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笑了一聲,眼尾彎出一個莫諱如深的弧度。
接下來,就是等那個蘇美人懷上龍胎,一切就可以如她所願。
她偏過頭,瞧著掛在牆壁上的玄鐵劍,眼神冷了下來。當年蕭寒是怎麼從她手裡奪走的一切,今時今日,她就要全部報複他的兒子身上。
她要讓蕭則痛不欲生。
她無聲地笑了起來,那笑意深處,卻隻有冰冷的仇恨。
籠裡的雀鳥低頭啄著盒子裡的吃食,漂亮的尾羽高高翹起,腳上卻捆著細細的鎖鏈。
屋裡安靜了一瞬,福祿偷偷抬眼看著她,似是有些不忍心,卻還是將頭埋得更深,緩緩地道:“太後娘娘,攝政王過幾日要進宮了。”
太後漫不經心地偏過頭,眉眼微挑:“他來做什麼?”
福祿抿了抿唇,聲音弱了幾分:“說是王妃近日身子不好,攝政王帶她進宮請太醫診治,太醫院的藥材也遠比王府的齊全,在宮裡調養身子總是好一些。”
珠簾輕輕晃了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隔間裡的太後轉過身,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既是如此,便讓太醫院的人好生伺候。”她頓了頓,輕笑了一聲,“王妃的命可金貴著。”
金貴到他願意豁出性命。
她仰起下巴,緩步往裡屋走去,繡著鳳翔九天的長裙逶迤拖地,頭頂的十二支金步搖輕輕晃動,挺直的背影卻無端端顯得有些蕭條。
雪又落了下來,福祿轉身將窗戶關上,將風雪阻隔在外,屋裡昏暗了些,他低著頭輕歎了一聲。
真是作孽啊。
在宮裡的日子眨眼即逝,冷靜了幾日後,洛明蓁也慢慢接受了那件事。而且蕭則自從那一晚後再也沒有召見過她,她一肚子的委屈沒處發泄,到現在也消了不少。
她睡到晌午才起,端坐在窗台前給自己梳洗打扮。她今日穿著粉色襖裙,外罩金絲滾邊大袖衫。滿頭青絲一絲不落地挽著。又撚起紅紙,輕輕抿了一口,唇瓣染了緋色。
她站起身,將狐裘大氅披在身上,便推開門出去散心。許是因著太冷了,大多都待在屋裡。是以四麵除了幾個步履匆匆的宮人,也算得僻靜。
畢竟她對宮裡不熟悉,也沒敢走多遠,隻在附近的梅園裡轉悠。積雪深厚,踩上一腳便會陷出一個印子。
她本是覺得在屋裡困得太久,有些悶。可走著走著,她忽地頓住腳步,有些累了。
她到底在做什麼?稀裡糊塗地來到這宮裡,當了皇帝的妃子,又上了太後的賊船,現在還真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可她隻想回家,隻想回灣水鎮,每天抱著兔子躺在搖椅上。嗑瓜子,看話本,沒事還能去彆人家串門子,等開春了,她拿著剩下的錢去開個小店。
可她現在呢,被困在這深牆大院裡,清白沒了,小命說不定也要沒了。要麼被太後弄死,要麼被暴君折磨死。
左右都是死。
她仰起頭,輕笑了一聲,任由雪花落在臉上,眼神卻慢慢悠長了起來。
好想阿則啊。
他現在在哪兒,又在做什麼?他會回灣水鎮看她麼?還是就這樣把她給忘了?
如果他回去看她,發現她不在,會不會以為她搬家了,以後都不去看她?
也或許,他壓根就已經把她給忘得一乾二淨。
她緩緩蹲下身子,將下巴擱在手臂上,寒風裹著大雪吹進脖頸裡,眼眶慢慢紅了。大氅的毛絨被風刮起,蹭在她臉上。
雪越下越大,目光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不一會兒,她頭頂的帽兜便堆了細雪。
已經冷得沒有知覺了。
她抖了抖落了雪的眼睫,四麵的風聲忽地小了些。她愣愣地抬起頭,入目是一角青色的傘麵。
她後知後覺身後站了個人,往後仰起頭,看見那張戴著麵具的臉後,呼吸停滯了一瞬。
披著玄黑色蟒紋大氅的蕭則立在她身後,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傘柄上。低垂著眉眼,靜靜地看著她。
高牆深院,大雪茫茫,撐起的青色折傘往她那兒傾斜,他自己身上卻落滿了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