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寒門17(2 / 2)

洪子睦這會兒眼睛中都泛著血絲,抓著山長的手一看就用了狠勁兒。上了年紀的人、骨頭多多少少有點毛病,方暇還真害怕洪子睦這會兒生生的把老爺子捏骨折了,他少見的冷下了臉色,嗬斥,“放開!”

方暇很少冷臉,但是他到底是陪著前後兩個傲天走了那麼多年,這會兒真的作出這種冷厲的神態,還是十分唬人的,起碼洪子睦就被震得下意識鬆了手。但是後者很快就反應過來,那點恐懼儘皆化做惱怒,他又伸手抓了過去。隻不過這一次方暇早有防備,伸著手臂一擋,後者的手就落到了他的腕上。

方暇好懸才硬挺著沒在臉上露出什麼扭曲的神色。

他心底忍不住道:也得虧剛才的老山長忍得住,這TMD手勁兒也太大了。

這一連串的變故發生的太快,從洪子睦衝上去到方暇替山長擋的這一下,也不過是幾個眨眼的功夫,旁邊的幾個夫子連同更遠處的學生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有人上前七手八腳地把洪子睦扯開。

洪子睦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視線從山長落到了方暇身上,那麼直勾勾地、一轉也不轉。

方暇猜是洪子睦終於意識到今天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自己,他懇請山長出麵主要是借助對方的威望,倒也沒有讓一位老爺子替他背黑鍋的意思,因此這會兒到很坦然地回視。

洪子睦果然意識到了這個件是和方暇有關,但是理解的原因卻不大一樣。

隻見他表情一下子激動起來,大聲叫嚷著:“你以為那詩是他自己寫的?!不是!!他也是抄的!這是彆人的!!”

方暇一時之間沒有對上說話人的腦回路。

迷惑之際,洪子睦已經被周遭圍上來的學生連拉帶拽的拖到了後麵去,唯恐他再傷了前麵的夫子。

方暇還想再說點什麼,旁邊的山長已經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你隨我來。”

方暇看了也已經被人群淹沒的洪子睦、稍遲疑了一下:畢竟後者才是他任務的關鍵。

但他轉念又想,看洪子睦現在這明顯不冷靜的態度,顯然不是個商議的好時機,且這會兒人多眼雜的,他就算想把這個入侵者徹底解決了,也不是個好機會。

這麼想著,方暇也沒有再多猶豫,利落地應了山長的要求跟著對方離開了。

他倒是沒有注意到,那邊攔著洪子睦的人群中,一道視線落在他的腕間。

方暇手腕上被抓出來一圈的痕跡,隨著主人的動作被垂落的衣袖遮掩,但是在被徹底遮住的前一刻,那青紫處就好像時光倒流一樣、一點點隱沒了痕跡。

看著這一幕,楊守澈原本微沉的臉色變得愕然,他甚至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但是這眨眼的功夫,原本注視的人已經離去。

——是看錯了嗎?

楊守澈還在兀自疑惑,那邊的洪子睦卻沒有討得了好。

早先那會兒,山長雖都那麼下了定論,但到底有洪子睦過往給人留下的印象在,仍舊有人覺得這裡麵或許有什麼誤會,或者洪兄雖然一時糊塗,但是那些文章詩作總有部分出自他本人之手。

但是剛才洪子睦瘋狂衝上去,還差點傷到山長這一幕,卻是眾目睽睽的。

這件事實在沒有什麼可辯駁的。

天地君親師。

這五者之中,“師”雖然排在最末,卻也是連祭祀時都要享香火的尊長。

時人講究“德才兼備”,甚至“德”猶在“才”先。

如此目無尊長、狂悖無禮之人便是有才華又能如何?隻是令之行惡事更具手段罷了。這麼想著,他們心中越發鄙夷。

洪子睦剛才那作為實在是犯了忌諱,也因此這些學生上去拉人的時候也沒有多小心,趁機下黑手踹兩腳倒不至於,但“不小心”磕了絆了卻是尋常。

隻不過洪子睦那又哭又笑、時不時又厲聲嚎著“他也是抄的!”都模樣實在是瘋得怪滲人的,身上的勁兒又極大。學生們唯恐他發瘋傷了人,將人拉開後,最後還是遠遠避開散了去。

楊守澈本來還剛才方夫子的事出著神,等回過神來這邊的人已經散了大半,就連他自己也被楊孤鳴拉著隨人群往遠處去了。

夾在人流之中,楊守澈很容易的就聽到了周遭的議論。

“沒想到洪兄竟是那樣的人。”

“還洪兄?呸!提名字都臟了嘴。”

“我早就覺得他不對勁兒。”

“那些文章豈是這個年紀能做出來的?果真是竊來的。”

“目無尊長、無禮至極,平常已露行跡!如此德行敗壞之人,山長的處置還是太輕了!”

“……”

一道道或是鄙夷或是嘲諷的聲音傳入中,甚至夾這些不甚明顯的竊喜,洪子睦這些年在書院裡獨占魁首的行為早便惹得人嫉恨,不過平常對方勢大、無人敢表現出來而已。

到了這個時候,類似於“我早知道”“我以前便覺得”的說法不絕於耳,

楊守澈覺得自己該高興的,或者最起碼該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但是事實上,這一刻,聽著這些話語,他隻覺得渾身發冷。模糊的夢境記憶在這時候突然清晰起來,夢中的話語和耳邊的聲音重合,這些話他好似都曾經聽到過,隻不過指代的對象換了一個而已。

……沒有什麼不同。

楊守澈並不為了那個罪有應得的人覺得可憐,但是他這時候……隻無端端覺得齒寒。

腦海中傳來一道沒有什麼特彆情緒波瀾的聲音,[這便是人。]

【他】那麼說著,語氣中難得帶了些對少年“自己”的指點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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