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著鬆田陣平前往的方向,已經有了不祥預感的江戶川柯南,終於從被格蘭瑪尼占據的腦子裡,挖掘出一個被他忽略了的信息。
糟糕!灰原和神索還在那個展廳裡啊!
徹哥應該不會對她們倆下手……吧?
這話想的江戶川柯南自己都不信——畢竟這姐弟倆避而不見的問題擺著。
他咬了咬牙,也迅速跟上去。
-------------
另一邊,在公安警備局辦公室的諸伏景光心神不寧地寫著文件,時不時地拿出手機來看一眼,卻沒有發現任何一條信息。
他試圖聯係鬆田陣平或者萩原研二,或者船上的某個誰,但收到的都是信號不良的提示,偏偏他專門去查過航海圖,這個地點不該有如此信號薄弱的地方。
“前輩……”他焦慮地喃喃著,“我是相信你的,可我……”
他想起在登船之前,千代穀早織用C的名義給他發了信息,讓他配合上級交接其他的事項,不要參與跟渡輪有關的事情。
她沒有提千代穀徹,也沒有提自己,隻是冷冰冰的一個命令。
但偏偏正是因為不含任何私人情感,諸伏景光才如此糾結。
當諸伏景光第一百一十五次拿起手機時,他終於收到了一方的回複。
九點三十分鐘,降穀零給他發了短信,短短一句,正是他們一開始約定好的暗號,證明千代穀徹的情況確實屬實。
諸伏景光看著暗號,心跳快了一拍,一種不詳的預感令他坐立不安,甚至讓他的手都莫名有些發抖。
很快,降穀零又發了一句帶有私人感情,不應該現在發出來的短信。
【hiro,我好累。】
343.
七點十五。
琴酒帶他前往的是一個普通的放映室,就像是在警視廳內部開會那般,簡簡單單的一個小房間,紙筆擺在桌上,隻有偌大的屏幕看著清晰。
降穀零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確實很想確認千代穀徹究竟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格蘭瑪尼,那個洗腦的藥效究竟是如何強勁才會使得意誌力如此堅強的他屈服?
又或者說——降穀零現在還在想,他要如何為千代穀徹找辯護的理由。
波本恨不得殺了格蘭瑪尼,可是降穀零……卻無法做到放棄千代穀徹。
他們幾個人好不容易將這冷若堅冰的心捂化,卻又如何舍得將它砸到地上?
隻要證明toru是被迫的就好,隻要他——
他好像什麼也改變不了。
真當坐下,降穀零才恍然間發現自己手心裡都是汗。
“說起來這個藥劑的信息我不信你沒調查過,目前還有個僅存的例子在情報組,隻不過是朗姆手下的人。”琴酒慢條斯理地打開電腦,一邊道,“如果不是生效的可能性太低,真想給組織的人都來一針……”
降穀零回過神,冷冷地刺道:“比如那個叛逃的FBI?”
琴酒臉上剛掛起的笑瞬間消失,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疤,綠眸中的殺意閃爍,他道:“不,我隻會親手弄死他。”
銀發殺手因這個話題整個人煩躁了起來,他將鼠標一甩,也沒什麼開場白,直接走到下麵,坐在降穀零旁邊,點了一支煙。
看著畫麵閃動下逐漸變得清晰,琴酒有些含糊地嗤笑道:“銀色子彈……組織何嘗沒有?”
打入警方內部,儘管無法接觸到公安的上層機密,但格蘭瑪尼提供的情報也並不少,隻要用得足夠得當……他就能輕而易舉地將苦尋不得的資料帶回組織。
降穀零沒再理他,而是將目光放到了銀幕上,一開始監控調試時隱約顯露出來的一角有些眼熟,好像是組織常用於審訊叛徒的地點。
他尚未轉到情報組的時候也有參與過,那一個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臥底,一方麵是警告他們歪心思的後果,另一方麵則是觀察他們的心理素質。
可以說,組織的手段一般臥底都熬不過去,要麼吐出情報給個太快,要麼折磨至死不得善終。
千代穀徹怎麼一開始被帶到這邊的?
降穀零皺著眉,表麵上用冰冷的目光審視著,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用儘全身力氣在控製自己指尖的顫抖。
他害怕自己看到一片鮮血淋漓。
即使已經無可挽回。
-------------
那監控最終還是被固定好了,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燈一般,打在了唯一的主角身上。
年輕的黑發青年身上還穿著醫院的老式病號服,肩膀上的傷口暈開一片紅色的血跡,將醫院的字樣都給遮擋住了。
他垂著頭,靠在被固定住的椅子上,顯然還是在昏迷的狀態,黑發濕漉漉的,像是冷汗浸濕的。
降穀零瞬間記起這一幕,當時那個醫院可以說是千代穀徹的第二個快樂老家,他在短短六個月內創下了最高受傷住院的記錄,目前還沒有任何一個警校生可以打破。
當時的他,在生日當天救下了一個破碎的家庭,頂著狙擊子彈貫穿肩膀的疼痛拆掉了炸彈……那混蛋血都快流乾了還能跟他們笑嘻嘻地開玩笑。
這記憶來得迅速且猛烈,仿佛本就被整齊地儲存在腦海,恍然間依舊能看到黑發青年那滿足且柔和的眼神。
至於開槍的人……
降穀零下意識看向琴酒,目光冰冷。
琴酒正抽著煙,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轉頭便見波本一臉冷漠地看著他,頓時以為他是不耐這緩慢的前奏,他嘖了一聲,拿出遙控器:“這麼急切?”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看格蘭瑪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呢。”
降穀零險些一肘懟到琴酒臉上,他轉過頭,強迫自己降注意力放到前麵,硬聲道:“這是千代穀徹。”
“確實。”琴酒抽了抽嘴角,掃著視頻中那稚嫩的青年,道,“很快就不是了。”
快進的視頻很快就到了有人氣的部分,千代穀徹清醒時還帶著活力和狠意,像一個防禦狀態的幼狼,率先亮出了爪子和牙齒。
降穀零看著他動作中崩裂了自己肩上的傷口,卻像是毫無反應一般繼續觀察著房間,腳上被扣住的部位隨著他的動作撩起了一截褲腿,露出有些駭人的青紫。
千代穀徹也如同一個旁觀者一般,自己好像才發現腳上有傷一般,臉上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遲鈍得不行。
降穀零看著那青紫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下意識在心裡罵了聲“笨蛋”!
同時,他心中也是一擰,多年閱曆判斷出,這並非千代穀徹對痛覺不敏銳,反而是因為身上的痛處實在是太多了,一時間大腦的CPU反應不過來,急急地將各種傷的判斷都送到跟前,反倒弄成一塌糊塗。
就像是發高燒時,一般人很難判斷出自己到底哪裡不舒服,而是覺得沒有一處好過。
這個笨蛋……
他乾嘛要一個人逞強啊!
或許是現在的千代穀徹與七年前的長相彆無二致,因此降穀零對他的印象帶著固有的執拗,仿佛那麼多年來的痛楚都濃縮在這一個形象上,恨不得將人直接拖垮。
事實上,千代穀徹確實有些承受不住了。
短短幾天內承受了如此多的驚心動魄,傷口被反複撕裂,失血過多的副作用在眼前盤旋,突如其來的襲擊帶著足夠改變命運的強硬,終究還是撕開了那披了許久的堅強偽裝。
降穀零看著千代穀徹用牙咬著繃帶將崩裂的傷口纏回去,鮮血順著他的唇邊滑落,像是從嘴裡嘔出來的一般。
很快,他用袖子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才剛剛過完二十一歲生日的千代穀徹,哭了。
降穀零覺得自己嗓子堵得慌,畫麵中的色彩在他眨眼間仿佛被眼睫給重新抹刷了一遍,隻留下格外刺目的紅和格外窒息的白,令他反反複複看不清命運究竟是如何將他的同學帶到這個境地的。
為什麼……偏偏是他呢?
琴酒手中的煙燃儘了一支,他抽得很猛,而平日裡會夾緊眉頭讓他丟掉的兩個人都沒有攔他。
一個是正沉迷錄像的波本,另一個是錄像中曾經的主角——格蘭瑪尼。
作為千代穀徹時他還流過淚,改變之後的他,臉上的表情就隻有冷漠和拙劣的笑。
琴酒此時看著,倒也蠻新鮮的,像是在看一場事不關己的電影。
現在仔細分辨……他倒也將千代穀徹和格蘭瑪尼,分成了兩個存在。
“負責人是你?”波本突然開口道,似乎是被二手煙熏的,他聲音也有些啞,“一直都是你?”
琴酒從鼻音中給了個“嗯”,將千代穀徹應激般的畫麵給切了過去。
視頻中終於不再是青年一個人的獨角戲了。
監控的視角有限,降穀零隻能勉強看到琴酒走進來,一如平日逛街那般悠閒。
而他連落淚都是無聲的同期,卻像是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一般,連那雙還帶著水意的眼睛都睜到了最大,映著血色,熊熊燃燒著深惡痛絕的火焰。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在手觸及光滑又惡毒的牆麵時遽然坐了回去,肩膀上的傷晃出並不多的紅色,最終因劇烈的動作沾了一點在耳垂。
“你對他做了什麼?!”
千代穀徹全然不顧琴酒之前恨不得扼死他的動作,照樣冷聲與他對嗆起來。
降穀零重重咬了一下舌尖,感覺這縷疼痛順著喉嚨鑽入大腦,又滴滴地打著轉。
在組織沉浮多年的波本,輕而易舉地從短短一句話中猜出了“他”的身份。
無非是已經被壓榨到毫無價值的臥底,被當作最廉價的靶子,讓成員用良心做子彈,一下一下地洞穿他們,等子彈打完,良心也已經沒有了。
就像是他一樣,波本是沒有良心的。
他低頭咳嗽了兩聲,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一口下去,險些真把自己給咬出個豁口來。
甚至說……按照往常的慣例,不管是哪個軟腳蝦新人站在這,降穀零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金發男人紫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痛楚。
可千代穀徹……toru……以他的性格,真的會開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