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不多喝一點嗎?你才吃了一點點誒?”
“飽了。”
“……”
文素素心裡咯噔一下,見母親的神態,估計是又在想兩人之前爭吵的事了。
文素素本刻意在避開這個話題的,主要也是不想母親情緒波動太大影響病情,可不說並不代表這件事就過去了,總是需要一個結果的。
尤其是對向來強勢的母親而言,在公司裡,她是說一不二的李總,偏偏在家裡,拿自己‘叛逆’的閨女一點辦法都沒有。
果然,不等文素素說話,李珺就直接了當地問道:
“素素啊,媽之前跟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媽,下次再說吧,你現在才剛做完手術,醫生讓你好好養病的。”
“你不給媽一個答複,我這個病好不了。”
“媽……你彆樣,我真的很為難!”
“那你跟媽說說,你有什麼好為難的?去那個聽都沒聽過的地方教書就那麼有意思嗎?你要是喜歡當老師,媽答應你,你隻要回來滬海,我可以給你辦個畫室,或者你想去滬海的哪個學校當老師,媽都不反對,都會幫你想辦法安排,就算你什麼都不做,媽也能養著你,你說你還有什麼可為難的?”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跟學校簽的合同都沒走完呢,而且我帶的學生才剛上初二,我這半路要是走了,那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我可以給學校一筆讚助費,讓他們找更好的老師。”
“媽!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的學生需要我,我也在那邊收獲了很多,這些不是簡單用錢就能衡量的……唉你不懂。”
“那媽就不需要你了?”
李珺說著就有些激動,“這次媽幸運,隻是切了個膽囊,要是下次呢?我要是犯了心臟病、腦溢血,你在那邊,媽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媽怎麼辦呢?媽今年都五十三了,你爸也五十六了,家裡的事業做的這麼大,到頭來還不是都交給你嗎?你顧著你自己的什麼理想夢想、你會為你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學生著想,那你為我們想過嗎?”
“媽……你不要說胡話好不好,就算我在身邊也幫不了什麼事,家裡有吳阿姨他們,我都二十四歲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從小到大我都是被你們安排的,讀什麼學校、選什麼專業、做什麼事、我現在隻不過是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都不可以嗎?”
“可他們都是外人啊!你要做喜歡的事媽不攔你,可你非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嗎!你就是不想離家太近!”
“是!我是不想離家太近!我感覺喘不過氣來!”
氣到頭上,連向來溫婉的文素素也急了。
“我……咳咳咳——!”
李珺也氣,蒼白的臉色漲得有些紅,一句話沒說上來,嗆得不停咳嗽。
文素素被她嚇了一跳,趕忙過來輕拍她的後背。
母女倆依舊誰也說服不了誰,要是能分個對錯就好了,偏偏這種事也分不清誰對誰錯。
窗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擾得人心頭更加煩悶,病房裡的氣氛也變得更加壓抑起來。
母女倆沒有再繼續爭吵了,隻是彼此沉默了下來。
冷靜一些之後,李珺知道自己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正如素素所言的那樣,或許是一直以來家裡的高壓,令得她寧可遠離也不願待在滬海……
說是為了她好,可這一路走來對她人生的各種安排和限製,真的是為了她好麼……她能體會到母親的這份苦心麼……她所求的又是為何呢……
同樣的,文素素也知道自己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說來慚愧,為人師表的她教育自己的學生時會說尊重父母、理解父母,可偏偏自己與父母的關係處理的一塌糊塗……
她不知道這是溝通的問題,還是觀念上的問題,待在家中時,她隻感覺自己像個傀儡,連婚戀、事業、言行這種事都被緊密地安排,母親所言也沒錯,她丟下他們跑去白潭教書是有點自私,但真的隻有在白潭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己活得像自己……
若是自己在白潭那邊受挫也就罷了,她或許會認命,老老實實地聽從母親的安排回到滬海來。
可偏偏這一年裡,跟白潭、跟學校、跟學生建立起的感情和獲得的那種難以言喻的奇妙心情,讓她真的放不下那個地方、那些人兒。
“媽,我理解你的苦心,但唯獨這件事,你就讓我任性一次行不行?”
“……”
看著女兒泛紅的眼眶,李珺的神情也染上一抹悲哀。
她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沉默了下來。
許久之後,才終於問道:“你能給媽一個確切的時間嗎?”
“兩年。我現在帶他們到初二了,等他們初三畢業了,我就辭職回滬海來,再也不跑去那麼遠的地方了,會好好陪在你們身邊。”
“一學期變一年,一年變兩年……”
李珺笑了笑,似乎沒有力氣再反駁她了。
“媽,我這次說的是真的。”
“但願如此。”
李珺闔上眼睛,似乎很困的樣子。
母
女倆不再說話了,看似同意,卻似乎陷入了另一個僵局裡……
文素素歎了口氣,輕輕地把病床放平,給母親蓋好被子,把窗簾拉上。
回頭的時候,母親依舊閉著眼睛,但有些激烈起伏的胸口,大概還是情緒有些不能平複。
文素素已經不知道怎麼做才能令她滿意了,她已經退讓了很大一步。
離開了病房,關上房門。
她獨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沒有進去也沒有離開,就這樣呆呆坐了好久。
想到了什麼,她拿出手機來,撥打了一個電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