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問的話不好讓無關人在場,被請出去的刑官在外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牢中的兩位貴人出了來。
他得了一句“好好照顧著,彆讓人死了”的交代。
這刑官心裡叫著發苦,但是也隻能唯唯應是。
叫人不著痕跡的去死的辦法有千千萬萬,但是讓被拷打的隻有一口氣的人活下來可沒那麼容易。
貴人隻隨口一句吩咐,卻足足夠他們頭疼了。
刑官簡直是嘴裡咬著黃連進去,卻不料裡麵並不像他預料得血流成河、遍體鱗傷,那人好端端被綁在刑架上,他被請出去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半點傷口都沒有多添,就連斷了的那隻手腕都被包紮起來,聞著味道還是用的上好的傷藥。
可即便是這樣了,那人還哀哀慘慘地像是斷了氣兒的一樣嚎,直叫人聽得個心裡晦氣,他也是因此剛才才白擔心了一場。
刑官心底暗罵:都階下囚了,還想叫人錦衣玉食的供著嗎?
他上前狠狠的踹了那人小腿一腳,又狠聲威脅了幾句,這才終於有了個清靜。
*
而另一邊,離開的衛塵起和杜望之兩人也直往宮中去了。
“七星連珠。”
衛塵起沒什麼情緒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剛才從湯宴秋嘴裡問出的天象時機,側頭問身旁的人,“你怎麼看?”
杜望之搖頭歎息,“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這法子是否可行。”
就剛才問出來的結果,這人——或者說不知怎麼附到人身上的孤魂野鬼精怪妖魔——知曉的恐怕並沒有那麼多。
他隻哭嚎著要“回去”,恐怕也真心的想要回去,但卻不知道回去的辦法。這最後總算是被從他嘴裡撬出來的“等到七星連珠”恐怕也可行性堪憂,更像是某種走投無路之下的病急亂投醫,或者什麼道聽途說的野方土法。
衛塵起沉默下去,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但等杜望之告退離開時,卻聽見對方召見欽天監官員。
杜望之竟一點也不意外。
那位小神仙恐怕在天上呆久了,不知人心。
他怎麼能對一個人如此特彆呢?
仙人高居於雲端之上、偶爾顯靈,世間人自然是感恩戴德、叩謝恩情。但他若從天上下來呢?……得見其貌得聞其聲,他就切切實實的站在那裡,甚是露出些予取予求的態度。
凡人會感激嗎?
不、這反而會讓人心生妄念。
畢竟人就是這麼一種貪心不足、永遠想要更多的存在。
但這終究是“妄念”——
珍饈佳肴比不上仙風玉露,華服美衣遠不及天上雲錦,金銀玉石與仙人來說與頑石無異,凡間功名利祿更是猶如塵土……
一個凡人要怎麼留下仙人呢?
縱然那個人是凡間的帝王。
不,現在還不是。
但衛塵起直到現在還沒有真真正正的踏出這一步,正是因為那隱約的畏懼吧。
畏懼?
杜望之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把這個詞和那個幾度生死之間,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主君聯係起來。
但是,主君確實是在“畏懼”。
那個小神仙可並沒有遮掩自己專程而來的緣由,那倘若主君真的登基為帝、天命歸位,那這個下凡塵而來的仙人是不是也要修得正果、重歸天庭了?
杜望之覺得自己能想到的事,主君不會想不到,所以才遲遲拖著沒有動作。
隻是如今半壁江山已定,隻剩揮師南下,倘若再不立正統,恐怕民心生變,再起禍端。
所以才如此著急吧?
甚至不惜冒著被那小神仙發現的風險將那個“人”抓住。
隻可惜即便如此,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
燦燦烈陽照射在宮室的金瓦上,反射的光芒讓杜望之忍不住眯起眼,他抬手擋了一下過於刺目的光線,縱目遠眺。
那就讓他看看吧——
究竟是這十丈紅塵將仙人拉墜凡間泥淖,還是凡人帝王汲汲求求、回首終究一場昔年幻夢。
說不定百年之後,這一段故事也能成就一曲梨園名篇。
*
方暇可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怎麼成了一個不慕名利、視金錢如糞土的高潔形象。
實際上,他一點都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更是早早就體會到了金錢在這個社會上的硬通貨地位。要是這個世界的金錢能等比例兌換成係統商城的點數,遠的不說,之前傲天讓他挑選戰利品的時候,他絕對撿最貴的來。
——但這不是不行嗎?!
貨幣的作用在於人類賦予它的交易價值。當一塊黃金連個泡麵都換不過來的時候,要它何用?! 養著它準備下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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