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液體濺在臉上,洛宓咋嘛了一下嘴,屬於淩霄真人的血肉掛在劍鞘上,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平心而論,金丹修士的血肉可比築基修士香多了,可惜她是一把有節操有底線的魔劍,就算嘴饞也不能誰家的飯都吃。
然而李歧的心頭血也好,淩霄真人的血肉也罷,對於胃口奇大、嘴巴奇刁的她而言都隻是寡淡無味的稀米湯,連清粥小菜都算不上,就好像頭頂灑下的月華,固然是能管飽,但是一點都不頂餓。
洛宓很清楚,情況對她和小魔尊幾乎是一邊倒的不利,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大發神威一下子就把敵人揍扁。
不是她不願,而是她不能。
洛宓是仙器,她需要的是仙氣,當年攢了幾個紀元的仙氣在惡龍相鬥時消耗一空,後來有了羽淵這個大血包就再也沒存過,導致現在捉襟見肘的窘困,可惜這正是凡間萬萬尋不到的東西。
洛宓是武器,她的威力必須經由使用者之手來展現,不然她也不會在碰到魔尊前被困在洛水河底幾個紀元。
缺失了這兩樣,她就是一柄被存封在庫房的無主之刃,縱然無損鋒芒,但也沒什麼威脅。
兵器是不可能自己使用自己的,洛宓當年能在仙魔兩界偷雞摸狗,說白了背後也是魔尊在默默縱容,正是他通過契約源源不斷的提供仙力,才成就了讓人一聽名字就頭大的洛老魔。
然而,縱容她的魔尊回到了修為低微的年少時代,不僅如此,她還要幫著小魔尊跟自己的親爹乾架。
真是……刺激。
李歧不通劍術,修為僅到築基,能傷淩霄真人不過是仗著神兵之利,但想要因此攻防互換,就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
好在,他一開始的打算就不是這個。
被刺穿了手掌的淩霄真人被洛宓一阻,下意識的便又振了一下衣袖,強勁的風力再次出現,被巋然不動的洛宓分劈了兩半,卻將她身後的李歧又掀了四五個跟頭,眨眼間就滴溜溜的滾出了十多丈。
距離一拉開,李淩霄便心道不好,硬生生的將淌血的左手從長劍上拔了上來,正要上前腳下卻是一頓,這簡簡單單的一步,他竟然沒有邁開。隻見先前那麵白骨牆化為的粉末和碎骨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李歧事前畫出的圓圈,而男人上前捕捉李歧的動作,正好是邁進了這個圈中。
大意了!
淩霄真人抬手就要再次揚袖,然而為時已晚,化為圓圈的骨粉上已沁出了瑩瑩綠光,在這午夜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白骨留情陣,”男人抬頭深深的看了地上的少女一眼,“你是煉魂宗的人?”
“煉魂宗……高琪。”
咬著牙回答了這個問題,躺在地上裝死的粉衣姑娘在法陣生效時便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原本阻攔修士的長劍裡跟著調轉劍柄跟了上去,估計是嫌棄前者跑的慢,在快要追上的時候還會戳一戳主人的背,像是在催促她快點跑。
李淩霄再次試著抬步,雙腳依然是紋絲不動,仔細觀察的話,會看到他的雙腳和雙腿上此刻已布滿密密麻麻的鬼手,這些虛幻的手掌從腳下的泥土裡伸出,仿佛要將他拖入九幽。
男人的右手終於動了,他將翠綠的竹笛放到了嘴邊,正待吹響卻猶豫了一下,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表麵上,他有方才的表現是因愛子受襲而怒不可遏,可實際上李羽淵隻是昏迷,並未受傷,他此番追擊不過是受紫金觀所托,假借為愛子出氣而捉拿凶嫌,後者在此事上實在不方便出麵,以防被病垢“技不如人還大動乾戈”。
而實際上,李淩霄還真是這麼想的。
雲夢澤的淩霄真人,對紫金觀的名門做派相當不以為然,修真界每日隕落的修士何止千百人,一個個都要複仇追殺還不得亂了套?能走到最後的修士哪一個不是經曆了千難萬險,正所謂玉不琢不成器,一帆風順基本也等於庸庸碌碌。
其實對修真界來說,修士旦夕禍福其實用一句“命數如此”就能儘然概括了。
奈何唯一的兒子偏偏拜入了這群老道士的門牆,他這個當爹也不得不偶爾賣一賣人情,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兒女都是債了。
眼下他雖重傷了那名女子,倒也不是非抓不可,況且“煉魂宗”、“高琪”、“粉色羅裙”這幾點信息也足夠那群老道自己處理了,情報真假姑且不論,總比現在跟沒頭的蒼蠅一樣要好。
念頭這麼一轉,淩霄真人乾脆席地而坐,算著陣法失效的時間,開始閉目養神。
不知道追兵已經消極怠工的一人一劍向著折柳鎮的方向發足狂奔,連續兩次被擊飛讓李歧的五臟六腑傳來移位般的痛楚,血沫子不斷的從嘴角溢出來,順著下巴淌到脖子。
也不知道這麼跑了多久,巍峨的城牆終於出現了他們的視野,李歧幾乎是脫力般倒在地上,心臟幾乎要衝出胸膛——進入周國的地界,就不怕李淩霄追來了。
此刻城門緊閉,僅有兩個燈籠高懸,外人想要進入隻能等到天亮。見四周沒有旁人,洛宓變出人身,將身上帶傷的李歧拖到了牆根底下,讓他的後背靠著沾有夜露的牆麵,自己緊挨著少年坐下,撐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