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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逼我當替身 貳久 61692 字 8個月前

第 61 章

雪銀色的長戟上, 血色的紋理像花紋一樣綻放在戟身,閃爍著耀眼的紅光。

賀遙瞳孔驟縮,腳底生根似的站住, 不可置信道:“望、望淵?”

楚崖的意識清醒時, 一下就對上了賀遙震驚的眼眸,他也沒說廢話,直接道:“開始吧,讓我好好領教一番焚天殿的本事。”

“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楚崖。”半晌,賀遙悶聲笑了起來, “還記得七百多年前,你用劍勝過戟殿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當時我不好跟你交手,眼下同為金仙, 也同為戟修,倒算是圓了我的遺憾。”

黑色長戟帶出一抹暗沉的光弧,賀遙騰空而起,單手持戟直衝楚崖而來。

呼的一記破空聲響,楚崖毫不猶豫揮出望淵,戟與戟碰撞在一起, 在暮蒼山的半山腰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不少還沒有進入秘境的修士紛紛抬頭去看, 就連百裡之外的褚漫川和鬼修, 在交戰間隙也抽空看了眼。

蒼穹之上,紅金色的神器光亮衝天而起, 鬼修眯著眼睛看了半晌, 眼底閃過沉思。

這世間沒幾把神器能有如此聲勢動靜, 楚崖是神尊後裔,七百年前玄仙巔峰時就能吸收神域裡的力量, 此等天資……不宜起正麵衝突,還是得從長計議、禍水東引。

下定決心後,鬼修右手握爪,白花花的骨架上閃爍著幽藍色的鬼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褚漫川麵門。

褚漫川手腕一轉,紫意劍劍光如閃電般疾馳而過,長劍攜著雷霆之勢劈向鬼修。

哢擦一聲,右手手骨斷裂,賀遙咬著牙,左手在瞬息間反握住鳴鳳戟。他後退半步避開望淵的攻勢,鳴鳳向前赫然送出浩瀚仙力。

戟風激蕩在四周,帶起兩人衣袂翻飛,楚崖沒有後退,全部意識與望淵戟合二為一,以身化戟,人戟合一。

戟身上,血色花紋像鮮血般緩緩流動起來。

近距離下,賀遙清楚看見,楚崖的眼睛變成了一種尤為神秘的紅金色。

楚崖的修為隻是金仙四層,縱使金仙之上,一層的差距就宛若天塹,但望淵神戟一出,足夠抵消兩人間的境界差。

上古神器榜。

凶器譜位列第一:望淵。

器修的本命武器與修士自身的境界一致,可楚崖卻幾乎把望淵練成了本命戟,仙器與神器的差距實在太大,這種本質上的不同讓賀遙的精神逐漸失控,近乎扭曲。

他停下攻勢,死死地盯著楚崖,握戟的左手都在顫抖,可聲音卻仍舊是冷靜的:“山高路長,楚崖,我們後會有期。”

鳴鳳戟戟尖亮起一抹淺淡的微光,賀遙右手一丟,隨意拋出十幾塊極品靈石。

縮地成寸,瞬至萬裡。

賀遙於陣法一道確是熟練,楚崖也不準備去追他,當務之急還是師尊。

褚漫川與鬼修的戰鬥漸漸趨向於白熱化。

雖然鬼修看起來是金仙九層,但褚漫川有意拉長戰線後,也發覺出此人真身似乎不在這裡,因而不能發揮出十成十的功力。

七百年前,褚漫川是金仙八層,八層與九層間除了修為的增長,最重要的其實是心境。

當年他距離進階隻差臨門一腳時,楚崖無故隕落於上古神域,褚漫川因而受到影響,跌了一個大境界。自兩人重逢以後,隨著心結一點點解開,褚漫川的修為也一直在恢複,如今雖不能算是重回巔峰,姑且也能算是金仙七層的實力。

感受到楚崖越來越近的身影,鬼修舔了舔嘴唇,眼神帶著十足的惡意,拇指與食指輕輕捏住自己的喉嚨,朝褚漫川露出一個怪異至極的笑:“仙尊,好戲要開始了。第一場主角,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好弟子,楚崖。”

說完,他猛一用力,頃刻間身體軟塌塌的倒下來,四周也不見一絲鬼氣。

這是什麼路數?褚漫川心神一震,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在身體裡凝聚。

體內的仙力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潰散,紫意劍劍身輕顫,褚漫川身形搖搖欲墜,勉力撐住了劍,以此來支撐身體的重量。

他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眉宇輕蹙,罕見的露出了幾分脆弱。

楚崖匆匆趕來時,看見褚漫川的第一眼,心口就出現了一陣尖銳的刺痛。

“師尊?!”話一出口,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聲音已然顫抖得不成樣子。他慌忙伸手扶住褚漫川,想抱緊師尊,卻又不敢太用力。

褚漫川按住他的手,聲音很低也很輕,似乎是用了全部力氣才說出口:“楚崖,沒事的,彆怕。你先聽我說……是幽冥珠,我會沉睡一些日子,不、不要開啟上古神域,答應我。”

話到最後,褚漫川幾近失聲。

這是楚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麵,師尊在他的記憶中,似乎無所不能,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虛弱,虛弱到他害怕極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褚漫川也會先安慰自己,讓他彆怕。

楚崖鼻子一酸,強烈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下意識地叫著褚漫川:“師尊……師尊……”

褚漫川的意識很快模糊,手指也失了力氣,歪倒在楚崖懷裡。

楚崖眼底,剛剛消逝的紅色轉瞬出現。

幽冥珠在沈知節手裡,本應還在縱雲間才是。

照之前商量好的,百裡雲起和虞修兩人現在應該在鬼域的暮蒼山,縱雲間裡留有數位金仙境長老,竟也這麼輕易就叫人再一次取了珍寶去麼?

“好一個百裡從風,真是好手段啊。”楚崖冷聲道。

他仔細檢查過褚漫川身體,確實發現了幽冥珠,這顆珠子就盤旋在師尊丹田之上,散發著幽幽鬼氣。

若鬼修得此珠,可謂是百益無一害。

可師尊是正兒八經的仙修,境界越高,受這鬼界至寶的影響就越大。再者,師尊修為還沒有恢複,加之與這鬼修打過一仗,才給了幽冥珠入體的機會。

楚崖閉上眼睛,輕抵著褚漫川額頭。

他已經知道鬼修究竟想乾什麼了。

幽冥珠一旦進入仙修丹田,最初會封印修士體內的仙力,接著鬼氣會逐漸擴散全身,沿著每一條經脈遊走,直至同化仙修為鬼修。

而神界至寶,歸海神珠的作用恰好與此相反,若是此珠沒有被盜,那楚崖現在去一趟縱雲間即可,可偏偏歸海神珠是第一件被盜走的神器。

如此,他就隻能去上古神域,借用神域裡的力量把幽冥珠移出褚漫川丹田。可這樣一來,他是神族後裔的身份就藏不住了,不光是他,楚溟也會淪為眾矢之的。屆時多方勢力湧動,隻怕上古神域禁製就不得不開了。

楚崖抱起褚漫川,用最快速度朝暮蒼山山腳走去。途中,他嘗試聯絡百裡雲起,從傳音符的回應來看,百裡雲起應該確是進了暮蒼山。

來不及了……賀遙多半是要遇難了。

而那歸海神珠,隻怕也要現世了。

早在上古神域沒有封禁之時,仙魔妖鬼四域之間是不需要傳送陣法的,暮蒼山也是本來就存在於仙鬼兩域之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千年才出現一次。

方成道,碧泉鬼尊的目的本也不是為了集齊歸海神珠、幽冥珠、龍珠和天魔珠,他隻是想要徹底打開仙魔妖鬼四域之間的通道。

四域間的通道一旦打開,各域掌控傳送陣法的宗門對本域修士的約束能力就會下降,各大勢力重新洗牌,仙魔妖鬼四域必然會亂成一團,紛爭四起。

而神尊後裔不單能開啟上古神域,也具備再一次關閉四域間通道的能力。

神域開啟,能使得四域裡金仙九層的修士突破上限,嘗試進階神級;

四域間通道關閉,能使得四域裡各大勢力更好掌控本域裡的修士,占據更多的修煉資源。

眼下,楚崖隻是金仙四層,卻擁有望淵戟這件威震四域的神器,也具備開啟神域禁製、關閉四域間通道的能力。他的修為剛剛好,不高也不低,處於一個正好有能力開啟禁製、卻又不至於威脅到金仙九層的範圍。

方成道從始至終都沒想過和楚崖正麵對上,因為他的身後,站著仙魔妖鬼四域裡幾乎所有的金仙九層大能。

歸根結底,還是他楚崖拖累了師尊。

若不是為了逼他出手,方成道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褚漫川。

仙修的選擇實在是太多了,這不,方成道的目標馬上就要換成賀遙了。

楚崖從暮蒼山下來時,山腳下烏泱泱圍滿了修士。他粗粗看過去,認識的不認識的,仙魔妖鬼四域修士都有,清一色的金仙境,把這一小片地方圍了個水泄不通。

看見蘭則安這張陌生卻又熟悉的麵龐,焚天殿殿主林竹深微微一笑,率先開口,做足了主人家的派頭:“七百年不見,楚仙友也進階金仙了,還換了個模樣,險些叫我等都要認不出來了。”

“是啊,聽說楚仙友七百年前,還是玄仙之時就以一己之身力挽狂瀾,成功關閉了上古神域禁製,本尊還一直納悶你是如何做到的,沒曾想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說話的正是赤火鬼尊,沈知節的父親,沈煞。

早在最開始之時,幽冥珠就在沈煞手裡。回想了一下蘭則安的記憶,或許沈知節最開始就是有意接近蘭則安,想判斷他是不是楚崖吧。

楚崖在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麵對一眾意味不明的目光,他從容道:“諸位有話還請直說,我也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第 62 章

“本尊隻想知道一點, 七百年前,上古神域的禁製先開啟後關閉,是否都是楚小友一人所為?”問話的是胥至景, 魔域現任魔皇, 也是胥蒼辰的父親。

胥至景的容貌跟胥蒼辰有五分相似,隻是氣質更為深沉些,暗紫色的眼眸就像一對深不可測的黑洞,叫人完全猜不透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楚崖是認識他的。

以前通過胥蒼梧見過, 第一個照麵就說出了楚溟的無情道,隻是沒有摻和進晚輩間的愛恨情仇, 冷眼看著胥蒼梧陷得越來越深。

坦白說,楚崖並不想同此人對上。

相傳早在兩千年前,胥至景就進階金仙九層。身為魔皇, 他的底蘊要比在場其他修士深厚得多,隻可惜終究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天生的對立麵,是沒法成為盟友的。

“是我。”楚崖清晰的聲音響起,末了還似挑釁般重複了一遍,“上古神域禁製的開啟和關閉都是我一人所為。”

“那幽冥珠可是你從吾兒手中盜走?”冷不丁的冒出來沈煞的聲音, 陰測測的鬼氣縈繞在他身邊, 楚崖尋聲看過去, 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四周憑空燃燒起的暗綠色鬼火。

楚崖沒吱聲,但沈煞已經發現了, 手指徑直指向褚漫川:“好啊!你竟然暗算藏霄仙尊?還把我們鬼域的幽冥珠打入仙尊體內!楚崖, 你這是安的什麼心?簡直是大逆不道!”

周圍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 方才還隱晦的目光現在直勾勾地落在楚崖身上,帶著質疑、幸災樂禍, 還有不加掩飾的垂涎。

上古神域危機四伏,卻也是眾多金仙境修士最渴望的地方。上古時期,眾神隕落時,部分神器隨著主人破碎,但更多的卻都留在了神域深處。況且神域一日不開,金仙九層的上限就會一日不破。

身後,是沒有儘頭的暮蒼山。

身前,是仙魔妖鬼四域裡的大能修士,堪稱最強者的存在。

楚崖依舊沉默著,什麼也沒說,隻是平靜坦然地瞥過身前的一眾金仙,才慢慢開口:“所以今日諸位齊聚於此,是為了幽冥珠?為了給鬼尊討一個公道?”

說到最後,楚崖冷笑出聲,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你不要偷換概念,楚崖!沈知節是在我縱雲間出的事,他還是你同門師弟,你竟也下得去手!”百裡從風一襲白衣,端得是仙風鶴骨的架子,但話一出口,儘顯咄咄逼人之態,“還有藏霄仙尊,早就有傳言稱你對他有了不該有的心思,現如今你用幽冥珠對付他,不就是想要封住他的仙力?”

楚崖的神色漸漸冷了下去。

他靜靜地看著百裡從風,第一次這麼想殺一個人。

望淵戟也跟著躁動起來,冰冷的殺氣在悄然間籠罩住整片山腳,伴隨著楚崖譏諷的嗓音:“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想要開啟上古神域的禁製,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整這些鬨著玩似的幺蛾子,你不嫌丟人,我可懶得陪你們繼續玩。”

說完,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胥至景盯著他消失的地方看了兩秒,麵上不顯一絲波瀾,轉身正要離開時,卻被沈煞叫住:“魔皇,我們談談吧。”

胥至景嘲弄地斜了他一眼,道:“本尊跟你可沒什麼好說的。”

“魔皇停在金仙九層多年,難道就不想開啟上古神域禁製嗎?”沈煞自信地笑了下。

胥至景聽了卻覺得好笑極了:“說得好像你能打開禁製一樣。”

“你——”沈煞眼睜睜望著胥至景頭也不回地離開,目光四移,找到了九尾狐一族剛上任的族長狐玥,主動跟她打招呼,“狐族長。”

“哎!彆!”狐玥一襲鵝黃色紗裙,手裡慢悠悠地搖著一把團扇,芙蓉麵上,一雙狐狸眼似笑非笑,“我隻是暫任族長罷了,鬼尊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沈煞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怒而甩袖,道:“不識好歹!”

林竹深遙遙看了眼雲霧繚繞的暮蒼山,踱著散漫的步子,優哉遊哉地回了焚天殿。

開始了……焚天殿乃至整個仙域,馬上就要熱鬨起來了。

上古神域,楚崖回來時,楚溟已經在坐著等他了。

“楚溟,此行我——”

“我都知道了,哥,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楚溟抬眸,神色清冷淡漠,看不出一點額外的情緒,“你就告訴我,褚漫川,你打算怎麼辦?”

楚崖垂眸凝視著褚漫川。

這麼安靜的師尊……會讓他很討厭自己。

“我要帶他去浮生一夢,取出他體內的幽冥珠,讓他境界恢複。”楚崖沒怎麼思索就給出了答案。

楚溟麵無表情地掠過褚漫川,道:“哥,你真的確定要這樣做嗎?”

浮生一夢就是神族修無情道的最後一道關卡。若是一個人進,唯有心智堅定、徹底斷情絕愛才能出來;但若是兩個人一同進去,非情投意合、兩情相悅者不能出。

最為重要的是,對神尊後裔而言,隻有獨身過了浮生一夢,才有資格獲得神族傳承。楚崖此舉,等同於是放棄了神族傳承,讓楚溟很不理解:“我們修道者,本該一心追求實力的。你和我不一樣,是因為修仙和修魔的區彆嗎?”

楚崖緩慢搖了下頭,道:“你不想跟我談論喜歡與否,那我就隻跟你說,區彆其實在於我們最初選擇的道心。你能站在這裡,是因為修煉了無情道;可我能站在這裡,卻是因為師尊。我們的道是不同的道,沒有對錯之分,隻是選擇不同,與修仙修魔也毫無關係。”

楚溟思索片刻,沉吟道:“哥,我尊重你的選擇,既然你自願放棄了神族傳承,那你和我就不是競爭關係。那現在這神域的禁製是否開啟,是不是我說了算?”

“自然。”楚崖果斷應下,“神尊後裔的傳承,理應是你的。”

楚溟修的是無情道,也成功過了浮生一夢,本來就是獲得神尊傳承的不二人選,隻是她一直在等楚崖回頭是岸,想公平競爭,才沒去傳承之地。

終於說清楚了這件事,也讓楚溟確定了他的心意,楚崖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道:“隻怕他們不久後就會尋過來,楚溟,你儘快去傳承之地,我會帶褚漫川進浮生一夢,暫且避過這一關,提升實力。”

“哥。”楚溟叫住他,好久才說:“……你和他,一切順利。”

“嗯,你也是,務必小心。”楚崖輕笑著衝她微微頷首。

浮生一夢在上古神域的最深處,原先是神尊宮殿裡的一棵古樹,吸收天地間最精純的力量,自成一處小世界。

在眾神隕落之後,這裡就成為了上古神域最後的桃花源。

藍天白雲,微風和煦,楚崖剛在這棵遮天蔽日的古樹前站定,耳畔就拂過蘭則安低沉的聲音:“楚崖,我們融合吧。”

“你想通了?”楚崖倒也不算意外。

“不,隻有這樣,才能更好的保護師尊。”蘭則安也不跟他說那些虛的,“事實上,賀遙剛才隻是被你唬住了而已。你的境界並不穩固,再打下去他就會發現你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厲害,隻是同為戟修,望淵神戟的名聲過於響亮罷了。”

“你不應該說‘你’,而是‘我們’。”楚崖糾正他,“蘭則安,你想不想融合都不打緊,反正我們在浮生一夢裡也會再遇見的。”

“老實說,我期待和你正麵較量。”蘭則安鄭重地說出了心聲。

一片蔥綠的葉子徐徐掉落,楚崖眼前出現了一陣柔和的白光,再睜眼時,他麵前還是熟悉的上古神域。

果然,七百年前的不告而彆,就是師尊心裡最在意的事情。

意識到這一點時,楚崖的心裡又酸又軟,像是被泡在了溫水裡,鼓鼓漲漲的情緒逐漸湧上心頭。

他看向神域的入口,又是期待又是害怕褚漫川的出現。

可沒等一會兒,楚崖的心跳就開始不自覺加快,他猛地抬頭一看,那道踉踉蹌蹌朝這邊走來的紫衣身影……不正是他的師尊嗎?

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在楚崖心底肆意翻滾,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浪,不停地咆哮著、肆虐著。他緊緊地抿著唇,卻不能說話,隻能以魂魄的虛幻模樣等待褚漫川接下來的動作。

磅礴的仙力遊走在褚漫川身體四周,原本清澈的眼眸悄然變成了詭異的猩紅,清冷的氣質也隨之狠厲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楚崖才知道,原來七百年前,他曾經這樣傷害過師尊。

他下意識地走向褚漫川,才走了兩步,那雙陌生的紅眸就刷的一下看了過來。

楚崖愣了一下,難道師尊看見他了?

不應該啊!還沒用養魂玉呢?!

正想著,褚漫川手裡就多了塊圓形的墨玉。

就是蘭則安剛上藏月山時,褚漫川給他的那一塊。

“楚崖,你就這麼喜歡出來跑啊?”褚漫川徑直看向楚崖的虛影,聲音不帶一絲情緒,“不自量力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楚崖悚然一驚,師尊竟然真的看見他了!

這不正常啊!

第 63 章

“師尊?”半晌, 楚崖小心翼翼地開口叫著褚漫川。

養魂玉閃耀著柔和的光芒,一陣吸力傳來,楚崖的三魂七魄都被吸進了這塊小小的墨玉裡。

褚漫川低著頭, 指尖輕輕摩挲著冰涼的玉麵, 瞳孔裡的紅色不減反增:“怎麼?是以為我看不見你?還是以為我聽不見聲兒?你當我是瞎了還是聾了?”

“不不不不不!”楚崖想也不想就連忙否認,“師尊!弟子絕沒有這個意思!”

“來的還挺快,從藏月山到這裡,你比我有本事多了, 我都追不上你。”褚漫川還沒說完,楚崖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楚崖急道:“之前黎修凡在鬼域的碧泉秘境救過我一次, 我給了他靈魄符,方才是符咒把我直接傳送來的。”

“我問你了嗎?”褚漫川逼視著他。

楚崖呐呐道:“沒,沒問。”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楚崖的魂魄被養魂玉拘著,所有的注意都在褚漫川身上,縱使知道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候,他也堅持問了出來:“師尊,你是因為我——”

“你說呢?”褚漫川寒聲道:“我這麼好的興致,大老遠跑過來看風景嗎?”

“師尊, 我錯了。”楚崖也不狡辯, 直接承認道, “不過當務之急是不是要去找到黎修凡?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裡問出什麼來?”

在浮生一夢裡,有記憶的人不能透露任何超出當前認知的事情, 否則這個小世界就會崩塌, 褚漫川也將徹底留在這處虛幻的夢境。

褚漫川卻沒聽他的四處尋找, 而是轉身離開,第一時間找上了師鶴語, 開門見山道:“師兄,我想查看黎修凡的記憶。”

師鶴語略微點頭,道:“我明白的,方才我已經用神識檢查過他的記憶,他在上古神域是因為看見楚崖過去了,他是跟著楚崖到那裡的。”

“師兄是在跟我開玩笑嗎?”褚漫川神色嚴肅,言語間沒有半分退讓的餘地,“楚崖是在我麵前消失的,因為靈魄符才會忽然出現在萬裡之外的上古神域。而那靈魄符,楚崖隻給過黎修凡一人。”

師鶴語詫異地端量著他,眼睛裡帶著明晃晃的審視:“楚崖呢?師弟可有尋到楚崖的魂魄?”

“不曾。”褚漫川聲色冷沉,“師兄不用轉移話題,你隻需告訴我,我能不能看黎修凡的記憶?”

師鶴語慢慢收斂起麵上的情緒,淡淡道:“師弟應該清楚,短時間內連續用神識查看修士的記憶,對修士本身會產生多嚴重的後果。”

“如果我非要看呢?”褚漫川步步緊逼。

師鶴語也不讓分毫,“黎修凡是我的親傳弟子,也是萬世仙宗下一任的宗主。師弟此舉,是不把我這個師兄、連同你的宗門放在眼裡了?”

“師兄不必給我扣這個名聲,事實真相究竟如何,你我心裡都有定論。”褚漫川定定地看著師鶴語,頗有些警告地同他說,“隻是與虎謀皮,絕非正道。還請師兄做任何決定前,也想想你的位置和身後的宗門。”

楚崖全程斂聲閉氣,把一切都默默看在眼裡。眼下師尊知道靈魄符一事,在宗主麵前都沒落得好,那七百年前……

想到這兒,楚崖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樣,一路疼到了心底最深處。他的師尊明明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可卻因為他,選擇低頭讓步。

“本尊做這些,是為了自己的道,也是為了仙域本該維持的正道。”褚漫川似乎知道楚崖在想什麼似的,惡劣地笑了笑,“你不說話,該不會想著我是因為你才這樣做的吧?”

嗡的一下,楚崖感覺魂魄都隨著這種令人尷尬的感覺飄散起來,他竭力保持住鎮定,道:“師尊,弟子不敢這樣想。”

褚漫川沒搭腔,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手裡的養魂玉,忽然來了興致:“這樣吧,我給你找具身體,你覺得怎麼樣?”

“那自然是極好的,多謝師尊。”楚崖也不想一直以魂魄的形式陪在褚漫川身邊,這樣什麼也做不了。

褚漫川思索良久,有了主意:“我想到了一個跟你最適合的身體,帝蘭,此花尤為奇特,你可曾聽說?”

聞言,楚崖整個人都不好了,怎麼又是帝蘭?他確定在浮生一夢裡,師尊是沒有接下來記憶的。按照本該有的進程,即便是要給他準備一具新的身體,也不該這麼快就想到帝蘭吧?

“師尊,弟子是劍修嘛,選蘭花……雖說是帝蘭,也不太合適吧?”楚崖試探著拒絕,“況且師尊平素對那些花花草草也沒有興趣,不如咱們換一個呢?師尊可還有其他心儀的選擇?”

“有啊,本來我還想著給你換個毛茸茸的身體呢。”褚漫川輕飄飄地落了句,“但既然你不願意帝蘭,那就帝蘭吧。”

楚崖:“……”他是正兒八經的劍修啊!為什麼要用毛茸茸的身體!還有 !師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趣味了!

早知道——算了,帝蘭跟那什麼毛茸茸也差不多,選什麼都一樣。

楚崖無聲地歎了口氣,道:“弟子遵命。”

“既如此,那為師現在就帶你去蓮霧雨林,親自為你挑選一朵最合適的帝蘭。”話音未落,紫意劍就出現在褚漫川腳下,嗖的一下朝迷霧森林飛去。

楚崖怔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師尊這行為……怎麼跟他當初在藏月山說的一樣啊?那會兒他還不知道蘭則安就是自己一部分時,也做過這樣的決定,隻是還沒來得及落實,本來以為那事就算翻篇了,沒想到在浮生一夢裡,竟然會真的落實到位。

這也實在有點怪異。

天上的風呼呼吹著,萬千雲朵連在一起,白茫茫,軟綿綿。因著養魂玉的隔斷,楚崖的神識並不能看太遠,正思索著接下來要怎麼辦,褚漫川突然問道:“你在想什麼?”

“我……弟子……”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褚漫川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想法,話鋒陡轉,“我在想你離開我之前,我和你做的事。”

楚崖心裡一突突,魂魄都震顫了一下,不敢相信地問道:“師、師尊說的可是真的?”

太刺激了吧?這簡直太刺激了!

“那是當然。”褚漫川大大方方地看著手裡攥著的墨玉,聲音平穩,“等你有了新的身體,我再和你接著做。”

這一瞬間,讓楚崖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他又恍惚又驚喜,卻也難以置信師尊居然會跟他說這麼直白露骨的話。

“師尊?”楚崖眼也不眨地盯著他看,不確定地呢喃著,“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剛才那話真的是師尊說的嗎?他真的說要再接著做嗎?

褚漫川朝他點了下頭,十分肯定道:“我騙你做什麼?放心,是真的,我保證是真的。”

“弟子相信師尊!”楚崖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但片刻後,他又覺得特彆可惜!

師尊內心的真實想法是這樣的話,那他豈不是錯失了很多夜晚?從上古神域出來的這些日子,他竟然都沒把握住機會?!

春宵苦短!實在可惜!

楚崖的心情都跟著激動起來,方才對帝蘭的排斥感頃刻間煙消雲散,甚至乎開始期待起來。

禦劍飛行的速度很快,褚漫川抵達迷霧森林時,徑直帶著楚崖進了蓮霧雨林。

“帝蘭的顏色有許多種,既是你以後的真身,那就由你自己選擇。”褚漫川迅速鎖定了一小片蘭花開得極好的地方。

楚崖心思微動,適才他說不想要帝蘭,結果最後師尊偏要給他安排帝蘭。他記得蘭則安的真身是一朵青金色的蘭花,既然這樣……

“師尊,我想要一朵青金色的帝蘭。”

“好。”褚漫川沒有半點遲疑,乾脆答應下來。

什麼?答應了?這就答應了?師尊這次答應他的請求了?!

楚崖暗惱不已,他疑心病太重了,想的越多錯的也就越多,這下好了,真成青金色蘭花了。本來蘭則安都跟他魂魄相融了,結果現在,他卻有種徹底變成蘭則安的荒謬感。

楚崖的三魂七魄都在,加之有褚漫川的金仙之力幫助楚崖魂魄與帝蘭融合,整個過程不但很快,還特彆順利。

因為心裡惦記著一會兒要跟師尊做的事,楚崖完全沒心思想彆的,等帝蘭重新化形成人,旁邊的湖水映出他的倒影,楚崖看見那張臉的刹那,當場愣住。

“怎麼會這樣?”怎麼還是蘭則安的模樣?那個家夥是陰魂不散麼?

“這樣是怎樣?你是不滿意這張臉嗎?”

“沒錯!師尊,我非常討厭這張臉,我想換張臉——啊不是!我還想繼續用我本來的模樣。”楚崖毫不猶豫道。

“不行。”褚漫川不假思索,“你不能用你本來的模樣,師兄定是在黎修凡的記憶裡看到了什麼對他有利的東西,否則不會包庇黎修凡。以他的做派,不久後,你以身祭道、身死道消,憑借一己之力成功關閉上古神域的禁製就會傳遍四域。”

楚崖無話可說,現實中還真是如此。

“其實我瞧著,倒是覺得你這張臉很合我的心意。”褚漫川視線落在他柔和的眉眼上,語氣沒有一絲說笑的味道。

楚崖卻覺得這話刺耳得很,當即道:“難道師尊不喜歡我本來的樣子嗎?難道你真覺得這張臉比我本來的好看嗎?”

“你這麼較真做什麼?對我的話有意見?”褚漫川眸色清淡,風輕雲淡地問著。

楚崖隻能打破牙齒往下吞,一字一頓:“沒有。”

這張臉,這個發現猶如一盆冷水,迎麵把楚崖澆了個透心涼。

第 64 章

“如此,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前往鬼域。”褚漫川做出了和現實中一樣的選擇,楚崖有些驚訝:“師尊,我們不回宗門了嗎?”

“多事之秋, 湊那個熱鬨做什麼?”褚漫川不甚在意地說著, “眼下重要的是,你說的那個碧泉秘境。”

“師尊的意思,莫非是懷疑當初黎修凡救下我一事有蹊蹺?”楚崖眼尾上挑,眸中聚起了點點笑意。這才是師尊的性子嘛, 現實中多半是因為考慮到他魂魄不穩,故而沒有徹查, 也沒有聲張吧。

褚漫川手一揚,小小的仙舟載著兩人穿梭在雲間,風吹起他紫色的衣擺, 好似仙人要乘風歸去,讓知道內情的楚崖都莫名產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說說吧,你去到上古神域之後具體都發生了什麼事?見到了什麼人?神域禁製開啟關閉又是怎麼一回事?”

楚崖這才回過神來,手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了下,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內情。

褚漫川側身看向他,眼神不辨喜怒, 沉默半晌, 問道:“那你會打開上古神域嗎?”

“我不知道。”楚崖不想騙師尊, 也不想瞞他,很鄭重地說著, “師尊, 我真的不知道。”

褚漫川複又轉過身去, 背對著他,聲音很輕很輕, 被風一吹,好像要散了一樣,但楚崖卻也清楚聽見他說: “我知道,楚崖,我也相信你。”

“師尊……”楚崖嗓音有些哽咽。

從他還沒渡劫成為上仙時,就被褚漫川收入座下,自此以後,“師尊”這兩個字就是讓他最安心的安全感。

後來即便是一魂一魄與望淵戟融合,日夜承受那種直擊靈魂的痛苦,他也沒有感到害怕。因為他知道,師尊心裡有他,還在等著他回去,縱然千難萬難,他也是一定要回到師尊身邊的。

褚漫川也開口叫他:“楚崖。”

楚崖忙道:“我在!”

“既然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那我們現在,做正事吧。”

楚崖一愣,遲疑道:“師尊,你說的正事是什麼事啊?”

應該不會是他想的那事吧?

不可能的,不可能,師尊他就怎麼可能白日宣——

“就是你想的那事兒。”褚漫川渾不在意道,“你醉酒之後做的事。”

說這話時,褚漫川神色自若,語氣也端正平靜,毫無扭捏躲閃之態。跟他比起來,楚崖就顯得心虛多了,耳根處通紅,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視線飄忽了好一陣子,楚崖才勉強自己冷靜下來,口是心非道:“師尊,這不太好吧,我怕耽誤了咱們接下來的正事。”

“沒關係,我和你要做的事也是正事。”褚漫川還饒有興致地反問他,“你覺得呢?你怎麼想的?”

“自然、自然是師尊說什麼就是什麼。”楚崖呆呆地說著,心臟砰砰砰亂跳。

要命!真是要命了!師尊這麼主動,讓他完全遭不住!

褚漫川唇角一勾,抬腳就往仙舟上的臥房走,楚崖下意識跟上,滿腦子都是那些不堪入目、無法言說的東西。

現實中,從萬世仙宗去焚天殿的路上,因為記憶混亂,師尊當時用瑕靈鞭捆住他,那時候的他還就真以為是要做那些親密的事情……可惜後來蘭則安的意識占據了身體,緊接著方成道又趕了過來。

沒想到這次在浮生一夢裡,居然還能彌補現實中的遺憾。

楚崖眼神裡滿是期待,但跟著褚漫川走進屋裡以後,他又覺得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多少還是得矜持一些,不然萬一讓師尊覺得他過於孟浪就不好了。

褚漫川目不斜視地走到床邊坐下,抬眸看向楚崖,抬手招呼讓他也過來:“還傻站那兒乾嘛?”

床邊的帷幔應聲落下,薄薄的紗簾透出褚漫川的身影,他端坐在床邊,目光卻仍直直地望著楚崖。封閉的屋裡,兩人僅隔著層幾近於無的簾子,楚崖咽了下喉嚨,情不自禁地呢喃出聲:“師尊?”

話出口,他才驚覺自己嗓子都啞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緊張極了。

又、又不是第一次了,楚崖暗暗在心裡唾棄自己,太沒出息了,實在是沒出息!

簡直像做夢一樣。

師尊竟然會這麼配合他。

楚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走到褚漫川身前的,隻是當他停下時,手已經掀開了紗簾。

褚漫川微抬起頭,那雙平素清淡的眼眸清晰映出楚崖的小小影子,像是浸在春溪裡的桃花花瓣,一下就讓楚崖移不開眼了。

“楚崖。”

“……啊?”

楚崖失神地盯著褚漫川,絲毫不曾注意到旁的任何,直到褚漫川問他:“修真界是不是有‘交杯酒’一說?”

“什麼?!”楚崖呼吸都停住了,瞳孔遽然放大,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交杯酒?是他想的那個交杯酒嗎?師尊這個意思難道是想終止師徒關係,和他結為道侶?

“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褚漫川湊近了問他。

溫熱的呼吸打在臉上,楚崖暈乎乎地點頭,連聲道:“知、知道、當然知道,我知道交杯酒是什麼意思。”

“那,楚崖,你想和我喝交杯酒嗎?”

“想!我想!”這還用想嗎?楚崖心道,他的心意還不夠明顯嗎?要不是師尊一直不許他顯露在人前,他們早就不是師徒關係了!

褚漫川朝他笑了笑,溫柔地說:“那就喝吧,楚崖,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楚崖愣愣接過他遞來的酒盅,好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師尊真的會這樣嗎?難道師尊以前都是在克製著自己?

他分明是清醒的,但看見師尊與往常不同的這一麵,他又不確定了。

“你今日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你心不在焉的?”褚漫川懷疑地看著他,眉頭輕蹙,“莫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絕對沒有。”楚崖趕忙勾住褚漫川的胳膊,兩人的距離再次拉近,他看著褚漫川如畫的眉眼,心神搖曳不定,“師尊,我們喝酒吧。”

安靜的屋裡,隻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四目相對,似有星星火花炸開,楚崖艱難地移開視線,看向手裡的酒盅,隻一下,他就發現了不對。

這酒裡麵怎麼會有助興的藥材?

“師尊?”

“是我。”褚漫川肯定地點頭,“我覺得這樣更有意思些。”

楚崖直覺不對,猶豫道:“可是師尊,我應該不需要吧?”

他記得七百年前,師尊最後都昏過去了。眼下在這浮生一夢裡,那晚就是不久之前剛發生的事情,師尊應該比他清楚啊?

“可我想讓你喝。”褚漫川看著他,直接問,“這樣的話,你喝嗎?”

楚崖雖然覺得奇怪,卻還是頷首應道:“我喝。”

話音落下,他就仰麵一口悶了下去。

褚漫川也跟他一起,把手裡的酒喝了下去。

兩人放下酒盅,褚漫川好奇地打量著他的麵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有反應嗎?”

楚崖無奈,莞爾道:“師尊,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不喝這種酒,我也會有反應。”

“是嘛?”褚漫川挑了下眉,垂眸看著腰間的那條胳膊,“你說實話,那晚我們喝的酒,足夠讓你醉嗎?”

“嗬,師尊明知故問。”楚崖輕笑著回話,手臂收緊,把褚漫川緊緊摟在懷裡,湊過去咬他的喉結。

褚漫川向右側身躲開,推推他肩膀,說:“你真沒醉?那你就是故意裝醉了?”

“嗯。”楚崖聲音含糊不清,“就那麼點酒,我怎麼可能醉呢?師尊還不知道我的酒量嗎?”

“知道是知道,但還是想跟你再確定一下。”褚漫川用手推開脖頸處的腦袋,“楚崖,起來吧。”

瑕靈鞭突然出現,捆住了毫無準備的楚崖。

親昵的動作被迫停止,他茫然地看著褚漫川,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的同時,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果然,溫柔刀,刀刀致命。

轉瞬間,楚崖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可這報應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吧?

楚崖欲哭無淚:“師尊,我知錯了,要打要罵要如何懲罰都行,可這樣……”

他低頭看了眼,苦哈哈地繼續說:“萬一藥效過猛,那豈不是讓咱倆日後都不快?”

要命的是,他現在已經感受到藥效了。

雖然不知道師尊對他用的是什麼藥,可這效果,立竿見影!

“打罵有什麼用?隻有這樣,才能讓你長記性。”褚漫川冷哼一聲,不客氣地推開他。看楚崖倒在床上,麵色紅潤,額上汗珠密布,一副隱忍不發的模樣,覺得心裡舒坦多了。

火熱的感覺沿著小腹一路向下,楚崖側身歪倒在床上,隨便一動,瑕靈鞭就跟著收緊,不給他一點能掙脫的機會。

“師尊,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楚崖緊咬著牙,汗水越來越多,逐漸潤濕了他的額發。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卻眨也不眨地盯著褚漫川不放,如同一隻野獸,眼底熾熱的渴望讓褚漫川心驚。

他終於忍不住錯開目光,鎮定道:“怎麼?你是在威脅為師嗎?”

“弟子不敢。”楚崖聲音冷硬,與他現在被迫躺在床上的模樣一點也不相稱,“弟子有錯,師尊想要如何懲罰,弟子都該受著。”

他死死看著褚漫川,重複問道:“隻是師尊,你真的確定要這樣做嗎?”

“我想如何就如何。”褚漫川站起身,理了理微亂的袖擺,麵不改色地往外走,“至於你,活該!”

第 65 章

褚漫川關上臥房門的那一刻, 整個人都跟著放鬆下來,不禁長舒了口氣。

他本意隻是為了出氣,但真正看見楚崖倒在床上、隱忍克製的模樣, 他又覺得心裡的鬱結更重了。這家夥慣是會賣乖裝慘, 偏生又記仇得要命,等這件事了了,指不定以後他會什麼時候找補回來。

想到這兒,褚漫川躊躇不決, 時不時瞥一眼房門,心裡沒底, 卻又有點想去親眼瞧瞧楚崖那個混賬現在的樣子。

方才那張床上,他右臉緊貼著床單,濕潤的額發垂落一邊, 露出鋒利的眉眼,眸裡幽深水潤,眼尾還綴著一絲薄紅。褚漫川無意識地抿了下嘴唇,無端記起了楚崖假借醉酒後的模樣。

那張臉比現在這張要英氣幾分,微醺時神色略顯無措,隻是動作間會霸道許多, 簡直就是無賴, 怎麼也不肯鬆開他。

褚漫川當時也喝了不少, 跟楚崖對酌,他一向沒有防備心, 加之又是在兩人住了多年的地方, 他就隨著楚崖去了。一直到被這家夥按在床上, 他才知道這家夥究竟想做什麼。

期間楚崖就像是瘋了一般,怎麼也不肯停下, 無論他怎樣央求,換來的都是這家夥越來越過分的行為。褚漫川隻要稍微回想那一夜的放縱,都不由得為之心悸。

不能這麼慣著楚崖!

不然最後還是他自個兒受著!

打定主意後,褚漫川重新提起了精神,坦然自若地推開房門,邁著平穩的步子走到床邊。楚崖仍舊保持他離開前的姿勢側躺,因為是背對著他,褚漫川也看不清楚崖的表情,隻是從他粗重的喘息聲裡感受出了他此刻的急躁。

分外明顯的急躁,還有極端的忍耐。

楚崖高大的身子蜷成一團,緊閉著眼,似乎連他來了都沒聽見,褚漫川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他此時定是很不好受。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

要不……換種方式懲罰這家夥呢?

正思索著,楚崖驟然出聲,輕顫著叫他:“師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褚漫川愣了下,“我能有什麼感覺?”

“看見我這副模樣,師尊可有解氣些?”楚崖艱難地轉過身,眸色暗沉,一雙濕潤的眸子緊緊盯著褚漫川。

褚漫川對上那雙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的眼睛,有點頭疼,也覺得有點棘手。但事已至此,他隻能裝作無所謂地回道:“為師如何對你,你都該受著。”

“那是自然。”楚崖聲音沙啞,但咬字極重,“譬如說現在,我也活該忍著。”

“你心裡有數就好。”褚漫川也沒離他太近,潛意識裡隔了段距離,端著不近人情的姿態,揚聲道:“再過一刻鐘,我就給你解了藥效。”

“好啊,我等著。”楚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眨眼功夫,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褚漫川想不通他又在想些什麼,不過雖說楚崖現在進階成金仙了,但到底是境界不穩,遠不及他呢,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抱著這樣的念頭,一刻鐘後,褚漫川如約收起了瑕靈鞭。

解開了束縛,可楚崖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從床上起來,他翻轉過身子,仰躺在床上,喘著粗氣。

褚漫川目光從上到下,視線定格在某處兩秒,慌忙彆過臉。

這家夥……太過分了。

楚崖半闔著眼眸,目光渙散,似乎是感到不舒服,他的右手還虛虛按在心臟上。

褚漫川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楚崖說話,慢慢意識到不對勁,心下狠狠一跳,想也不想就走過去:“楚崖?楚崖?”

“師尊。”楚崖眉心緊鎖,氣若遊絲,似乎用儘了全部力氣,抬手顫巍巍地拽住褚漫川衣袖一角,收緊了力氣猛地把人拉向自己。

褚漫川被這股力氣拽倒在他身上,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又被騙了:“你這個混蛋!”

“我胸口疼,師尊。”楚崖咬著牙說。

褚漫川看他不像是在說笑,遲疑地伸手按了下他右胸膛,道:“是這裡疼嗎?”

楚崖低低嗯了一下,手指掐著掌心,強迫自己在失控的邊緣停了下來。

褚漫川指尖下的肌肉滾燙結實,腰身後還環著楚崖的一條手臂,那條胳膊力氣大極了,緊緊箍著他,使得兩人身體緊貼在一起。問都不用問,褚漫川就能無比清楚地感受到楚崖身體的一切情況。

“師尊,我難受。”楚崖把頭埋在他肩窩,彆的什麼都不用做,褚漫川就明白了。

楚崖不依不饒地低喘著說:“你感受到了嗎?我真的很難受。”

褚漫川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僵持半天,還是選擇避而不談:“你不是說胸口疼?”

“那師尊看出原因了嗎?”楚崖在他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褚漫川耳後,讓他不住縮了下,“你真是……壞到極點了。”

“師尊?我的好師尊,那你想讓我怎麼樣嘛?”楚崖軟著聲調喚他,撒嬌般在他脖頸處輕輕蹭著,身體也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晃動起來。

褚漫川悶哼出聲:“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無賴,楚崖,你先放開我。”

“不要。”楚崖可憐巴巴地抬眸看著褚漫川,“師尊,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都懲罰我老半天了,要不先歇一歇,換種方式懲罰我呢?比如說罰我接下來多長時候不許停,或者多長時間——”

“閉嘴!”褚漫川瞪著他,真是越聽越聽不下去,這家夥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師尊,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求求你了,我的好師尊。”楚崖看出了褚漫川的鬆動,眼睛一眯,立馬就有了決斷,“弟子不光是胸口疼,還有……師尊分明心裡是最清楚的,再憋下去真該出問題了。”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你活該!混賬!”褚漫川到底沒忍住掙紮起來,他這一動,兩個人都跟著喘息起來。

楚崖乾脆抱住褚漫川往旁邊一滾,翻身把他壓在下麵,低頭直接吻住了他的嘴唇。

褚漫川單手揪住他的領子,狠狠地推著他,想罵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罵,該罵些什麼,反反複複就是那麼幾句,楚崖聽著跟調情一般,甚至還有心思在親吻的間隙中去回應他:“是,沒錯,師尊說的都對,我就是個混蛋。”

“楚崖。”褚漫川全然把先前的狠勁兒都拋在了腦後,像失了仙力一樣,壓根沒意識到自己明明是有反抗能力的,“你簡直無恥,為師——”

“師尊罵我就罵我,可彆把自個兒氣到了,不然最後心疼的還是弟子我。”楚崖一把抓住褚漫川的手腕,強硬地把他推拒的手按在床上,右手非常熟練地解開他的腰帶。

褚漫川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驚到了,這個混賬怎麼這麼熟練?!他們兩個隻有那麼一晚上寬衣解帶,這家夥卻搞得好像他們兩個經常做這種事似的。

“師尊在想什麼?”楚崖眼裡帶著笑意,眉眼間透出柔軟的愛意。

褚漫川瞬間回過神來,笑著對他說:“我隻是在想,以前沒發現你還挺精通這種事嘛。”

他的語氣不重,但落在楚崖的耳中,卻讓他腦子裡一下就敲響了警鐘。

“雖說那晚的確是弟子第一次嘗試,但弟子惦記了師尊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事先學習呢?”楚崖也不打算瞞褚漫川,反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弟子承認那晚是趁人之危,是故意為之,可是師尊真的忍心這樣懲罰弟子嗎?”

“我有什麼不忍心的?就衝你現在這樣對我,日後我也饒不了你!”褚漫川瞧著他,毫無威懾力地說著。

楚崖也不戳穿他,眨了下眼,乖巧地應聲道:“弟子謹遵師命,不過現在,還是讓我先好好伺候師尊。”

褚漫川未說完的話被儘數封住,楚崖吻住他的同時,還不忘減慢仙舟的飛行速度。

一夜之後。

褚漫川醒來時,楚崖就在他身邊躺著,手指上還纏著一縷他的發絲,纏上鬆開,再纏上再鬆開,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褚漫川恍惚地看著他,一時竟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荒唐感。明明楚崖就在他身邊,但他卻總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個隨時都可能會破碎的夢境。

沒過多久,楚崖不經意地抬眼,對上那雙專注的眸子,也跟著怔了下:“師尊?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一會兒,我們現在到哪兒了?”褚漫川總想著要儘快去鬼域,冥冥之中總有種一種預感,他必須要去一趟鬼域,而且越快越好。

楚崖卻一點也不著急,反正浮生一夢歸根結底隻是一場夢的時間,他巴不得同師尊多親近會兒呢!

“差不多剛過迷霧森林吧,師尊,反正我們又不趕時間,那個碧泉秘境什麼時候都能去。”

“不行,我們要儘快趕過去。”褚漫川頗有些執拗地說著,“不然我總是放心不下,而且我總覺得你好像會離開我。”

楚崖猝然頓住,好半天,才出聲問道:“師尊怎麼會這麼想?”

第 66 章

褚漫川沉默片刻, 如實說:“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安靜地看著楚崖,眸中罕見的透出一絲不安, 仿佛是認定了自己說的事一定會發生。

楚崖忽然有點心疼。

現在師尊找到他了, 那七百年前呢?

養魂玉隻堪堪尋到他的一縷殘魂,知道真相的師鶴語卻閉口不談,師尊當時應該很難過吧。

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楚崖攬住褚漫川, 很輕很輕地把他抱在懷裡,克製著心底洶湧的情緒, 勉強開口道:“不會的,師尊,不會再有了,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我也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但你搞得好像真的發生了一樣。”褚漫川無奈地歎了口氣,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都進階金仙的人了,怎麼看著還是一點也不穩重?”

楚崖笑了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一直在師尊身邊, 萬事都聽師尊的安排就是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但每次你都是說說而已。”褚漫川用手指重重點著楚崖的胸口, 不滿地抱怨,“我讓你停下, 你不聽;我讓你起來, 你也不聽;我讓你——”

“床上除外。”楚崖忙給自己找補, “師尊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種時候怎麼能停下呢?要真停下, 那就是要了我的命了。”

他往前親了下褚漫川額頭,親昵地問道:“你說是不是,師尊?”

“狡辯。”褚漫川雖然表情還有點凶,但態度卻也在不自覺間鬆動下來,點著他胸膛的手都自然地停下,“每次都是你有理由,你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就知道為自己開脫,事也做了,還想在我這裡落個懂事聽話的名聲。”

“師尊,除了在床上,哪次我沒聽你的?你想想對不對?”楚崖討饒地回話,側身把褚漫川壓在身下,自然地湊過去討吻,“你要是覺得我說的對,那你就親我一下。”

“我才不呢。”剛醒沒一會兒,褚漫川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卻也是知道的,“你是我弟子,本來就應該聽我的。”

“那是當然,我不光聽話,還特彆有眼色。好比現在,我就知道師尊是想讓我主動呢。”說完,楚崖一下子就親在了褚漫川嘴唇上。

“你這個家夥……”好半天,褚漫川才斷斷續續地說著,“要做就快點做,不要每次都磨磨蹭蹭,惡意打著為師的旗號!”

“弟子謹遵師命。”楚崖聲音一沉,透出濃濃的滿足之意。

“混蛋!”褚漫川緊咬著牙,右手在他後背劃出一道血紅的印子來。

這家夥究竟是怎麼長得……

實在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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