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要和才剛剛認識還救了他一命的人解釋,就顯得太畫蛇添足了。
“你們這兒的鄰居真有意思。”蘇亂說,還沒等白晴生氣,她就從病床上下來了。
白晴嚇了一跳,但她發現蘇亂不是衝著她來的。
她順著對方的目光看過去,又驚訝的叫了一聲,還有點不可思議:“……齊遠?”
那個脾氣暴躁、據說天天和人打架鬥毆的不良少年身材高大,儘管五官俊秀,但眉目之間自有一股戾氣,冷冰冰的怵人,看起來非常的不好惹。
雖然在女生間人氣很高,但從來也沒人敢和他告白的。
她們一直認為,齊遠這種人肯定不懂得什麼叫做憐香惜玉,肯定會半點不給麵子的拒絕。
但此刻他眉眼間的戾氣仿佛冰雪消融了一樣。
像是個再正常不過的青年,接過妹妹遞給他的削好的蘋果。
陳程撤回了視線。
他多少有些不自在地抿起唇,心裡又有些複雜的想。
……原來不是給他的。
幸好沒有自作多情的說謝謝。
蘇亂打了個小哈欠,慢吞吞地說:“……我沒成功,到一半就斷了。”
齊遠瞥見了盤子裡七八個削好的蘋果和一大把蘋果皮,他沒管那個玩笑一樣的打賭,隻是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手疼嗎?”
白晴:“……”她瞎了。
這個人要是讓她的同學們看到,估計都會嚇得六神無主,那個據說天天要送人進醫院的大魔王齊遠居然是這個樣的……整個人設都崩掉了啊!
蘇亂搖了搖頭,她說:“我有點困了,我們回去吧。”
齊遠點了點頭,他掃了一眼病房裡的其他人,簡單交代了一下情況,就準備帶著妹妹回家了。
陳程叫住了他們。
他其實看起來有些過於的孤僻和冷漠,似乎也不善言辭,又因為總是下意識的皺著眉頭的原因,看起來非常的不好接近。
但他現在的神情與冷漠無關,儘量的表達出自己的感激。
他甚至忍耐著疼痛半坐了起來,深深的低下了頭。
疼痛令他額頭上沒有被紗布包裹住的部位沁出豆大的汗珠,整張臉都是蒼白的,“……真的非常非常的謝謝你們。”
齊遠大概是覺得很麻煩,他不太習慣接受彆人的感激。
因此隻是皺了一下眉頭,嘖了一聲:“你快躺下吧,扯到傷口更難好了。”
蘇亂其實不太喜歡他,因為他身上總有股她不太喜歡的清高。
儘管他並沒有對她展示清高的一麵,但他的神情充滿了抗拒,這比白晴那種敏感而又自卑更加不易察覺,但卻更加的尖銳。
但現在她多少覺得他要可愛些了。
儘管他額頭的汗珠一直在往下滴,因為疼痛也在不自覺的蹙著眉頭,看起來狼狽極了,可至少現在的他是真誠的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激的。
也因此,蘇亂對他笑了一下。
隻是很短暫的一下。
陳程愣住了。
他能分辨出他人的善意與否,這既是直覺,也是被生活磨練出的無可奈何,以至於他一開始察覺到女孩兒的不耐的時候,是有一些難以描述的複雜的。
從理智來說,他能理解對方不得不扯上麻煩的不耐煩。
因為她本來就沒有任何義務要去救一個陌生人,她能這麼做,還願意等他醒過來,儘管態度不耐煩,但始終證明是個很好的人。
但從情感上來說,他當時昏迷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明明是非常溫柔的。
儘管很輕很慢,充滿了疏離的距離感。
但她的語氣裡充滿了關切,這讓他多少有點貪戀那點溫暖。
這種反差讓他剛剛清醒過來的時候有些無所適從。
他大概表現得很糟糕,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顯得那麼冷漠,換誰都覺得是白眼狼,也不怪她那麼不耐煩。
但就在剛剛,他好像短暫的。
短暫的看到了那朵開在雲端上的花的全貌。
陳程還想說些什麼,可那個女孩兒已經跟著齊遠走了,他隻看見了一點背影,她似乎在仰起頭來和齊遠說什麼,露出的側臉既乾淨又漂亮,有著說不儘的鐘靈毓秀。
白晴突然啊了一下,打斷了他的思緒。
陳程下意識地蹙起眉頭來,聽見她驚訝的說:“這個是她做的嗎?”
他順著看過去,終於發現剛剛女孩坐著的病床旁的案幾上擺放的托盤裡,不隻是蘋果,在削好的蘋果後麵,有小小的,被削成兔子形狀的蘋果兔。
白晴有點不情願的拿過來,小聲的嘟囔:“我還以為她真的隻是在削蘋果皮……”
陳程看著那幾隻小兔子,忽然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半天才緩慢地拿了起來,其實這種東西一般是做給生病的小孩子吃的。
他小的時候,曾經非常羨慕隔壁床的孩子的媽媽,願意這樣哄他。
結果就在現在,他已經長大了,和孩子一點邊都沾不到的時候,居然真的有人削給他了。
陳程也不知道自己是懷著什麼心情。
他輕輕的咬了一口。
這麼多年那點兒微妙地嫉妒終於被撫平,酸澀的情感在慢慢地,一點一點的上延。
那朵開在雲端上的花確實是矜持的。
高高在上的保持著距離感,但意外的……非常非常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