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的人是蘇念年——外人認不出來,甚至蘇念年自己可能也沒想到,但祁凝一看就有這種篤定的感覺。
畫中少女站在向日葵田中,她牽著某個背對著畫麵的人,似乎正在說些什麼,從雙眼到嘴角都洋溢著笑意。
在望不見儘頭的花海裡,她的眼中卻隻能裝下身邊一人。
少女的五官與蘇念年其實很相似,但蘇念年從未露出過她那樣燦爛的笑容,以至於她們乍一看判若兩人。
這幅名叫《向日葵》的畫無論是構圖,色彩,還是對人物的刻畫,都有著令人震撼的水準,在場的人們無一不被驚豔。
而祁凝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蘇念年牽著的那個人是誰?
她知道那個人不是自己,因為蘇念年著重刻畫了對方的手背——那裡有一道疤痕。
祁凝剛上大學時讀的是臨床醫學,所以很注意不讓手受傷,即便是後來轉行了,這點也沒有變。
所以那隻手不可能是她的。
祁凝僵硬地轉頭看向蘇念年,後者正一臉期待地等待著她的回應。
遲遲等不到祁凝開口,蘇念年按捺不住了,伸手拽了拽她:“怎麼樣?”
“……”祁凝花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很好看。”
蘇念年眼中閃爍的光彩熄滅了,她怔怔地鬆開手,心情一點點冷卻下來。
……祁凝不喜歡。
蘇念年突然喪失了對這場畫展的熱情,她真正在乎的觀眾隻有祁凝一人,如果祁凝不喜歡,那這場畫展對她來說也就沒了意義。
她想問問祁凝理由,但卻在目光接觸到對方時怯懦了——她意識到祁凝現在很生氣。
前幾分鐘還歡欣鼓舞的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她們站在不斷發出驚歎聲的人群中,就像兩個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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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姐!”
一聲興奮的呼喚讓蘇念年回過神。
蘇念年動作緩慢地回過頭,與田晚對上了眼神,她點點頭,“……田晚。”
田晚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從精致的短款小禮裙到發間的珍珠發飾,無一不適合她。
“真的很感謝你的邀請函,”田晚的聲音中滿是激動,“如果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將來該怎麼辦了……”
她一講起話來就收不住,蘇念年聽得心不在焉,而站在一邊的祁凝的神色則越來越沉。
這時,恰好有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路過了她們身邊,她先是隨意地瞥了三人一眼,接著就驚喜地停下腳步,叫了祁凝一聲:“祁醫生?”
剛才一直懨懨的蘇念年突然抬起了頭,跟著祁凝一起看了過去。
“祁醫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陸晨,”女人撩了撩頭發,玫瑰味的香水氣息撲麵而來,“好久沒見了。”
祁凝麵色淡淡,衝她舉了一下手中的香檳,“是很久沒見了。”
陸晨的目光在蘇念年和田晚身上轉過,接著仿佛沒看到她們似的,對祁凝說:“祁醫生,我們一起去旁邊聊聊?”
蘇念年的手微微抬起,本能地想拉住祁凝,但後者已經點頭答應了,“可以。”
“……”蘇念年縮回了手。
祁凝沒有打招呼,就直接跟著陸晨離開了,蘇念年注視著她們逐漸走遠的背影,喉嚨間乾澀無比。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蘇小姐……你的那位朋友……”
蘇念年看向田晚,後者正表情躊躇,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怎麼了?”蘇念年啞著嗓子問。
“我想冒昧地問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蘇念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祁凝離開的方向,對方的身影已經淹沒在了人群中,不知去了哪裡。
陸晨身上的玫瑰花香味還留在空氣中,讓蘇念年腦海中克製不住地閃回剛才那一幕。
沉默良久後,蘇念年開口回答:“朋友。”
“那就好……”田晚撫了撫胸口,表情放鬆下來,“我還擔心你們是不是一對呢。”
“……為什麼這麼說?”
田晚走近幾步,進入了蘇念年的安全社交範圍內,後者蹙起眉頭想要後退,卻突然想到不告而彆的祁凝。
抱著某種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理,蘇念年賭氣般地沒有動。
貼近蘇念年之後,田晚小聲說道:“陸晨是現在當紅的女星,上個月……她出櫃了。”
蘇念年驟然攥緊了手。
“陸晨曾經公開說過,自己喜歡溫柔型的女生,如果對方是醫生就更好了……”
田晚剩下的話蘇念年已經聽不見了,她憋悶著一口氣,想要去追上祁凝,把她攔下來。
可下一秒她突然想到,祁凝和那個陸晨明顯認識,陸晨的性取向又是公開的,作為熟人,祁凝不可能不知道,那她們之間……
蘇念年越想越煩悶,她幾乎想立刻轉頭離開這場壓抑的晚會,躲回家中,縮在被子裡再也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