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目送著那到身影離去,楊守澈才從那呆呆怔怔的模樣回過神來。
……夫子是沒察覺嗎?
他垂下眸子,斂住了眼底種種思緒,盯著那熱氣已經變得稀薄的茶水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端起杯子來輕輕抿了一口。
但“茶水”剛入口,他就忍不住睜大了眼:不是茶水,是……糖水?!
明明杯中的水已經放溫,楊守澈卻還是覺得像燙手一般,差點拿不穩。
在這會兒糖實在是個稀罕物,在楊守澈的印象裡也僅有逢年過節時,家中的小孩子能得一小塊飴糖,大都舍不得直接吃,一點一點地舔,但是最後也是極快地就沒有了,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就連這些記憶也已經稀薄了。
而這會兒這杯水,雖然顏色微褐,但裡麵卻是清透到不見一絲雜質,顯然並不是普通的糖。
再想到上次如珠齋內提前離席的夫子,楊守澈呆呆地看了許久,嘴角卻不知不覺往上了瞬許,但很快這笑容就變得微苦:他這種人,真是何德何能得夫子如此照料?隻是方夫子心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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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暇可不知道被他留下來的學生的複雜想法:不過板藍根嘛,有病治病、沒病預防。
他本來都打定主意在這個世界徹底躺平了,但剛才一看係統商城,發現裡麵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點數餘額。
方暇琢磨了一下,覺得是剛才提問了傲天的緣故。
他忍不住為這個世界大方的傲天點了個大大的讚,這會兒他把點數用在傲天未來的左膀右臂身上,也算是用對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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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另一邊,被方暇認定為“傲天3號”的洪子睦這會兒心情可就不怎麼愉快了。
本來信心滿滿準備驚爆人眼球的文章,就被那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好”,這讓洪子睦如何能甘心?!但是他又不可能當眾說出“這夫子沒有眼光”這種話,最起碼這種話不該由他口中說出。
可是旁邊那一個個跟班,這次卻好像是瞎了一樣,半點看不懂他的臉色,這會兒居然還在說那個方夫子的好話,隻讓洪子睦那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差點嘔出血來。
不過和洪子睦比起來,書院的其他學生心情可就好多了。
若是以往,旁的夫子聽了洪子睦的這一篇文章,早就如獲至寶如癡如醉,眼裡哪裡還有他們這些旁的學生?若是全沒有看見還好,就怕一不小心被注意到了,絕對會被批得一文不值、說上兩句“連墊腳的也不配”。
他們當然也知道洪兄文章極好,自己這些拙作連比都沒法和對方相比,隻是這種話由彆人口中說出、多少有些傷人。
若遇上些用詞嚴厲的夫子,從此被打擊到失去治學之心也是有的——早些年就有幾位學生,連番打擊之下認明了自己天賦不足,因此離了書院。
這次洪兄課上說了如此精彩的一番論述,眾人驚歎之餘也意識到接下來該是自己倒黴了。卻沒曾想方夫子在聽了那一番論述之後,仍舊能有心來一一指點他們。
眾人感慨的同時也不由想,方夫子來曆果真不凡,對如此動人的文章竟也能淡然處之,想來是以前見得多了。轉念又歎息自己果真是井底之蛙,見到稍稍出色些的文章就動搖至此,想來應屏書院之外,定是能人輩出、少年天才亦多如牛毛。
如此一想,對待洪兄反倒更能以平常之心處之,不再將之奉上神壇。
洪子睦可不知道就是一堂課的功夫,他在書院裡的威望竟然受到了如此大的打擊,他還在為方暇的評價耿耿於懷。
隻是左等右等卻等不到跟班為他衝鋒陷陣,他隻好紆尊降貴地親自動了口,委婉地提點了一句那個平素最敬仰他才學的跟班一號,卻不想對方完全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洪兄覺得方夫子和其他夫子不同?”
“哈哈哈,確實、確實如此啊,方夫子的才學是極好的。說句極為不敬的話,小弟私心以為,這書院之中,能讓洪兄請教的也隻有山長和方夫子二人了。”
洪子睦:???
他臉色發青,一句“放屁”差點脫口而出。
連楊明流的文章都聽不懂,反而去誇那些狗屁不通的蠢話?!
——才學好?還請教?!
都眼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