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2 / 2)

太後尾音一轉:“不過,我答應了這小妮子,留她一條性命。而且那聖旨最下寫了一行字,這詔書得由皇後宣讀,還指明了要讓她去守皇陵。這可是那個孽種為她留的一條活路。孩子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拿了,把她留下就行。”

蕭承宴轉眼看著台階下的洛明蓁,略微思量,點了點頭:“皇後娘娘乃一國之母,身份尊貴,自然該留下。”

太後“嗯”了一聲:“這其二,你得把那個孽種給我。”她眯著眼,聲音冷下來,“我要親手殺了他。”

蕭承宴看著她麵上的恨意,隨即又低下頭,端起酒杯,眼底帶著意味不明的笑:“人還有一口氣,今晚就送給您。”

太後仰起下巴,滿意地笑了笑。二人碰著酒杯,各自一飲而儘。

酒杯放回桌上,蕭承宴起身,理了理衣袍:“時候不早了,臣得先行回府,您要的東西,自然一樣不少。”

太後沒說話,側臥著,唇角噙笑。

福祿收著喜服外衫,規矩地疊好,送到蕭承宴麵前。

蕭承宴斜了一眼旁邊縮著身子的洛明蓁,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抬手去拿那件外衫,眼底露出幾分興奮。

他等了這麼多年,總算要大功告成了。這皇位,他讓出去太久了。

他的手剛剛覆上外衫,還未拿起,忽地喉頭一哽,雙目微睜,渾身抽搐了一下。卻是彎著腰,直直地跪在地上。

他低著頭,抬手捂住心口,額頭青筋鼓起,冷汗順著鬢角流下。卻是再也堅持不住,癱倒在地,唇角慢慢滲出一絲鮮血。

洛明蓁雖然早有準備,可真見著這場景,還是趕忙往後退了幾步,躲在柱子後麵,隻探出腦袋偷看。

她目光下移,打量著地上的攝政王。心裡在琢磨,他這樣應當是會死了吧?

她正胡思亂想著,一陣愉悅的笑聲打破了她的思緒。地上的蕭承宴也艱難地抬起頭,看著躺在榻上笑得不能自己的太後。

他喉頭滾動,唇角又滲出鮮血:“你竟然對我下毒?”

太後臥在榻上,睨眼看著他,憐憫地開口:“蕭承宴啊蕭承宴,你可曾想到有一日也會落到我手裡?當年蕭寒也是像你,匍匐在我腳下,被我一杯毒酒斷了性命。今日就輪到你了。”

蕭承宴眉頭微皺,胸膛不住地起伏:“原來你早就想殺了我?”

太後冷笑:“你和他一樣該死,我受過的苦,你們要一一拿命賠給我!”

蕭承宴撐著身子想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我當年也是有情誼的,你當真如此絕情,要置我於死地?”他咽下鮮血,喊了一聲,“萱萱,我不信你心中半點也無我。”

太後臉上的笑冷了下來:“我心中有你?”她啐了一口,“你算個什麼東西?看到你的嘴臉,就讓我惡心。”她甩開袖子,“世人都說你蕭承宴重情重義,與你那亡妻伉儷情深,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嗤笑了一聲,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等她笑夠,才指著蕭承宴罵道:“是,林月娘是我下毒殺的,而你早就想到她會落到這樣的下場!你知她體弱多病,把她當作借口,推遲你回封地的日子,她的死,也不過是你推波助瀾罷了。”她的手都笑得打顫,“蕭承宴,真不愧是你,狠下心來,連自己夫人的命都能拿來賭。”

蕭承宴攥緊拳,卻是一語不發。而太後還在笑,笑聲回蕩在大殿裡。

一旁偷聽的洛明蓁微睜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的蕭承宴。她見過他心疼月娘時的模樣,那時明明連她吹了風都舍不得。沒想到,他竟是這樣陰險毒辣的人。

她咽了咽喉頭,往柱子後麵又縮進去些。

太後站起身,拔出牆壁上的寶劍,一步一步走到蕭承宴麵前。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手中長劍撐在他的脖頸處。她複又半蹲下身子,憐憫地看著他:“這皇位,你們都想坐,我倒是也想試試了。”

她手中長劍往前,正要割破他的喉嚨,卻在一瞬間。窗戶被箭矢破開,洛明蓁“啊”了一聲,趕忙抱著頭蹲下去。

太後抬劍擋在身前,下一刻,手中長劍被人奪去,脖頸一涼,卻是被人用劍脅迫。

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看著窗戶外那些侍衛,唇瓣都在顫抖著。肩頭被人握住,冰冷的劍也貼在她的脖頸上。

本該“中毒”的蕭承宴貼在她的耳側,輕笑了一聲:“萱萱,你還是太容易輕敵了。”

“你!”太後攥著拳,卻被他牢牢鉗製著,她冷笑了一聲,“蕭承宴,你果真是老奸巨猾,看來你早就知道那是毒酒,今日故意中計,是想除了我吧。”

蕭承宴不置可否,卻是不緊不慢地道:“你說了這麼多,也該本王告訴你一些事兒了。”

太後仰起下巴:“怎麼,你想說,你心裡一直記掛著我?”

蕭承宴無視她的諷刺,反而笑了笑:“我記得,當年你答應嫁給我,是因為我在燕南關救了你。”

太後臉上有一瞬間的動容,卻還是彆過眼,嗤笑了一聲。再提起這些事,隻會讓她想起來便惡心。

蕭承宴壓低聲音:“其實當年在燕南關救你的人,不是我。”

太後微睜了眼,卻因著脖子上的劍不能回頭。

蕭承宴很滿意她這個表現,道:“救你的那個人,你我都認識。”他一字一句地道,“就是我那令你恨之入骨的大哥,蕭寒。”

太後臉色沉了下來,眼神浮現出恨意,連肩頭都在氣得顫抖:“蕭承宴,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

蕭承宴從鼻間發出一聲輕笑:“信與不信,在你,我隻是可憐他罷了。他從入軍營時,見你第一眼,便傾慕你。可惜,他天生性子陰鬱,不與旁人多言。若不是我曾意外撞見他偷偷藏著你遺落的玉佩,我也不知我那一向冷心冷肺的大哥,竟愛上了一個女子,還不敢告訴她。”

“在燕南關那次,大雪封山,敵軍環伺,大軍都撤了,隻有你跑回去救那被舍棄的三百將士。蕭寒知道了,單槍匹馬去救你。他回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三日,我當時還以為他死了,可他卻抱著昏迷不醒的你回來了。”

太後呼吸一促,渾身都冷了下來。

蕭承宴卻不肯停:“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何都說是我救了你?因為他乃太子,救你是違抗軍令,他本就不受父皇喜愛,若是傳到父皇耳朵裡,他這個太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他本欲承下罪責,可我當時告訴他,我願意替他認下這個罪。父皇偏寵於我,不會拿我怎麼樣。他答應了,而我替他受了四十軍棍。”

“我沒想到的是,你醒來之後竟然以為是我救了你。我本想告訴你真相,可你當時看向我的眼神,卻讓我沒忍住改了口,將錯就錯。而蕭寒由始至終也沒有說過什麼,我當時還以為他沒有那麼喜歡你,也便沒有再去在意這件事。”

太後睜大著眼,呼吸急促,雙臂卻在顫抖著:“蕭承宴,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蕭承宴笑了笑:“我知道你恨他在你我新婚前夜玷汙了你,又在娶了你之後滅了你龔家滿門。其實想殺你龔家的是我們的父皇。龔家軍,這天下姓蕭,又怎能有龔家軍?當時父皇知道你我有婚約,便讓我退婚,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沒想到蕭寒又為你做了回傻事。”

“他用那樣的法子逼你嫁給他,又借口是為了搜集你們龔家通敵賣國的證據,讓父皇點頭同意,最後以太子妃之位保住你。又主動攬下這主審龔家的權責,你龔家能留下來的,他都替你留了。就連你的親哥哥,也被他想法子弄入宮中,雖成了內侍,好歹也保住了性命。”

他偏過頭看向一旁麵色蒼白的福祿,“我說的對麼,龔家大公子,龔齊年。”

聽到這個稱呼,福祿臉上的血色褪去。可這個名字是傷,是痛,是被強行撕開的傷疤。他忽地抬起手,捂住臉,眼淚不斷從指縫滲出。

太後的眉頭痛苦地皺著,仰起脖子,像是快要呼吸不過來。可她卻緊緊攥著蕭承宴的袖子,嘶啞著嗓子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

蕭承宴眼底露出滿意的神色,劍往她脖子上靠:“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太後搖著頭,唇瓣顫抖:“不,不……你閉嘴,你閉嘴!”

她想抬手捂住耳朵,可蕭承宴卻逼著她聽,一字一句地聽清楚:“你以為蕭寒是飲下你的毒酒死的?我今日告訴你他怎麼死的,他為了你死的。”

“當年燕南關那一戰,他在大雪裡將你翻出來,背著你走了三日的路。普通人尚且不能在雪山熬過三日,何況他生下來就有不足之症,以至於寒毒侵體,太醫說他最多也就再能活上十年。他花了十年,用近乎殘忍的手段培養了蕭則,接替他的位置。最後,又選擇死在你手裡。”

“可哪怕他死了,你還在恨他,還折磨你和他的孩子,我真是有些可憐你。”

太後微張著嘴,眼淚順著麵頰淌下,落在脖頸卻是刺骨的冰冷。她搖著頭,聲音嘶啞:“我不信……我不信……”

蕭承宴看著她空洞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經信了。

看著她這般痛苦,他的心情倒是愉悅了幾分。殺人誅心,這一回,她已經徹底不能和他鬥了。

蕭寒當年不敢說出口的事,如今他替他說。

他緩緩抬起手捂住她滿是淚水的眼睛,長劍往上提:“若是後悔,便去地下陪他吧。”

哐當一聲,血珠四濺,長劍落在地上。

蕭承宴眼神一凜,轉過身,正看見手持弓箭,靠在門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蓁蓁:我今天就是瓜田裡上躥下跳的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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