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前塵的感覺如何?”
沒有等待羽淵回答之前的問題, 洛宓輕輕搖著團扇,依然一派笑吟吟的模樣。
“若不是陪你走了這麼一遭, 我還真不知道魔尊大人經曆過這麼有趣的過往。”
“並不是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李羽淵輕描淡寫的說道, “登仙之後, 前塵往事恍如夢影,若非你設下此局,那些故人舊事也不會有被翻出的一日。”
“這麼說可真無情,得虧我一路上對你死纏爛打,絞儘腦汁在你的記憶中動手腳,才誑的你解開了三分之一的封印, ”這麼說著,洛宓扔掉團扇,手指一勾,半邊的紗衣垂下,露出了劍鏽儘褪的肩膀,“隻可惜你醒的太早, 除了那處歸墟,我本設好的九幽十八獄和幽都山是無用武之地了。”
看著女子白皙的肌理, 李羽淵眼中的凝重深了一分。
“倘若你沒有醒來的話, 我大概會這麼說——”
張開手臂在原地轉了一圈, 洛宓突然上前一步, 揪住了男人的衣衫, 隻見她眉頭微皺, 眼中裡暗含著萬分的急切,“必須要解開九幽的封印!再這樣下去,天地力量失衡,遲早會釀成大禍的……哈哈哈!”
她說到一半就無法克製的笑了起來,右手在他的胸膛上拍了幾下,一邊笑一邊退回了原位。
“聽上去可真惡俗不是嗎?”洛宓漫不經心的卷著自己的鬢發,“但你其實很喜歡?不然也不會被困在自己的記憶裡這麼久,還險些讓我大功告成。”
“這倒不必否認,”出乎意料的,李羽淵乾脆的肯定了她的疑問,“我厭倦了與你針鋒相對,阿宓。”
“你要是解開我身上的封印,那麼我們立馬就能比翼雙飛,羽淵,”她嘲弄的回道,“然而你並不會,誰叫羽淵仙君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好人,寧願背負惡名也要看守十惡不赦的魔劍,為了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甚至不惜配合那個傻瓜仙帝演了一場拙劣的‘背叛’戲碼?”
“這倒不對。”李羽淵輕笑著搖頭,“我本來就不願遵守森嚴的天規,有此決定也不過是順勢而為。”
這倒是真話,他是真的懶得去跟那幫子神仙打交道。
“順勢而為?好一句順勢而為……哈哈,”單手攏在臉上,洛宓的聲音先是低了下去,然後陡然拉高,“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就不能成全成全我呢?!”
“轟!”
數以萬計的劍氣隨著女子拔高的音調驟然炸開,滿地的黃沙漫天飛揚,被殃及池魚的息烽直接被震飛了出去,轉瞬之間就不見了蹤影,唯有羽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些飛舞的沙粒半顆也沾不上他的衣角。
“我花了一萬年才等到這個機會!”洛宓漂浮在空中,長發像鋪展的綢緞,她長長的衣袖飛舞,遙遙指著燃燒於天際的火場,“紀元之末,九幽滅世,吾輩的時代終將到來!”
“我本該巧言令色,用甜言蜜語誘你墮魔,成為我的馬前卒,可你太堅定了,羽淵,你讓我無計可施,”她冷淡的看著他,“我隻能趁著天火降世將你拖入夢中,扭曲過去的記憶,去誘哄更加青澀稚嫩的你,為此我甚至不惜威脅息烽作為看守,再割舍出一個本我和自我滲入你的記憶,編織出‘九幽’與‘洛宓’之爭的謊言,想要一步步掙脫封印的枷鎖。”
說到這裡,她移開了視線,“然而,我還是功虧一簣了。”
驚起的黃沙漸漸落下,洛宓抬頭望向天幕的縫隙,無數的火焰正在從中湧出,可與夢境不同的是,它們半點也沒有襲擊九幽的意思,隻是專心的吞噬著九重之上的仙境。
“我從誕生那日起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喃喃說道,“紀元之末,天火噬天,我的主人九幽之主才會現世,開啟新的紀元。”
“可那時天地初開,萬物初始,於是我想,那就乾脆創造一個紀元之末。”
“然而,就算撐天柱斷裂、水患肆虐人間,我得到的報償也隻有被封在洛水河底這一樣罷了。”
“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我的等待永不會終結。”
“果不其然,我睡過了上古,熬過了中古,太過漫長的歲月磨去了我對主人最後的期盼,”她緩緩落到地上,抬手碰觸著李羽淵的臉頰,“有一天,我突然想到,為什麼九幽之主不能是我自己呢?”
“為什麼,”她看著他的眼睛,手指刺破了對方的肌膚,“為什麼不能是我自己呢?!”
頭頂天幕的縫隙越開越大,一道金光灑了下來,正好籠罩在了二人身上,半張純金的麵具從縫隙中掉出,滿滿的落了下來,停在了李羽淵的麵前。
洛宓猛地鬆開扣住男人麵龐的手,她將沾滿鮮血的五指抹到自己的臉上,她如臨大敵的看著麵具,腳下的沙粒又開始了隱隱的震動。
真假摻半的謊言才最難以被戳穿,在那場大張旗鼓的夢境裡,她還是說了不少真話,比如這半張屬於九幽之主的麵具。
隻不過,這麵具上並沒有附著什麼“九幽”的意識,而是沉睡在九幽深處,等待著能佩戴它的人出現。
麵具落到了李羽淵的手心,然而下一刻,它就被扣到了洛宓的臉上。
這猝不及防的舉動令洛宓睜大了眼睛,黃金麵具碰觸臉頰帶來了冰冷與刺痛並存的複雜觸感,而緊隨而來的則是灌腦而入的轟鳴聲,仿佛有千萬人正圍著她竊竊私語,點點細語彙聚到一起,化為了滔天的聲浪,回蕩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戴上我……”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