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不再刻意掩飾之後,那差彆越發明顯。
這人明明做的是和楊守澈一般無二的學生禮節,但是由他做來,卻帶著一種莫名居高臨下的氣場。
就很“傲天”。
方暇為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噎了一瞬。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兩個的、入侵者比真傲天還要傲天。到底能不能好了?!
方暇並沒有說楊守澈不出色的意思,隻是楊守澈的出色更加接近傳統文化中含蓄的那一麵,是一種君子斂於內的堅韌和光華,沒有一點兒攻擊性——像頑石中的美玉,要接觸之後才能窺見未來打磨後的璀璨。
但是這兩個入侵者卻不一樣。洪子睦那邊就不用說了,都拿著彆人的詩詞文章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簡直像個開著屏的公孔雀,就差把“看我看我”寫在腦門上了,隻可惜那個孔雀尾巴是假的,一開屏反而把屁.股露出來……但對比起已經有解決辦法的洪子睦,方暇更擔心且忌憚的反而是眼前這一個。
就拿洪子睦抄襲的這件事來說,楊守澈在這種壓力和困惑不解之下,還能堅持學業到現在,已經足夠說明他的心性堅韌,但是這個自稱【楊明流】的人……方暇總覺得對方會在發現不對勁兒的第一時間就先下手為強,絕對不講究絲毫證據,直接動手把洪子睦整到死。
想到這裡,方暇忍不住抬頭看了對方一眼。
那邊的【楊明流】對自己先前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施施然地到對麵坐了,還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他輕輕啜飲了一口,唇邊的弧度並沒有變,但是方暇卻眼尖地看著這人的眉頭抽到了一下,方暇心裡有所猜測,再看時果然見對方把茶杯放到了一邊,沒有再碰第二口的意思。
雖然這人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大變化,也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看著這行雲流水一點串動作的方暇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嘴角一抽。
不是好茶葉,真是對不起了。捧讀.jpg
……
總之,對方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甚至讓方暇有一瞬間錯覺,眼前人才是這邊屋子的主人。
雖然早先楊守澈便說自己來處理附身的這個入侵者,但是看見現在的情況,方暇還是不可自抑地擔心了起來。
還在成長期的楊守澈真的能對付得了這個從頭到腳都充斥著一股終極反派boss氣場的入侵者嗎?
而且讓方暇更加擔心的還有另一點:要知道剛才在係統提示之前,他根本沒有分出來兩個人。也就是說,如果對方沒有主動表露不同,其他人根本辨不出來他和楊守澈的區彆。
這情況簡直想想就叫人後背發涼。
方暇想著,忍不住又抬頭看了過去,這人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含笑回視。
方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那笑容中充斥著有恃無恐的意味,這讓方暇忍不住眉頭皺得更緊了。
隻是他到底想起了楊守澈那天的話,皺起的眉頭又稍稍舒展開來:既然楊守澈有把握,那應該問題不大。
方暇剛這麼想著,對麵的【楊明流】就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樣,揚了一下眉梢,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倒是信得過他。”
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都輕慢極了。
方暇都習慣了乾什麼都一副認認真真態度的楊守澈,這會兒看見同一張臉上做出這種表情,頓時覺得哪哪都彆扭著,不過他的回答卻非常乾脆利落,“我當然信他。”
這話確實有“不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意味,不過方暇心裡雖不像嘴上那樣斬釘截鐵,但信任度也絕對超過八分往上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個傲天。
——就算是後媽養的傲天,那也是傲天!
這麼想著方暇直視對方的表情越發坦然,他正想著接下來不管這人說什麼,他都能有理有據的反駁回去。
卻不想【楊明流】卻什麼也沒說,甚至在短暫的對視之後,先一步垂下了眼。
他抬手端起了原本放在一旁的那杯茶水,拿杯蓋輕輕濾了幾遍茶葉之後,又慢吞吞地飲了第二口。
方暇:?
這人剛才不還是滿臉嫌棄不喜歡喝嗎?
難道是在內涵他還不如這杯茶?
——過分了啊!
方暇有心想要反過來陰陽怪氣幾句,但是對上那張“楊守澈”的臉,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見對方也是暫時安生下去的意思,他隻能壓下滿肚子的腹誹,繼續手裡的工作。
這工作當然是詩會的安排。雖然那天方暇還是說服了山長,這場詩會名義上也是山長牽頭。不過想也知道,後者一把年紀了,不可能操勞這些細節,作為最開始的提議人,詩會的安排理所當然地落到了方暇頭上。
這事也不麻煩,不過是一次活動策劃而已,範圍也不大,隻局限在這間書院裡。彆說方暇在前兩個世界給傲天打了那麼多次工攢下的經驗,就算隻拿出大學時活動策劃的經曆來,都足夠他控製住全場,頂多出現點水土不服的小亂子,現在連這點小亂子都可以避免。
不過這事畢竟關係到楊守澈日後到底能不能澄清名譽,方暇安排起來自然在小心也不為過。就在他專心調整計劃,差點都忘了屋裡還有一個人時,卻聽對麵的人突然開口——
“用不著那麼謹慎,那就是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