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被窩裡的皇太孫(1 / 1)

卯時初刻,魏國公府現任夫人張氏已梳妝完畢。張氏生得鳳眼吊梢眉,樣貌明豔,極具風韻,也因此深得國公爺寵愛。 在魏國公那個病殃殃的原配去世不到半年,很快便被國公爺扶正,成了國公夫人。 不過,當小妾有當小妾的好,當國公夫人也有國公夫人的煩—— 老夫人去世已久,張氏成國公夫人,便是府中輩分最高的,國公府規矩森嚴,張氏日日卯時便要起身,在她所居的攏翠院,等一府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前來請安。 等了半晌,直到即將卯時三刻,公子小姐自己生的小妾生的全拜了個便,也沒見到最想見的那個—— 張氏的臉色越來越沉,吊梢眉往上一挑,故意對身旁大丫鬟紅梅道:“蕪娘子怎麼還不來?我昨日讓你知會她今日同府內的公子小姐來定省,你可把話帶到了” 紅梅低著頭恭謹地接道:“奴婢昨日把話帶到了,許是蕪娘子在外數載不適應府內規矩森嚴,再加上身子還沒好利落,在這卯時三刻之前起不來床,並非故意怠慢禮數。” 言下之意,是蕭綏借口受傷,賴床不起,無視府內規矩。 是放是罰,但憑張氏一句話。 公子小姐們都懂她話中之意,紛紛竊笑,暗道這在外長大的大小姐就是粗鄙,不懂禮數。 “咳……紅梅姑娘生了一張巧嘴,能說會道,就是說差了一點……”輕緩的女聲輕飄飄地掠進屋來。 緊接著,聲音的主人也走進屋內,身姿娉婷的青衣女子便走進屋內—— 在張氏看來,她走路的樣子怪異極了,非但沒有貴女弱柳扶風般的姿態,步子更是邁得幾乎和男人的一般大,三步兩步就走到她近前,高挑的個子壓得人喘不上來氣。 她的臉倒是眉目柔軟,容顏素淡,沒有什麼攻擊性,臉色更是慘白點嚇人,眼眸倒是晶亮,還不算有礙觀瞻。 並不如她兩個女兒樣貌昳麗。 張氏放下心來。 隻見蕭綏唇角微翹,直直戳在室中央,也不知道行禮問安,先對張氏道:“一想著今日能見到娘親便覺得喜不自勝,本來寅正二刻便催著綠萼替我梳洗,奈何咱們國公府占地頗大,梨香院又再最西北,加之傷病在身,走到這,還真讓人頗費一番功夫。” 言罷,她瞥了眼旁邊的計時用的銅壺滴漏,這才福身行禮道:“這不是才到卯時三刻?紅梅姑娘說,要每日卯時三刻之前來給娘親定省,我這也不算遲。” 係統在心底默默把她的話翻譯了一遍:“老娘起得比你們這些渣渣早多了,我忍著傷疼老早起來問安,結果後娘太不是東西,給我安排的院子又偏又遠,賤婢又使勁編排我……萬幸我又沒遲到,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好逼逼的。” 張氏的臉色越發難看,虛扶一下,明知蕭綏有傷在身,也不讓蕭綏落座,隻是假意關切道:“不知道蕪娘子的傷可好利落了在府中吃穿可還適應?” 蕭綏心中暗自冷笑,假裝聽不懂這是客套,一副老實敦厚的模樣照實說:“胸口的傷日日疼痛難忍,吃倒是適應,隻是穿的……咱們國公府可是短銀子了?為何府內主子的衣服穿的和下人一樣,都穿粗布麻衣?眼看就要入冬了,卻沒幾件能上身的衣服,著實把我愁壞了。” 張氏心中惱怒,她暗中苛扣蕭綏的絲綢布料,就是諒她一個還未嫁人的姑娘家,也不會不知羞臊到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沒衣服穿這種事拿出來說,隻能吃悶虧把此事咽了。 眼下她這般口無遮攔,若是讓旁人知道了,恐怕會給她留下一個刻薄繼女的名聲。 張氏麵色微沉,道:“蕪娘子有所不知,再過小半個月,藩王便要進京述職,屆時世子妃也要回家省親,闔府上下都張羅著準備此事,你回家回的急,紅梅一時忘了你院內的份例也情有可原,你莫於這種小事上與下人計較。” 主子雖與下人住在一起,實則涇渭分明。 好主子在仆人裡有口皆碑,伺候起來也儘心儘力;刻薄的主子在仆人裡非但沒有好人緣,下人趁伺候時暗中給添堵,還算給其他傭人出了口惡氣,讓人拍手稱快。 這話要傳出去,她這個斤斤計較的蕪娘子,不知要被多少下人暗地裡刁難了。 蕭綏唱念俱佳,轉眼就紅了眼眶,對張氏滿臉孺慕之情:“娘親有所不知,誰都有忙中出錯的時候,蘅蕪當然可以寬容,隻是蘅蕪並非娘親親女,又常年在外,若因此事讓他人非議娘親苛待於我……” 說到動情處,她低下頭,梨花帶雨,小聲抽噎道:“娘一向親待女兒如親女,多有關懷,一想到娘親將受此等汙蔑,女兒便心如刀割,痛不自己……女兒這是替娘親不平!” 張氏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聽到最後,她猛地把手中茶杯擲在地上,熱茶潑在蕭綏腳前,青色的裙擺濺上星星點點的水印子。 張氏的吊梢眉整個立了起來,怒道:“紅梅,你聽見蕪娘的話沒有?你是怎麼做事的?” 紅梅滿臉驚惶,“噗通”一聲直接跪在碎瓷片上,顫聲道:“紅梅辦事不利,還請夫人責罰看在紅梅這麼多年的份上……” 張氏雙眉漸鬆,神色略有些緩和,她剛欲說話,便聽得蕭綏一聲驚呼:“紅梅,你也是娘親身邊的大丫鬟,怎麼能這麼不知規矩?娘親寬仁不假,可你也不能得寸進尺,借以往情分威脅娘親!且不說今日開了先例,會引得府中下人競相效仿,再說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你這置祖宗規矩何在?置我大周禮法何在?” 蕭綏眼微眯,軟綿綿的調子裡殺機儘顯:“還是道,你自覺比君上還要高上一等,所以才……” 任由她說下去,此事便不能善了了! 紅梅忙截斷她的話,急道:“夫人明鑒,紅梅絕無此意!” 她似覺得這話還不夠分量,頭磕在浸過茶水的地毯上嘭嘭作響:“還請夫人重重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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