,都帶出一陣剛猛的勁風。

兩人等級差距太大,時間久了,在隻用青霄劍的前提下,楚崖不可避免的處於劣勢。

另一邊,百裡從風和褚漫川隻堪堪打平。

四人慢慢聚到一起,仙鬼兩域的傳送陣法附近爆發出驚人的能量波動。

戰鬥逐漸趨向於白熱化,一道詭異的能量悄然逼近,直直朝著褚漫川而去。

一直留意戰場的楚崖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個東西,幽冥珠。

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說話,完全是下意識的,楚崖猛地擋在了褚漫川身前。

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覺直擊靈魂。

原來,這就是師尊當時的感受嗎?

“楚崖!”

楚崖握住褚漫川的手,即便是這個時候,他仍是安撫性地朝他笑了笑,道:“師尊,你要記得你先前提出的要求,我很高興,真的……我很高興你終於沒有再把我隻當成你的弟子。其實我也早就不想做你的弟子了,我想做你的道侶,想和你保護我一樣保護你。七百年前的事,師尊真的不必自責,如若分開七百年,能更好的保護師尊,避開像此刻一樣的結局,我是願意的。況且那七百年裡,也是因為我想回來,想回到你身邊,才能堅持下來。隻是,褚漫川,你願意等我嗎?”

褚漫川眼眶微微泛紅,點了點頭,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好。”

楚崖能夠直觀感受到體內仙力在一點點凝固,他慢慢沒了意識,強撐著說了最後一句話:“仙路漫漫沒有儘頭,惟願天長地久,矢誌不渝。”

褚漫川體內的那股陰寒之力在快速消散,仙力回轉之後,終於上了那層晚了七百年的境界。

幽冥珠憑空出現在掌心裡,褚漫川環顧四周,卻沒看見楚崖。

按理來說,他們應該出了浮生一夢啊?怎麼他感覺自己還在夢中呢?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褚漫川走出迷霧,驚覺自己現在居然是在萬世仙宗。讓他意外的是,他的修為竟跌落至玄仙一層!

玄仙一層,這不就是他收下楚崖做弟子的時候嗎?!

褚漫川眼皮重重一跳,心裡有了個荒謬的猜想。

這一年,楚崖都還沒修成上仙,隻是渡劫期的修士。修真界的修士隻有在渡過雷劫之後才能飛升到對應的界域,但仙魔妖鬼四域裡卻也有上仙境以下的修士。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父母二人皆是上仙境界以上,如此才能保證子女出生之時就在仙界。

說起來也巧,褚漫川當年就是在迷霧森林遇見的楚崖。

如今浮生一夢,時光回轉,多半又有的折騰了。

褚漫川輕歎道:“蘭則安,楚崖……真是要命。”

第 68 章

褚漫川趕到迷霧森林時, 果然看見了兩個人。

楚崖和蘭則安一左一右靠在一棵鬆樹旁,正閉著眼睛假寐。

聽到聲響,兩張熟悉的臉同時朝他看了過來, 動作同步, 表情一致……

坦白說,很是詭異。

褚漫川輕咳一聲,直接叫道:“楚崖。”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還是渡劫期修士的楚崖酷酷地雙手抱臂,警惕地看著褚漫川。

額?看這模樣, 莫不是真沒記憶了?

一道灼熱的視線審視著他,褚漫川心下狠狠一跳, 完全是下意識給某人順毛:“蘭則安。”

蘭則安朝他點點頭,客氣問他:“不知這位仙友來此所為何事?”

好麼,這絕對是蘭則安搞出來的新一重浮生一夢。

跟楚崖都徹底融合了, 還整這一出?

“收你二人做弟子。”褚漫川沒好氣地回道。

楚崖還在端量著他的眉眼,似乎是在思考他這麼說的目的。

但蘭則安已經親親熱熱地迎了上去,乾脆地行了一禮,道:“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這家夥,不會是裝失憶吧?畢竟他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褚漫川狐疑地打量著他, 問道:“你可認識我?”

“在此之前素未謀麵, 但是弟子看見師尊, 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就好像我們早該認識, 我也早該成為你的弟子。”蘭則安越說越較真, 最後甚至還來了句, “師尊怎麼不早點過來接我?”

褚漫川:“……”無話可說。

楚崖卻冷嗤出聲:“某人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些?”

他也是剛剛才遇見蘭則安,說不震驚是假的, 這家夥跟他長得極其相似,便是他的同胞妹妹楚溟,和他也沒這般像。

褚漫川眉頭一挑,覺得有意思極了:“你們二人可是親兄弟?”

“不是!”兩人異口同聲,楚崖甚至還單獨補充了一聲:“我也是剛認識此人。”

“對了師尊,我第一次見師弟,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蘭則安話裡話外,絲毫不見外,“其實我覺得我們三個都好像早該認識了。”

楚崖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我是你師兄,你是師弟。”

“不不不!”蘭則安斬釘截鐵地說,“我修為比你高,我都已經是上仙一層了,但你還隻是渡劫期修士,當然該我是師兄你是師弟,不然我出去多沒麵兒!”

褚漫川眨了下眼,左看看右看看,這才發現問題所在:這兩個家夥修為還真不一樣!楚崖是渡劫期巔峰,但蘭則安已經化形成功,進階上仙一層了。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楚崖怒視著蘭則安,咬死了不放,“我是師兄,你是師弟!”

“你愛答應不答應!”蘭則安也不慣著他,張口就來,“反正我已經是師尊弟子了,你不答應就算了。正好我也不想天天看見你這張奇怪的臉,晦氣!”

“你說什麼?我的臉奇怪?”楚崖怒極反笑,“我自小就長這樣,可你一個蘭花妖,卻偏偏化作和我相似的模樣,你這是安的什麼心?究竟意欲何為?”

“我還沒說我覺得倒黴呢,我們妖族化形都是自然而然化成人的模樣,哪有事先想過?若我提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我寧肯先控製著修為不化形!”蘭則安譏諷地說著,“況且師尊也是我先認的,師尊都沒反駁我是師兄,你反而還先挑起事端,一看就知道是個惹事的性子,師尊不收你才好呢。”

不說話卻也被扯進這個話題,褚漫川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楚崖這時也看向褚漫川,硬邦邦地開口:“弟子楚崖,見過師尊。”

“這麼勉強自己做什麼?不願意你就彆答應啊。”蘭則安嘲笑地望著他,片刻後看向褚漫川,“師尊你說對吧?”

褚漫川搖搖頭,麵不改色地回答著:“我不摻和你們兩個的事,你們現在,先隨我回宗門吧。”

按照腦海中的記憶,褚漫川帶兩人一起來了藏月山。

藏月山上東西兩側仍是書房和膳房,正屋左右則是臥房。原本一間是褚漫川的,一間是楚崖的,現在多了個蘭則安……

褚漫川手一揮,當機立斷道:“你們二人住一間吧,正好互相熟悉熟悉。”

楚崖和蘭則安看著彼此,眉目間縈繞著如出一轍的嫌棄和不屑。

誰稀罕和他熟悉?晦氣!

“你們誰會做飯?為師想吃陽春麵了。”褚漫川毫無心裡負擔地使喚道。

“我會!”兩人同時出聲,但話音落下都愣了一下。

做飯?你會做飯?我可不會做飯!

這一刻,楚崖和蘭則安仿佛在照鏡子,在對方眼中看見了與自己完全一樣的感受。

“既然如此,那為師就等著你們大展身手了。”褚漫川好似一點也沒瞧見他倆的眉眼官司,說完就悠悠然走去正屋歇著了。

風吹得院裡的楓葉簌簌作響,楚崖和蘭則安麵麵相覷片刻,不約而同地進了書房。

雖然不明白師尊為什麼像凡人那般吃飯,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為此較量一番,產生一種把對方踩在腳下的想法。

書房有一整個書架放得都是食譜,兩人從上看到下,同時伸手抓向了一本《百味食記》。

一隻手在上,一隻手在下,兩人僵持半晌,側身看向另外一隻手的主人。

蘭則安:“做什麼?”

楚崖:“你學我?”

兩人語氣十分不對付,褚漫川看著水鏡裡再一次起了爭執的兩人,忍俊不禁。

“彆說,還怪有意思的。”褚漫川給自己泡了盞茶,心情好時,茶也泡得細致,跟平日裡兌水一衝截然不同。

幽幽茶香在屋裡彌散,褚漫川難得有這麼放鬆的時候,他當下的心境與之前每一次吃陽春麵都不一樣。

但總的來說,這種感覺十分不錯!

楚崖出拳迅速,蘭則安卻也不慢分毫,掄起右臂側身格擋。伴隨著一道道沉悶的撞擊聲,楚崖動作越來越快、出手也越來越狠,蘭則安不敢怠慢,兩人都沒有用仙力,純粹是靠著肉身力量近身搏擊。

《百味食記》被數次拋起,又多次輾轉於楚崖和蘭則安之手。

風透過敞開的窗子吹了進來,吹起兩人衣擺,一黑一青兩道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這間不大的書房。

終於,楚崖和蘭則安一人捏住書的一半,停下了動作。

兩人沒有說話,但很奇怪,一個眼神望過去,兩人就達成了“一起看”這個共識。

褚漫川單手撐著下巴,眸中噙著暖融融的笑意,對接下來的那碗、啊不對,應該是兩碗陽春麵充滿了期待。

事實也跟他預想的一樣。

楚崖和蘭則安幾乎是前後腳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褚漫川粗粗掃了眼,一模一樣的白瓷碗裡,幾乎分不出丁點區彆的麵,麵湯的香氣也沒有半分差異。

“師尊先嘗嘗我做的陽春麵,我看師弟的麵都有些坨了。”蘭則安邊說,邊給褚漫川遞去了一雙筷子。

但楚崖卻先他一步,把筷子直接塞到了褚漫川手裡,眼巴巴地看著他,道:“沒有坨,現在吃剛剛好,師尊彆聽師弟瞎說。”

“你真是好笑,楚崖,拜師也該有個先來後到,你屢次三番質疑我的身份,難道是對師尊心存不滿?”在褚漫川的記憶中,蘭則安很少這麼咄咄逼人。

楚崖也是,一點謙讓的意思都沒有,說話特彆衝:“好笑的人是你吧,蘭則安,你有哪門子身份?我們倆的事,乾嘛要牽扯上師尊,你這不是存心讓師尊不快嗎?”

褚漫川坦然自若地聽著,順帶挑起一縷麵條,嘗了口,嗯,還是記憶裡的味道。再吃蘭則安的,也一樣,味道簡直沒有絲毫區彆。若不是知道這兩人正暗暗較著勁兒呢,他定然會想著是不是從一個鍋裡撈出來的。

兩人瞥見褚漫川吃了,也顧不上吵架了,連忙追問道:“師尊覺得如何?”

話一出口,楚崖和蘭則安互相厭惡地瞪著對方:你怎麼又學我說話?

“你們兩個事先都有嘗過嗎?”褚漫川好奇道。

楚崖和蘭則安瞬間收起了凶狠的表情,乖乖地站在桌前,老實地回答:“沒有。”

褚漫川:“那你們都嘗嘗吧,這兩份都嘗嘗。”

楚崖和蘭則安腦中登時敲響了警鐘,也沒心情跟對方爭執了,雙雙規矩起來,斯斯文文地嘗了兩份麵條後,下意識看向褚漫川,等待師尊的下文。

“你們兩個……”褚漫川懷疑地看著兩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好像沒什麼不對吧?不過師尊既然這樣說了……

楚崖:“弟子覺得師弟的麵條有些軟了。”

蘭則安:“弟子覺得師弟的麵做得不地道,味道很奇怪。”

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果然同本同源。

想到這兒,褚漫川無端笑了一下:“可我怎麼感覺這兩碗一樣啊?沒嘗出什麼不對啊?”

“這麵是弟子一個人做的!定是師弟照搬我的做法,不然絕不會如此。”蘭則安搶在前麵大聲說。

楚崖臉色微沉,擲地有聲道:“師尊,麵是我先做好的,也是我先端過來的,師弟他技不如人,還輸不起,實在是丟我們藏月山的臉麵。”

“純粹是胡說!師尊,方才楚崖與我一起看的食譜,看的是同一本書,《百味事記》。本來我應該比他先做好,但是楚崖他輸不起,他做了手腳,我重新做了一份,這才比他稍稍晚了一些!”蘭則安抱怨道,“師尊可要明察啊,師弟他一直針對我。”

“我做了手腳那也是因為你先做了那些不入流的小動作,你不來招惹我,我又怎麼可能會去搞那種無聊的把戲。”楚崖針鋒相對,沒有一點要退讓的意思,“你一個花妖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不把心思放在修練上,反而一直挑起爭端,使一些可笑至極又愚蠢至極的手段。如此行徑,師尊合該把他逐出師門!以免侮了我藏月山的名聲!”

“楚崖!逐不逐出師門哪有你說話的餘地?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憑什麼這麼說?”蘭則安麵上沒有一星半點的笑意,聲音像猝了冰一樣冷,“你沒有資格替師尊做決定,也沒有立場說出這種話。”

“同理,我也想把這些話送給你。”楚崖眉目間透著一股冷峻,“蘭則安,這裡也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兩人目光對撞,四周好像有火星迸射,劈裡啪啦的火焰似乎隨時都能燃燒起來。

褚漫川也聽得差不多了,再任由他們這樣繼續下去,隻怕這屋子都要沒了,於是他叩了叩桌麵,道:“行了,到此為止,接下來我教你們修煉。”

第 69 章

藏月山山巔之上, 落了場細雨。

褚漫川坐在院裡的木桌前,左右兩邊是楚崖和蘭則安。

拂春薄雪的茶香飄散在小院之中,三人麵前都放了一盞褚漫川用心沏的茶。

“你們覺得如何?”他隨口一問。

楚崖:“好極了!”

蘭則安:“茶湯清亮, 茶香清雅醇和, 細品還有一股淡淡的蘭花香,令人回味無窮。”

褚漫川:“……”

“你一個剛化形的小花妖,整得倒像是多資深的茶客似的。”楚崖嗤笑,重重地咬著字, “做作!”

“師弟此言差矣。”蘭則安微微一笑,鎮定自若, “正因為師兄本體是一株帝蘭,故而才能更準確的體會出其中滋味。”

褚漫川依次給兩人續滿茶水,什麼也沒說, 任由這師兄弟二人去了。

兩人就品茶這個問題爭執許久,直到一壺茶水喝完,褚漫川才打斷他們,道:“好了,我們現在商量一下你們接下來想學什麼。”

“弟子自然是跟著師尊修習劍術。”楚崖想也不想道。

蘭則安也道:“弟子也是,還未化形之時便仰慕劍修已久, 此番能拜入師尊座下, 實乃則安之福。”

“廢話真多。”楚崖譏嘲出聲。

蘭則安沒搭理他, 隻眼巴巴地看著褚漫川,一副下定決心、隨時都能練劍的模樣。

坦白說, 褚漫川並沒打算像現實中那樣教他倆學劍。

在這浮生一夢裡, 他反倒希望楚崖在最開始時就學戟, 如此蘭則安也可以順理成章的做個文修。

他是無所謂的,但沒想到這兩人現在是真真較上勁兒了, 非要學劍不可。沒法,褚漫川隻能再一次教了他們青霄劍法。

兩人都是一遍學會,沒分出高下,倒是爭奪起了那唯一的一把青霄劍。

褚漫川站在一旁幽幽地歎了口氣,還是任由他們去了。

沒幾天,楚崖渡劫,成功進階上仙。

他位列上仙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蘭則安單挑去了。

藏月山半山腰上,劍聲嗡鳴清脆,楚崖和蘭則安較量了足足半個時辰……

然後,蘭則安晉級了。

楚崖臉都黑了,重重地哼了一聲,提著劍沿著山路走上了山頂。

“回來了。”褚漫川一點也不意外,頭也不抬。

楚崖走到他身邊半蹲下,道:“師尊,你覺得我和蘭則安誰能贏?”

“顯而易見是我吧。”蘭則安姍姍來遲,嘴角微揚,瞧著心情十分不錯。

他走到褚漫川的另一邊,洋洋得意道:“師尊!我晉級了!我現在是上仙二層了!”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褚漫川放下書,左右都看了看,一碗水端得穩穩的:“你們二人都很不錯,不愧是我的弟子。”

“那師尊更看好誰一些呢?”蘭則安眼底滿是探究欲。

楚崖也看了過來,接話道:“師尊,弟子也想知道。”

褚漫川懶懶應道:“這有什麼可比的?你們二人初登仙位,剛剛走上修仙的路,以後究竟如何,誰又可知呢?”

“師尊所言極是!弟子本也是這樣想的,隻是不小心被一些外在的因素擾亂了心智。”蘭則安瞥了楚崖一眼,語氣欠欠的。

楚崖也不慣著他,冷笑道:“我們修仙之人,首當其衝修的就是一個心,道心不穩則大道不穩,你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還修什麼道?乾脆老老實實地去做紮根在土裡的蘭花吧,省得你整日為‘那些外在的因素’困擾。”

“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一個二個都不讓為師省心。”褚漫川不鹹不淡道,“自打你們來了以後,我這小小的藏月山都沒有過半分的安寧。”

馬上,兩人就都不吭聲了,低眉順眼地坐在一旁,看著老實巴交的。

褚漫川:“跟你們說件正事,馬上就是宗門大比了。楚崖,你即已進階上仙,那此次大比你就和蘭則安一同參與,權當是體驗了,名次並不重要。”

“那若是贏了的話,師尊有獎勵嗎?”蘭則安的嗓音乾淨清透,近距離落在耳畔分外撩人。

褚漫川心神無端晃了一下,頓了下才道:“你想要什麼獎勵?”

“這個嘛……”蘭則安狀若無意地瞥了眼楚崖。

“你們都是為師的親傳弟子,若是贏了,為師自然是一視同仁。”褚漫川直接打斷他。

“那就到時候再說吧,現在弟子提這些還為時尚早呢。”蘭則安也不覺得奇怪,輕描淡寫地回答著。

楚崖朝蘭則安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褚漫川隻裝作沒看見他倆的小動作,道:“還有一件事要告知你們,接下來為師要閉關一段時間,你們二人切不可再生事端,務必以修煉為主,明白嗎?”

“弟子謹遵師命。”楚崖和蘭則安一同應聲,答應得很是乾脆。

褚漫川這次閉關,一直到宗門大比總決賽的時候才出來。此時,楚崖也進階上仙二層,和蘭則安一起進了決賽。

他們兩人是這一次宗門大比修為最低的弟子,褚漫川趕到千秋山時,聽到不少人在議論他們倆。

“長得跟親兄弟一般,誰知道竟是麵和心不和,話沒說兩句就能掐起來!”

“是啊是啊,尤其是那蘭則安,看著斯斯文文的,打起架來怎麼那麼凶!”

“正常嘛,他倆都是劍修,比試看著像是要把人殺了一樣。”

褚漫川慢慢停下腳步,有了思量。

這次的浮生一夢開始於楚崖還沒有拜入他座下之前,明顯是針對蘭則安的。他下山順勢收下了兩個弟子,兩人自上山以來就沒消停過,一直就“誰是師兄、誰是師弟”這個問題爭論不休,一副勢必要決出高低來的架勢。

且不說兩人間究竟如何,單這個發展,倒是跟蘭則安當年一模一樣,剛入宗門沒多久就有了宗門大比。

既然如此……那這場夢境時間應該不會太長。

褚漫川經過光影石前,一眼就看見了並排出現的兩個名字。

十七號擂台:器合峰藏月山蘭則安,器合峰藏月山楚崖,上仙二層。

等他趕過去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打起來了,實力不相上下,劍術也不相上下。

擂台上,楚崖和蘭則安也越來越震驚:我對他怎麼有種熟悉感?而且我要怎麼出劍,他怎麼猜的一點沒錯?

同樣的劍法在擂台上卻呈現出了兩種不同的感覺,但歸本溯源,其中的殺意卻是如出一轍。

看樣子,時機差不多了,褚漫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楚崖和蘭則安不約而同地避開視線,心裡咯噔一下。

壞了,怎麼感覺不妙?

第 70 章

最終, 兩人的比試以平局收場。

走下擂台後,兩人雖然都朝褚漫川走去,但心裡卻反複回憶著方才那絲微妙的錯覺。

太奇怪了, 難道那家夥真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不成?可我和他也不是一個種族啊?

實在是荒唐至極!

“怎麼?又沒分出高下?”褚漫川一襲紫袍, 臉上掛著兩人十分熟悉的戲謔笑容。

楚崖心如鼓擂,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尊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聞言,蘭則安也抬頭看向褚漫川,似乎認準了師尊知道些兩人不知道的內情。

“看我做什麼?你們二人好得如同親兄弟一般, 有什麼事不能自己問自己解決?”褚漫川輕描淡寫道。

楚崖和蘭則安不由得看向對方,但目光剛一落在那張與自己七分相像的臉上, 就下意識扭過頭不想多看一眼。

太詭異了!實在是太詭異了!這種感覺跟照一麵模糊的鏡子有什麼差彆?

“走吧,隨我回藏月山,接下來我會教你們一些法修常用的陣法, 免得你們以後遇見束手無策,不是逃跑就是上趕著找死,跟頭蠻牛無異。”褚漫川漸漸收斂了神色,麵色微寒。

師尊的情緒和語氣都不太對啊。

楚崖和蘭則安默契地看了眼彼此,在這一刻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共識,今天休戰!不去招惹師尊!

“今日第一講, 為師便跟你們好好說說這元素五行之中, 世人公認攻勢最猛烈的火屬性元素。”褚漫川的視線挨個掃過楚崖和蘭則安, 對兩人凝神靜聽的表現很是滿意,“先天單屬性靈體對這種屬性的感知能力和吸納能力都會遠遠超過尋常修士, 此等體質也是最適合修習法修一道, 不管是符咒和陣法的威力均會勝過尋常修士至少一倍以上。”

“師尊的意思, 是否就是告誡弟子以後在麵對火靈之體的法修時,要加倍小心?”蘭則安若有所思地問道。

褚漫川鄭重頷首, 道:“不光是你,即便是楚崖,也不能掉以輕心。需知獅子搏兔尚且需要全力,更何況是修煉了成百上千年的修士呢?沒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你的對手會有什麼樣的底牌,你們可明白?”

楚崖和蘭則安也沒再玩鬨了,認真回應道:“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接下來,褚漫川給兩人詳細介紹了幾個典型的火屬性陣法符咒,又就火靈之體使出的陣法符咒讓兩人仔細體會,一直到星子掛滿蒼穹,才結束這場有目的的授課。

“我看今日月色不錯,你們二人便和我小酌幾杯可好?”臨近亥時,風裡也有了些許涼意,褚漫川話音落下,麵前的桌上已多了一壺尚未開封的佳釀。

“此酒名曰灼上雪,我這壇在雪地裡足足埋了一千四百年,今日便和你們一同暢飲,共慶花好月圓。”褚漫川眼睛一彎,笑得溫和,卻讓楚崖和蘭則安脊背一僵。

完全是潛意識的反應。

沒有一點由頭。

為什麼?

分明是第一次與師尊共飲,為何會有一種不安且不妙的感覺?

就好像總有什麼事會發生一樣。

“這第一杯酒,就慶祝咱們三人……”褚漫川笑了笑,才慢悠悠地說著,“結為師徒。”

楚崖的心懸起又落下,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麼,反正心跳砰砰砰的。

蘭則安倒還好,他隻是覺得褚漫川話裡有話,但具體指什麼,他又尚且領悟不透。

兩人把杯中酒一飲而儘,同時皺起了眉頭。

入口仿佛一頭紮進了雪堆裡,透心涼,但片刻後,丹田又像是被火燒一樣滾燙。

緊接著,一股灼熱感迅速蔓延至全身,冰與火的極致轉換隻在眨眼的功夫,讓人應接不暇,卻又無故為之一快。

很刺激也很奇妙的體驗。

楚崖有點上癮,但蘭則安卻是抗拒地看著酒樽、似乎不怎麼情願。

“這第二杯,慶祝你們二人成功晉級此次宗門大比的總決賽。”褚漫川仰麵一口悶,根本不給兩人轉圜的餘地,沒法,蘭則安隻能跟楚崖一樣,把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這第三杯……”

蘭則安還沒從這種怪異的味道中緩過勁兒來,褚漫川已經再一次舉起了酒杯,同樣是一口悶。

楚崖緊隨其後,一點不帶猶豫的。

這個蠢貨,蘭則安暗戳戳瞪了楚崖一眼,這家夥簡直像個白癡,他真是瞎了眼,把這種沒腦子的家夥當作對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崖修道這麼多年,連這樣基礎的道理都不懂得嗎?

“則安,你怎麼不喝呀?”褚漫川定定地瞧著他,腔調散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蘭則安勉力一笑,左手撐著下巴,麵容倦怠:“師尊,弟子實在是不勝酒力,這——”

“沒關係,明日正巧無事,酒後酣睡豈不美哉?”褚漫川話音不疾不徐,看似眼裡帶著笑意,但那笑卻不達眼底。

蘭則安咬著牙把一整杯喝完,本打算用仙力化去這股霸道的酒勁兒,但剛一運轉仙力,酒勁兒反而忽地衝向了大腦,不減反增,讓他心裡猛一突突。

糟糕,師尊絕對是有備而來啊!

楚崖!楚崖!蘭則安拚命給楚崖使眼色,但也是怪了,平日裡時不時就瞄他一眼的家夥卻是看也不看他一下,滿心滿眼都是桌上那杯一看就有問題的酒。

這個蠢貨,是酒鬼轉世嗎?

蘭則安扶額,冷不丁地一抬眼,直直對上那雙笑吟吟的黑眸。

師尊……就是有問題吧?是吧?

不想喝,但又不得不喝,也不能不喝。蘭則安最開始還數著數,記著自己喝了多少杯,慢慢意識就開始渙散,想記也記不清楚,腦子混亂又迷糊,不知不覺間就鬆了手裡的力氣,酒杯倒在桌上,他也歪在一旁昏睡過去。

可楚崖還在喝,一杯接著一杯,還跟自己嘮著聊著,不見一絲倦意。

褚漫川覺得納悶,本來是一個人分離出來的,但這酒量差彆也太大了些。若不是自己用仙力化去了灼上雪的酒勁兒,隻怕多半是喝不過這家夥的。

“師尊,這一杯我楚崖單獨敬你,多謝你收下我做弟子,但若是沒有蘭則安就更好了!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同師尊說這些,但這些話憋在我心裡許久許久了,我不吐不快,一直不說就很難受!”楚崖臉頰微紅,眉心輕蹙,眼睛也微微合上了一些。

褚漫川聽得渾身不舒服。

什麼叫大喜的日子 ?這怎麼就叫大喜的日子了?這家夥到底怎麼回事?莫不是終於喝醉了?

“當時在迷霧森林,師尊若是晚來一步多好,屆時我就會甩開蘭則安那廝,讓師尊隻收下我一人做弟子。”楚崖遺憾地低下頭,右手握拳重重砸了下桌麵,很是鬱悶。

褚漫川眼尖地瞥見蘭則安的手指輕微動了一下。

楚崖繼續道:“師尊,弟子覺得蘭則安此人來曆不明,頗有些蹊蹺。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給弟子的這種感覺尤其強烈,您一定要小心此人,我感覺他定是有一肚子的壞招憋著呢!”

“為什麼這麼說?”褚漫川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下文。

楚崖也不辜負他的等待,停頓了好一會兒,像是在思考,良久才開口道:“他對師尊如此殷勤,遠不似尋常弟子那般尊師重道,甚至還一心蠱惑弟子同他一樣,明裡暗裡針對弟子,想誘使我與他鬨起來,有意給師尊惹麻煩添亂,這些都是他故意為之。”

褚漫川一聽就知道楚崖這家夥也是喝大了。

說話語無倫次的,或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還是在有意無意的給他上眼藥。甭管怎樣,也要往蘭則安身上潑臟水,最好還是洗不掉的那種!

再看蘭則安,好麼,一整個清醒過來,似是徹底醒了酒。

“楚崖!”蘭則安咬牙切齒地叫著他的名字,眼裡慍色漸濃,聲音裡透出極度危險的惱怒,“你這個無恥至極、顛倒黑白的小人!”

褚漫川將將拿起的酒杯就放下……差一點,他就喝下去;喝下去,估計就要嗆住了。

楚崖慢半拍看向他,起初有些失神,等看清對麵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時,半眯的眸子瞬時睜開,掠出一抹薄涼的光。

“哦,看來是酒醒了,酒量那麼差,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他嘴角掛著嘲諷的笑,隻似笑非笑地掃了蘭則安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蘭則安眼眸森然,陰沉沉地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向前一把揪住楚崖衣領,隔著張桌子把人拉向自己,道:“你少在師尊麵前說這些虛假歪曲的瞎話,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嗬,不客氣?”楚崖抬手拽住他手腕,迎著他的目光,逼問道,“我想知道是怎樣的不客氣。”

對視一會兒,兩人同時鬆開手,起身走到一邊,揮拳就打了起來。

沒用仙力,單純憑借肉身力量,又一次當著褚漫川的麵打了起來。拳拳到肉,帶著恨不得把對方直接打死的凶猛勁兒,出拳越來越猛,動作也越來越激烈。

褚漫川也站起身,踱步至屋簷下,給他們兩人留了足夠的地兒。

好啊,打得好,真是精彩啊……今天爭取打死一個,這樣說不定浮生一夢就結束了。

褚漫川冷冷一笑,凝視著他們,周身氣壓逐漸降至冰點。

兩個缺心眼的家夥直到痛快打完一架,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趕忙看向師尊。

“終於想起為師了?一個個就知道把尊師重道掛在嘴上,整日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兩個人你不讓我不讓你,沒說三句話就能打起來,你們眼裡可曾有過半點規矩?”褚漫川臉色十分不好看。

就衝楚崖和蘭則安現在這副針鋒相對的樣子,估計他們能在這場夢裡待到死。

“今日為師就把話放在這兒,若是日後你們再起爭執,誰先開的頭就給我滾出去,此生也不要再上我藏月山半步,聽清楚了嗎?”

楚崖:“清楚了。”

蘭則安:“弟子知錯。”

兩人垂眸看著地麵,聲若蚊蠅,再沒有比現在更乖巧的時候了。

褚漫川拂袖而去,啪的一下,正屋門在兩人麵前狠狠合上。

夜裡的山風比白天要涼得多,嗖嗖嗖得吹在身上,不僅吹散了那絲還沒退完的酒勁兒,連心底一直以來的燥氣都吹去了不少。

楚崖和蘭則安也沒心思再說什麼,更沒想著去觸師尊的黴頭,抬腳就往書房走,各自找了本書,靜靜地坐在書桌兩側,一改方才張牙舞爪的乖戾模樣。

褚漫川揉揉眉心,不想再跟他們耗下去了,決定給楚崖下一劑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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