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且不說蕭綏單獨考了一次試,成績喜人,數學更是凶狠地拿了個滿分,薑主任灰溜溜地召開年級會給蕭綏道歉,臉被打得啪啪作響,恨不得腫成豬頭。 衛晟楚綿綿在薑主任的圍追堵截下甜甜蜜蜜地談著戀愛,這在原劇情中本來是大學之後的事,硬生生被提前了兩年,衛晟是個言出必行的,答應楚綿綿不找蕭綏麻煩就真沒找過蕭綏麻煩。 蕭家換了蕭昀主事,蕭奪不知道逃到了什麼地方,主子換了,大小姐還是大小姐,過起了不用挨巴掌就能拿生活費的日子,蕭綏更是樂得悠閒,對蕭家的事一概不過問。 這座城市原本地處南方,即使下雪也隻是薄薄一層,半日即化,一年兩三場都是難得。今年不知中了什麼邪,臨近年關這小半個月一連下了兩場大雪,外麵積雪甚厚,景致極好。 隻是冷得太過,蕭綏這身體又是一到冬天就手腳冰冷,相較於出門挨凍,她更願意在裝了地暖的屋子裡宅著。 蕭昀也看出她不想動彈,連軸轉了一個多月,終於提前處理完蕭家的事,趕在小年夜這天從台北飛回來。 往年他對過年這件事並不熱衷,且不說一到年關成堆分紅賬目要處理,縱使是蕭家家主除夕春節也要放傭人下屬堂主回家過年的,整個春節他孤零零地過,過年後還要應付外家領著一家子又一家子人熱熱鬨鬨地回本家給他這個孤家寡人拜年,反襯得他一個人愈發伶仃。 今年一切都不同了。 甫一開門,室內一絲光亮也無,投影儀上正放著血肉模糊的恐怖片,而蕭綏身上裹著小毛毯,踩著二哈做成的狗肉腳墊,看得……昏昏欲睡。 他褪去大衣,換了鞋,悄無聲息地湊到她身邊,想嚇她一下—— 隻聽得“啊”地一聲輕呼,緊接著一隻腳丫子來勢洶洶地照著他的臉就踹了過來! 蕭昀反手拉住她的腳腕,冷得跟冰塊似的手指凍得她微微瑟縮,他指尖在她腳心輕輕一搔,惹得她輕喘一聲:“阿昀” 他早已摸出她不同稱呼時心情的微妙變化:喚他哥哥時是成心要氣人,叫沈老師時要麼是有所圖謀要麼是心情不虞,直呼蕭昀時都是心情不錯,這淺淺一聲“阿昀”倒是第一次聽見,頗為新奇。 他俯身去抱她,奈何滿身外麵的風雪冷氣,蕭綏隻穿了件他的白襯衫,嫌他手太冰,抵著他胸膛不讓他抱,抬手便擋。 在沙發方寸之間,兩人見招拆招相交數十下,蕭綏毛毯裡的熱氣也散得差不多了,索性由他抱著,想想又氣不過,他修長白皙的脖頸就在眼前,一抬首,又狠又準地咬上他的喉結—— 抱住她的手一緊。 “蕭綏。” 他聲音低啞,說話時喉結顫動,唇齒下的那團軟骨仿佛棲落的雛鳥或什麼其他脆弱的事物,更舍不得鬆開了。 “鬆開。” 這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聽到他語氣中潛藏的危險,蕭綏翛然鬆口,又膽大包天地在他喉間落下一記輕吻,惹得抱著她的身子驟然緊繃。 她噴笑出聲,縮在他懷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軟玉溫香在懷,又不是柳下惠,怎能做到坐懷不亂 第一次見他如此狼狽,之前的念頭又蹦了出來,不知道他在床榻間又是何種景致… 蕭昀驟然出聲打斷她想入非非的心思:“這是什麼” 他說的是茶幾上的檔案袋。 “一個人的資料。” “什麼人” “能讓楚家垮台的人。” 蕭綏不滿地睨他:“彆裝,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動作這麼大,一下把之前賺的那些錢全取了出來,還每天早出晚歸,嚇得吳叔以為你……”他撫額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真的是很好看的笑容,風吹雪落青蓮輕綻,一縷清寒在蓮瓣間溫存不褪,清貴華豔。 蕭綏被這容色所惑,一時怔怔無言。 夜涼,寂靜,風過無聲。 蕭昀眼神微動,手指抬起她精巧的下巴,越湊越近,鼻息相纏—— 他往日身上的薄荷煙草香此刻揉進絲絲縷縷雲煙微雪的氣味,清涼,微冷,辛冽,暖意淡淡。 蕭綏往後仰了仰,笑著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解釋:“楚家情況特殊,借外人的手才不會給蕭家招一身腥。” 蕭昀並不強迫,隻將額頭相抵,垂下眼睫,輕應了一聲。 似有些失落。 蕭綏無奈,在他唇角輕啄一下,湊到他耳邊悄聲道:“很想你。” 蕭昀推開她,淡淡道:“想玩便放手玩,蕭家永遠在你身後。” 蕭綏定定看著他,目光糾結,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頸—— 唇與唇相貼。 他立刻動了,不若上一次的甜美,這一次的吻幾如狂風驟雨,壓得她毫無還手之力,任由他攻城略地,隻能繳械投降。 許久,直至她被揉碎癱軟在他懷裡,蕭昀才放過她,盯著她春水婉轉的眼眸,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微腫的唇,清淡低啞的聲音似蠱惑似安撫:“再等等,都是你的。” 明明是他—— 蕭綏抬頭望去,他眼中笑意深深,根本沒有半分失落的影子。 她暗暗咬牙,這人就是黑貨一隻,真信了他的邪。 蕭昀又道:“今天是小年,我帶了餃子回來。” 蕭綏哼了哼,不情不願地踢踢踏踏地穿著拖鞋去收拾桌子。 熱氣騰騰地餃子被端上桌,蕭綏小口咬著,她眯起眼,上一次和人一起過年的記憶早已經湮滅在漫長的歲月中,依稀一兩個畫麵,還是站在棲鳳台上,觀千人大儺之舞,帝王,嬪妃,皇子,公主,所有人都做喜氣洋洋之態,美酒,華宴,琴瑟不絕,高朋滿座,極致的熱鬨中帶著近乎慘淡的寥落。 眼下隻有他們兩人,看他不疾不徐地在往鍋裡下餃子的背影,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悶,也不知道說話,熱鬨卻隨著騰騰水汽蒸在屋子的每一處角落,填的滿滿當當。 蕭昀一回頭就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我能吃飽” 蕭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秀色可餐。” 沈老師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臉皮薄如蟬翼,他輕咳一聲不說話,耳廓紅了。 係統大煞風景:“宿主,我得提醒你哦,你現在的想法很危險,你不會認真了吧?” 蕭綏不以為意:“世間癡男怨女萬丈紅塵,真真假假,誰又說的明白” “可是……等他陷入輪回,他忘得一乾二淨,隻有你記得,這樣,太難過了。”更何況,無情道定是無情人,若動情必生心魔……難道要為了一個凡人廢道重修不成 這話,係統不敢與蕭綏說,它想著,她心裡必然是明白的。 ======== 蕭家百年簪纓世家,自有世家的清高氣度,幾乎老一輩蕭家人都出身台大,能讓蕭昀留學已是破例,更不可能放任他長成一個黃皮白心的香蕉人,教習教得麵麵俱到,數學要學,國學亦不能落,且俱要做到最優最好,半點瑕疵也不能出。 是以連出身皇族的蕭綏都不得不感歎,蕭昀的國學素養亦是極好的。 蕭昀不知是因為今年有人陪著過年還是其他,興致頗高,拉了蕭綏陪他在書房寫春聯福字,蕭綏在一旁泡茶,倒也自在。 室內茶香暗溢,蕭昀拿筆的手一頓:“金駿眉” “之前和韓江遠吃飯,碰見個不長眼的讓韓江遠捎茶葉給他爸爸,他那個不知輕重的,本來想把這茶扔垃圾桶,我趕緊從他手裡奪了回來,省得浪費了茶農的心思。” 她提及韓江遠,蕭昀略有不快,筆尖一頓,沒答話。 蕭綏端著茶盤走到他身邊,沒有像往常一樣由他自取,而是端起其中一杯遞到他跟前,向來在這些事上格外端莊守禮的蕭昀意外地就著她的手輕抿一口。 花香恬淡,本是難得一見的好茶,不知怎的,到他嘴裡就品出了有失公允的評價:“一般。” 蕭綏也不搭話,另取了一杯慢慢飲儘,道:“家裡的礦泉水配不上這茶。” 蕭昀瞥了她一眼,伸出空閒的右手,扣住她的腰,將她帶進自己懷裡,擁著她繼續給畫著色。 春聯已經寫好晾在一旁,現在他筆下是幅荷塘春色。 長案上的紫檀木盒不著一飾,古拙修長,蕭綏隨手打開,裡麵放著一卷宣紙。 “這紙不錯。”紙麵色如細雪,觸手涼滑如綢,修真界重玉簡而不重紙張,昆侖大世界凡間最好的紙張,亦有所不及。 “蕭家喜宣本不喜絹本,這宣紙是蕭家故交所做。老人祖籍安徽,家中世代造紙為業,如今已經是第三十六代,堅持古法造紙,每張紙需一百二十道工序,一年所得不過百刀,全供我蕭家叔伯大爺寫字作畫。”蕭昀漫不經心地在蓮花瓣中點染上半抹嫣紅,嬌豔妖嬈。 “蕭家為此專門在安徽涇縣命人每年種上數畝沙田稻草,包下百畝青檀樹供為原料,這是其中品相最好的,與後主所用澄心堂紙相比,怕也不分軒輊。” 滿池碧葉隨風搖曳,一支紅蓮婀娜而立,半開未開。 “等蕭家的事一了,我便帶你去那邊散散心。陳老家的院子還是前朝時咱們高祖出資修的徽派閣樓,倚山麵水,黑瓦白牆,十分雅致漂亮。” 蕭綏見他提筆欲題字,忽然握住他的手,道:“我來。” 蕭昀換右手執筆,不肯讓筆給她。 蕭綏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這人又在賭什麼氣,索性直接握住他的手。 纖細的手指和他修長的手指交疊在一起,落筆,一手清腴華潤筆意風流的行楷看得蕭昀眼前一亮,上書:蓮華色。 蕭昀若有所思,笑道:“蓮華女先與母共夫,後與女共夫,最後與子亂倫,枉顧倫常,倒也應景。” 蕭綏語意頗憾:“卻沒有目犍連。” 擁住她腰的手一緊。 蕭綏抬眼望向他,笑意盈盈:“隻有魔波旬。” 蕭昀知道她隻是拿他尋開心,心中仍有陰鬱漫上來,他是魔波旬,引誘著她墮落至深淵。 “你覺不覺得那種白月光,是我們這類人天生的克星?”蕭綏歪頭問蕭昀。 蕭奪如是,男主衛晟也一樣,這簡直是這類黑暗型男人的通病,他們永遠會愛上一抹純淨的白月光,傷人傷己無法自拔。 “生於泥沼黑暗,自然渴望光明。人永遠對得不到的東西抱有十二萬分的熱情。” “你也一樣嗎?” “我不一樣。在黑暗中便在黑暗中,不必找個傻白甜來自欺欺人。況且,我已經找到了獨屬於我的朱砂痣。”蕭昀深深望進蕭綏眼中。 蕭綏隻覺得心尖尖上撲通一聲。 “你是我的心頭血,掌心砂。” 地獄裡漫上的潮水黑如子夜,冰寒入骨,當然要拖了她同他一起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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