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古飛思考了少許時間,也發現無法徹底否認這一可能。
死者郝小兵在車禍劇烈碰撞中,被撞得頭破血流,被發現時滿頭滿臉都是血,車也被撞得不像樣子,那位報警人當時見此慘狀,都沒敢走得太近,隻遠遠拍了那段幾秒鐘視頻。
後排黎豔紅給郝小兵係上安全帶這一行為,隻可能發生在報警人拍攝完視頻,和交管部門趕到現場之間。
這個行為肯定是不正常的,在事故現場做出非正常舉動,首先當然就是要排除她是凶手的可能,有沒有可能,這樁車禍是她自導自演,想要殺害郝小兵?
鑒於車禍的慘烈程度,黎豔紅雖然僅僅是受了輕傷,可這結果一多半靠的是她運氣還不錯,任何人都不能保證自己當時身處事故車輛內,一定可以平安無事地逃出生天。這風險是不可控的。
如果是黎豔紅雇凶,自導自演,那她為了殺害郝小兵,冒著把自己也搭進去的奉獻,這顯然不合理。
那麼她在當時那樣一個境地裡,駕駛位的丈夫渾身是血生死未知,她的第一舉動不是報警呼救,而是給丈夫係上了安全帶。而且在數分鐘後,交管部門趕到現場施救,她就已經因為腦震蕩而陷入了昏迷狀態。
尚揚猜測她是為了不想讓彆人對她這個“道德模範”產生道德質疑。
但其實更陰暗一點想,她能在那種時候還放不下模範的包袱,側麵說明這個人,多少是有點魔怔了,可能並不是想捍衛道德,而更是想捍衛自己身為“模範”的名譽。
加上她前夫鄒文元的入獄經曆,如果當真也是另有隱情……
古飛不禁悚然地想道,等這案子破了,本省這位各級單位大力推崇了多年的道德模範,該不會變成省裡從此不可說的汙點吧?
後排,金旭聊案子聊得乏了,低聲與尚揚閒話起來,問他道:“晚上到家幾點?約了接機的車嗎?”
“十點多,登機再約。”尚揚想起晚上要回去,也難免有點不大舍得,岔開話題道,“我想買輛代步車,等你去了以後,想出門去哪兒也方便點。”
“彆買,北京地鐵去哪兒不方便?還到處都是共享單車。”金旭道。
“小黃車押金還能不能退了?”古飛插話道,“你們堂堂大北京,有關部門怎麼回事,連群眾這麼點權益都保障不了?”
要說古指導的思想覺悟,那真是時高時低,現在就挺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但小黃車押金麵前,人人平等。
尚揚道:“我的押金也沒退。”
金旭沒用過小黃車,僥幸逃過了此劫,說:“古指導,將來你飛升去了有關部門,當麵問問,不給你個滿意答複,你就當場辭職。”
古飛哈哈大笑:“我費勁飛升,就是為了要回小黃車押金,我可太勵誌了。”
尚揚被逗得樂不可支。
金旭本來就是為了逗他笑才開這個玩笑,見他笑了,就不說了。
兩點前,三人到了省人民醫院。
“我就不上去了,詢問當事人做筆錄這事,我不在行。”尚揚道,“也不好跟人做介紹,彆找這麻煩了。”
黎豔紅住院這兩天,不少單位都著人來看望,尚揚雖然在這案子掛了個顧問的名兒,單位和職務暫時卻還是不好公開對專案組外的人員提起。
金旭點了點頭,和古飛一起上樓去見黎豔紅。
尚揚在一樓四處看了看,找到一家很小的咖啡店,進去買了杯咖啡。
等咖啡的時間,金旭給他發了張照片。
病房外的走廊裡,花籃水果和營養品堆了一地,病房裡裝不下,全都溢出到了樓道裡。
還好從照片裡能看出,黎豔紅住的是過道儘頭的病房,勉強不算擋著路。
尚揚:辦正事!
金旭:在辦了。
金旭和古飛在護士的指引下,來到了黎豔紅的單人病房門口。
隔著門上的窗,能看到房間裡也已快被各種鮮花補品堆滿了。
穿著病號服、戴著頸托的黎豔紅坐在病床上,床邊一個年輕女孩,兩人正在相對垂淚。
護士敲了敲門。
裡麵兩個人都忙抹了眼淚。
古飛和黎豔紅見過一次了,進去後打了招呼,簡短介紹了金警官,又詢問黎豔紅的傷情如何。
黎豔紅眼睛哭得浮腫,額頭淤青了一大塊,脖子受了點傷要靠頸椎固定保護。
她倒是很客氣:“比前天好多了,謝謝古警官關心。”
那女孩有點抱怨地說:“你們警察怎麼還沒抓到凶手?”
“你這孩子。”黎豔紅喝住她,又向公安們道,“她年紀小,不懂事。兩位警官,坐下聊吧。”
她介紹說,這女孩是她福利院裡長大的孩子,十九歲,去年考到了省會的一所211大學。
言談間頗為驕傲。像媽媽在誇讚女兒。
兩人剛才是聊起了郝小兵,都很傷心,才會對坐哭泣。
“一定要快點抓到凶手。”女孩又哭起來,道,“郝爸爸那麼好的人,就這麼沒了。”
古飛想單獨與當事人問話,正以眼神示意黎豔紅把小女孩支出去。
金旭卻問那女孩道:“你們平時都這麼稱呼郝小兵的嗎?”
你們,指的自然就是福利院的孩子們。
女孩抹著眼淚道:“對,郝爸爸對我們都很好,我都已經上了大學,他每次來省裡還給我塞零花錢,叮囑不讓我去打工,怕我耽誤學習……”
黎豔紅道:“你出去玩一會兒,我和警察叔叔聊天。”
等女孩出去後,黎豔紅一臉為難,說道:“警官,我要先向你們認錯。”
古飛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