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身型縮水的緣故,洛宓此時比李歧還矮了半個頭,這麼一靠,少年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就連腦袋也埋在了女孩的脖頸處,垂下的散發刺的人直癢癢。
洛老魔自詡鐵骨錚錚,向來不怕痛就怕癢,她本著慈母心腸充當了一回人肉靠墊,可沒當多久就癢的想找塊大石頭搓個澡,就在她忍不住伸出手要把李歧的腦袋撥拉到一邊時,有什麼滾燙的東西砸到了她的頸窩上。
一滴、兩滴、三滴……
洛宓僵在了原地,她茫然的望著天空的明月,感覺自己的腦子也被燙成了一團漿糊。
小魔尊……哭了?
肩頭的溫熱和頸窩的滾燙都在提醒她這並不是一場夢,以至於讓一向橫著走的洛老魔少見的手足無措起來。
她猛然發現,就算當了一萬年的主仆,自己也一點都不了解羽淵,或者說,她了解的,也不過是曆經千帆後的那個羽淵罷了。
被邪術換命、被生父追殺……那樣高高在上的羽淵仙君也曾經曆過這般悲慘的過去嗎?
這個問題永遠也不會有人回答了,就像魔宮裡永遠不會被束起的紗帳,遮擋著主人不願透露的心緒。
凡人的十五歲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洛宓對此真的是一點數都沒有,她存在的時間雖長,卻大部分都浪費在了洛水河底,等到被羽淵帶到仙界,彆說十五歲,一個個豆丁大的仙童都起碼有一萬零五歲,整個仙界最像熊孩子的反而是撒開腳丫瘋的她自己。
可就算是如此,她與李歧也是不一樣的。
作為應運而生的神兵,洛宓從一開始就孑然一身,她不會有父母,不會有兄弟,既沒有希冀,自然也無從失望。
可羽淵不同。
說到底,羽淵是一個人。
生而為人,就算表麵再怎麼雲淡風輕,也擺脫不了七情六欲,就算一步登仙,也遠沒有斷情絕愛的可能。
洛宓在此刻陡然明白,她以為他不在乎,終究隻是她以為他不在乎。
“……雲夢澤的淩霄真人名不虛傳,是不是?”屬於少年的聲音自她的頸窩傳來,飄忽的讓她無從分辨那音色中的顫抖到底是因為傷勢還是哭泣。
洛宓哪裡知道修真界對淩霄真人的評語,可她還是願意輕輕拍拍少年的背,順著他說一句“是”。
李歧抓住了她的衣袖,“說不定過不了幾日,咱們就連綠拂仙子也能見著,可以算是一種福氣了吧。”
這話真是讓人聽了就心裡發酸,洛宓低頭瞧他,卻隻能看到黑漆漆的發頂,她抬手摟住他,卻意外的感受到了對方胸口的濕潤。
絲絲鮮甜的氣息順著濕感滲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勾起了體內層層堆疊的蠢蠢欲動,讓她的臉色都透出了幾分桃花般的嬌嫩,連腦子都有點暈乎乎了,隻覺得渾身像是泡在溫熱的血水中,有著說不出的舒服。
這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猛地拉開膩在身上的少年,洛宓抬手一抹自己的頸窩,溫熱滑膩的觸感襲來,待她將手放到月光下一照,布滿掌心的暗紅色令人心驚。
果然。
滴在她身上的並不是眼淚,而是李歧的血。
被推開的少年麵色猶如白紙,唯有眼圈和嘴唇帶著病態的嫣紅,隻見他的胸口濕了大片,把粉色的布料染得麵目全非。
洛宓的目光一凝,她今天沐浴了太多鮮血,導致了觸感遲鈍,但到底眼力還在,方才李淩霄出手並不狠厲,甚至有幾分做做樣子的意味,隻是金丹修士再怎麼不經心也能輕易把剛築基的小崽子打個頭破血流,可就算是這樣,傷口也絕對不會是在胸口這樣的要害部位。
想到這裡,她不再耽擱,兩三下扒開了少年的衣衫,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胸膛和上麵格外猙獰的詭異圖案。
洛宓認識這個圖案,李歧曾把它謄抄在一張破舊的紙片上,那時候她不明白這是做什麼用的,現在倒是沒有這樣的疑問了。
借力九幽虛危山都是一等一的邪術上,而能與李歧和淩霄真人扯上關係的,似乎也隻有那一個了——這是換命術的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