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還無精打采的,卻在看到迎麵而來的蕭則後,高興地扯著皇後的袖子:“母後,哥哥在那兒,讓哥哥一起來坐步攆。”
他揮著手同蕭則打招呼,蕭則也隻是看了他一眼,或者說看了他身後的人,眼神便慢慢黯淡下來,緩緩低下頭。他站在宮牆下,散在身後的墨發被風淩亂地吹起。
蕭渝一直喊著他,他始終不曾抬起頭。
皇後仰著下巴,慵懶地躺在步攆上,連一點餘光都沒有給蕭則。
步攆和蕭則錯開,頭也不掉地往前抬著。蕭渝伸出手,卻隻能看著蕭則的身影慢慢變小。他仍舊站在那兒,孤零零一個人。
蕭渝微張了嘴,卻是沒有再喊他了。
母後不喜歡哥哥。
可母後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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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大雪紛飛。
蕭渝抱著一盞琉璃燈,跑到了蕭則的宮殿外。大雪埋在他的肩頭、發梢,凍得他的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他爬上台階,這回屋子的大門沒有關。
門開著一條縫隙,他就在站在門外,透過那一絲縫隙看到了屋裡的場景。
蕭則躺在地上,渾身都是血,尤其是臉上,鮮血潑灑出淩亂的痕跡,洇濕了他的發梢。他的手中握著一把染血匕首,整個人側躺著,雙目睜大,空洞而絕望,隻有皸裂的唇瓣一張一合:“義書……”
眼淚早已在乾涸在他的臉上,聲音嘶啞,身子一動不動。
除了像一具屍體。
蕭渝渾身發抖,想要跑進去,卻被人從背後抱住,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他發不出聲音,隻能又踢又踹。
可那人似乎沒有打算傷害他,也沒有打算放他走,隻是讓他安靜地待在那兒。
一身龍袍的蕭寒背對著門,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聲音透著冷意:“沒用的廢物。”他冷笑了一聲,“不過是殺一個人,就讓你變成這樣,看來,你也配不上儲君之位,連渝兒都能比你做得更好。”
蕭寒眯了眯眼,“朕給過你選擇,帝王之路,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做不到,就給朕滾去封地。”
蕭則空洞的眼神恢複了一點清明,他僵硬地抬起頭,唇瓣顫抖:“不要……”
他走了,這樣的事一定會落在弟弟身上。
已經夠了,這樣的苦,弟弟受不了。
他不能讓弟弟和他一樣。
他咬著牙,掙紮著爬了起來,手中還握著那把匕首,冷冷地看著蕭寒:“從今以後,我會殺了所有擋路的人,包括你。”
蕭寒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屋外的蕭渝睜大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捂著他嘴的人俯下身,在他耳旁輕歎:“小殿下,太子殿下與您不同,這也是他自己選擇的路。日後,您莫要再來找他了。”
他說著,鬆開了手。
蕭渝小臉蒼白,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一切。為什麼父皇要這樣對哥哥?為什麼母後不喜歡他?
為什麼?
為什麼隻有他被好好地保護著,被所有人喜歡?
為什麼哥哥也喜歡他,哥哥應該討厭他的,是他奪走了哥哥的一切。是他害得哥哥這麼痛苦的,都是他的錯。
他痛苦地抱著頭,轉身往後跑,懷裡的琉璃燈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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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陰濕的地板上癱倒著一個妙齡女子,她美目圓睜,發絲淩亂,驚恐看著臥在幔帳後的人。
幔帳裡跳出一隻瘦弱的白貓,慵懶地搖著尾巴尖,藍色的眼瞳幽深,卻是帶了幾分瘮人的感覺。
鈴鐺聲響起,躺在地上的女子渾身一僵,軟著腿往外爬。就在她快要爬到門口時,腳踝被人一隻冰冷的手握住。
“姐姐,你不乖。”
她回過頭,隻能看見一個紅衣少年蹲在地上,幾縷墨發勾在深陷的鎖骨上,他眯眼笑了笑,手裡把玩著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
“不要……不要……”那女子絕望地搖著頭,雙手撐在身後的地板上,眼淚落下,唇瓣已經被她咬破,滲出血珠子。
紅衣少年仰起下巴,手指緩緩落下,將匕首抵在那個女子的右手上,咧開嘴笑了笑:“姐姐喜歡我皇兄麼?”
女子拚命地搖著頭:“不,我不喜歡他!”
見紅衣少年笑了,她緩了一口氣,慢慢往前爬,爬到他腳下:“禹王殿下,我知道您才是最應該繼承大統的,那個暴君根本比不上您,臣女又怎麼會喜歡他。”
她咽了咽喉頭,見蕭渝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她急促地喘著氣,隻當自己說對了話,直起身子,裝作一臉仰慕地看著他。
蕭渝捏著她的下巴,勾唇笑了笑:“是麼?”
女子用力地點頭,正準備再說些奉承的話,眼前的人眼神瞬間冷下來。她被按在地上,匕首劃下,鮮血潑灑在蕭渝的臉上,仿佛盛開的梅花。
木窗被風吹得來回作響,隻有女子的慘叫聲不斷響起。
一炷香後,蕭渝站起身,將手裡的匕首扔到地上那個血肉模糊的人身上。他的神情淡漠,仿佛隻是去廚房殺了一條魚。
白貓跳到他身旁,蹭著他的腳踝。他略歪著頭,看著滿手的鮮血,“嘖”一聲:“這種壞女人的血真是臟。”
他眯了眯眼,看著地上被折磨而死的女子。
她們都是壞人,是騙子,這個世上,隻有他在乎哥哥。
所有騙哥哥的人,他都要殺了。
他抿唇輕笑了一聲,腰上的鈴鐺輕輕晃動,一身紅衣飄起,讓他整個人更添了病態的蒼白。
這世上沒有人愛他的皇帝哥哥,他就要替他殺了那些人。殺到,沒有人能再傷害他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