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兒(1 / 2)

入了冬, 天色暗得早,轉眼外頭黑了下來。四下寂寥, 銀杏在窗台下坐著嗑瓜子,洛明蓁躺在榻上瞧著房梁。

離亥時還有兩個時辰,再等等她就能出宮了。這樣想著,她心裡既期待又忐忑,不知為何還多了幾分莫名其妙的感覺。她說不清,但應當不是舍不得,畢竟這兒哪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

她翻了個身, 準備稍微睡一會兒,門外頭傳來叩門聲。

洛明蓁沒在意, 隻當是司元元她們來找她串門子。直到不遠處的銀杏失態地喊了一聲:“陛下。”她才如遭雷擊一般從榻上坐起來, 定眼往門外看去, 果見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蕭則站在門口。

夜色朦朧, 勾勒著他修長的身形, 唯有那雙眼睛,始終帶了清冷的光芒。

洛明蓁趿上鞋, 慌裡慌張地向他行了個禮:“陛下,您怎麼來了?”

蕭則的聲音啞了一些:“這宮裡還有朕不能來的地方?”

洛明蓁趕忙否認:“陛下哪裡話,您想去哪兒都行,您能來這兒, 妾身高興還來不及。”

她心下焦急,麵上不敢顯露分毫。眼看著離亥時不到兩個時辰, 偏生他要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一旁的銀杏識趣兒地退出門外, 一轉眼,屋裡就剩下他們兩個。

沉默蔓延開來,洛明蓁尷尬地撐起笑臉:“陛下來此, 可是有什麼事交代妾身的?”

蕭則單手負在身後,淡淡地道:“無事。”

洛明蓁正愁著要怎麼勸他離開,可蕭則已經反客為主,氣定神閒地坐到玫瑰圈椅上。他抬了抬下巴,冷冷地吩咐:“還不給朕看茶?”

洛明蓁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認命地去給他倒茶水,眼神卻偷偷瞄著他挺直的背影。他不會打算今晚睡這兒吧?

茶水漫出來,燙到了她的指尖,疼得她輕輕“嘶”了一聲。她捂著手指頭,哀怨地皺了皺眉。這暴君真是會給她找事。

她將茶杯端過去,規矩地放在蕭則麵前:“陛下,請用茶。”

蕭則看都沒看她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洛明蓁摩挲著指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陛下,這夜深了,天雪路滑,妾身看您還是該早些回養心殿,免得待會兒路上冷。”

她剛剛說完,蕭則放下茶杯,“嗯”了一聲:“你說的有理。”

洛明蓁送了一口氣,可蕭則又道:“天雪路滑,那朕今夜便宿你在這兒。”

洛明蓁一噎,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不說還好,這下他更是不走。她偷偷瞟了一眼天色,再這樣下去,今晚怕是走不了。可十三說機會難得,多待些時日便是多些禍患。

她轉了轉眼珠子,忽地眼前一亮,對著蕭則笑道:“陛下,您能留下來,妾身也高興。隻是天寒,不若妾身去為您燙一壺酒水,也當暖暖身子。”

蕭則掀開眼皮,饒有趣味地瞧了她一眼:“你要與朕喝酒?”

她這酒量不行,酒品更是不行,上回喝醉了,就敢對他動手動腳。

洛明蓁不知他在想什麼,信誓旦旦地點頭:“陛下有這個興致,妾身就陪您喝,不然您一個人多無趣啊。”

見蕭則看著她不說話,她隻當他是默許,轉身便去吩咐銀杏上酒。她打算好了,既然這暴君不肯走,那就把他給灌醉,還有四個時辰,她不信還灌不醉他。

她挑著眉,輕哼了一聲。而屋內的蕭則盯著她的背影,慵懶地用手撐著側臉。孤男寡女,一道喝酒,她這是在暗示他?

他撩了撩眼皮。

既然她想,也未嘗不可。

待洛明蓁冒著風雪回來的時候,手裡抱了好幾壺酒。又在桌上支了個爐子,將酒壺放進沸水裡燙。桌對麵的蕭則斜靠著身子,似有意或無意地瞧著她。

酒燙得差不多,洛明蓁用帕子提起來一壺,擺在了桌上:“陛下,光喝酒沒意思,咱們劃拳吧,誰輸了誰喝,公平的。”

她給自己和蕭則一人拿了一個酒杯,揭開酒塞便準備為他滿上。

蕭則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酒杯”,嘴角輕輕扯了扯:“你覺得這很公平?”

這是酒杯?說它是口盛飯的碗都不為過。他又看向洛明蓁麵前的酒杯,不過拇指大小,虧得她還能麵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

洛明蓁裝傻充愣地笑了笑,為他倒了一碗熱酒:“陛下,妾身酒量不好,怕是沒喝兩杯就要醉了,到時候陛下沒人陪著,多沒意思啊。”

蕭則也知道她慣是個喜歡耍賴的性子,沒有同她計較,隻是單刀直入地道:“如何定輸贏?”

洛明蓁給他解釋了一下民間劃拳的規矩,他記性很好,講一遍就記住了。準備好後,兩人便劃起了拳。蕭則頭一回玩,自然生疏,可他賭品很好,輸了就是輸了,一大碗酒毫不猶豫地一飲而儘。

他抬了抬手指:“繼續。”

洛明蓁笑眯了眼,豪氣地跟他劃拳,一見又是蕭則輸,便喜滋滋地去給他倒酒。

蕭則看著碗裡滿滿當當,已經漫出來的酒,眼尾抖了抖。

倒也不必如此明顯地要灌醉他。

他眼神微動,目光掠過她滿是笑意的臉。她就這麼迫不及待?

洛明蓁催著他:“陛下,快喝呀。”

蕭則抬手將碗中熱酒飲下,見著洛明蓁高興的模樣,嘴角微微勾起。

罷了,再讓她一回。

劃了快半個時辰的拳,都是蕭則輸得多。洛明蓁看著桌上的酒壺空了一個又一個,差點高興得跳了起來。她可真是太喜歡和蕭則玩了,投骰子比不過她,劃拳也老是輸。若他不是皇帝,她肯定天天找他賭錢。

酒過三巡,洛明蓁偷偷瞟了他一眼,可他臉不紅心不跳的,喝了那麼多酒,看著是一點醉意也沒有。她有些不高興地抿了抿唇,這人酒量怎麼這麼好?她將最後一個酒壺抖了抖,愣是抖不出一滴酒來。

“陛下,酒沒了,妾身再去拿。”她站起身準備往外走,身後傳來一陣桌椅的摩擦聲,手腕一緊,覆上了一層溫熱。她眉眼一跳,沒來得及回過頭,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一收,讓她整個人沒穩住直直地往後栽倒。

她低呼了一聲,卻是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收緊,腰身也被人掐住。她慌亂地抖了抖眼睫,正對上一雙清冷的眉眼。

他的嘴角微微朝上,勾勒出幾分撩人的弧度:“朕在這兒,你還要去哪兒?”

他說這話的時候,揉碎了星子般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隔得太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酒香。

他好像喝醉了。

認識到這個事實後,洛明蓁彆扭地動了動身子,不敢去看他:“陛下,您喝多了,妾身扶您去歇息吧。”

頭頂的人沒有說話,良久,久到她以為他已經醉得睡著了。將視線彆回來,猝不及防對上他近在咫尺的臉。

他半眯著眼,一呼一吸都是酒香:“你說的對,是該歇息了,你應該等很久了。”

洛明蓁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可他又勾了勾唇角:“朕也等很久了。”

她徹底糊塗了,這是什麼意思?她等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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