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宓幾人跟著靈犀道長走出了三清殿, 就像是守門道士說的那樣,隨著不速之客的到來,紫金觀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幾乎所有能喘氣的活物都聚集在了曾經擺放過供桌和祭壇的空地上, 雜役和廚娘驚慌的四處奔走, 致力於把尖叫散播到了道觀的每一個角落,而被驚動的道士們圍成了一個頗大的圈,把正在他們身後探頭探腦的小豆丁牢牢擋住,用手裡的拂塵、長劍還有紙符對準最中央, 那架勢可以稱得上嚴陣以待了。
沒辦法,經過了百年前瀾滄血戰, 修真界人才凋敝, 再加上修士的夭折率一向高的嚇人, 縱使紫金觀算得上仙道大派,眼下除了還在後山閉關的周長老和遠在羅蓋州的大師兄,紫金觀已經出動了所能派出的全部戰力。
“喲, 夠熱鬨的。”
靈犀真人擠進人群,在一名弟子身旁站定,環視了一下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廣場, 還有閒心跟他搭話, “怎麼回事呀?那個穿的像乞丐一樣的小子是誰?”
“是煉魂宗的妖人,說什麼要進行六門涅槃,我呸, 我看他就是找個借口來找茬, 要不是這小子有心動期修為, 我早就上午教訓他了……掌、掌教?!”那弟子說到一半才發現身側之人到底是誰,驚訝之下一嗓子嚎破音了。
托他的福,靈犀道人在眾人齊刷刷的目光下徹底暴露了,不過他還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彈了彈道服上的土,撥開弟子走進了圈中。
“貧道便是紫金觀觀主靈犀,”他背著手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不知道友來此所謂何事啊?”
聽到他的詢問,原本盤腿坐在地上的青年抬起了頭,隻見他摳了摳耳朵,然後摸了摸下巴上冒出的青胡茬,身上東拚西湊的爛袍子隨著他的動作簌簌往下落灰,也不怪靈犀戲稱他為“乞丐”,起碼這副尊容真是邋遢、落魄到了極致。
“嘿,老頭,想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拄著一根不知從哪裡掰斷的樹杈站起來,邋遢青年慫了慫肩,“你瞧瞧你這群徒子徒孫,那眼神活像是要吃了我。”
“放肆!怎麼跟我們掌教說話呢!”先前開口的小道士掐著腰訓他。
“哎,不要緊,貧道也很想年輕一回嘛。”靈犀道人倒是一點也不介意青年的冒犯,他擺了擺手,“讓貧道猜一猜,瞧你這打扮、這修為……煉魂宗楊少俠,你瞧貧道猜的可對?”
這回輪到邋遢青年吃驚了,“我已經這麼有名氣了?”
“……畢竟其他人都不會這麼多天不洗澡。”也不知道是誰在下麵給他拆台。
好在楊林天生臉皮厚,被當眾嫌棄還能大大咧咧的狡辯自己這是“男子漢的氣概”,引起一片嘔吐聲。
要說全場唯二沒有被他惡心到的,一個是見慣大風大浪的靈犀道人,而另一個就是若有所思的李羽淵了。
你問洛宓?
早在看清楚這名“不速之客”的臉時,洛老魔就乾脆的變回原形掛到了自家主人的腰間。
考慮到她曾在對方手裡丟了大臉,這種防患於未然的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她當初中招就是因為沒及時變成一把無法被迷暈的劍。
“竟然是楊師兄……”李羽淵來回撫摸著劍柄,“恐怕咱們有點麻煩了。”
當“李歧”的時候,他和楊林接觸的太多,若是這世上有誰最有可能分辨出他和李歧,那除了楊林,也就隻有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莫垠水了。
說來也怪,本該知交遍天下的冒牌李羽淵與自己的同門交情泛泛,以至於無人察覺到這位少年英才在不知不覺中換了人,反倒是他這個冒牌李歧結交了幾個尚算親密的“朋友”。
當然,曾經的“親密”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拖累”。
好在洛宓已經變回了原形,若是讓楊林認出她的臉,隻怕他當場就會被認出來。
李羽淵有一種隱隱的感覺,他和李歧之間的秘密在某一天遲早都要大白於天下,可在這一天真的到來之前,他還是想儘量避免麻煩。
他這廂在思慮重重,那廂楊林已經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我爹是湛天宗的護法,我娘亦是湛天宗中人,可惜我打娘胎裡就帶了火毒,非用陰氣壓製不可,這才不得不送我入了煉魂宗,”楊林坦蕩蕩的對靈犀道人說道,“可如今我火毒消了大半,也不想摻合進什麼魔道複興大業,就想回去孝敬孝敬爹娘,這有什麼不對?”
誰也沒想到他能眼睛都不眨的就爆出這等秘聞,一時間不少人都長大了嘴巴。
“這個都敢說,他瘋了?”一名道士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