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被窩裡的皇太孫(1 / 1)

夜,星光微弱。 李勳辦事麻利,下午才和蕭綏說派兩個會武的丫鬟保護她,晚上人便派了四個以春夏秋冬為名的丫鬟來,各有風韻。 蕭綏在飯後本看夜色不錯,在竹林下搬了張小榻納涼。 原本竹林清幽,夜涼如水,月色如紗,螢蟲點點輕顫閃爍是極好的景致,四個丫鬟冷著臉門神一般往她身邊一戳,興致全沒了。 她遂早早熄燈回屋睡覺。 看著身後亦步亦趨的四人,蕭綏眉心微蹙,不悅道:“你們還跟著我做什麼” 其中一個叫春梅的恭謹地答道:“回大小姐,婢子需隨時侍立在您身側,國公爺說,不允您出半分差池。” 蕭綏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睡覺你們也看著” 丫鬟們見她惱了,對視一眼,春梅又道:“婢子整夜在屋外值守,若有變故,大小姐喚婢子即可。” 說罷,她們替蕭綏調好熏香,壓滅燭火,低頭退了出去。 一片黑暗中,蕭綏盯著那精巧的熏香爐看了半晌,微一彈指,熏香立刻熄了。 她披著中衣,轉身上床,剛要掀被蓋在身上,忽然察覺情況不對,猛地張開手,柔軟的錦被被罡風裹挾著飛出去,剛猛淩厲—— 那人於錦被下一轉身,平直方正的錦被又柔軟下來,蓋回到蕭綏身上,緊接著一隻冰涼的手捂上蕭綏的唇,怕她叫人。 “是孤。” 隻聽窗外“噗噗”兩聲輕響,緊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待明日她們進來,便會發現上麵的熏香沒有用完。”說著話,胤承移開她唇上的手,溫和笑道:“形勢所迫,多有得罪。” 在一片黑暗中,他目光明銳如星。 “看來是低估了你的無恥程度。”蕭綏歎了口氣。 她本以為胤承會躲在她床底下,原本還想看這人從床下麵灰頭土臉地鑽出來的狼狽模樣,沒想到這個厚臉皮的人直接鑽了她的被窩,根本不顧什麼男女大防。 臉皮是個好東西,可惜他沒有。 胤承笑道:“你我同門師兄妹,何須計較這些。” 說著,冰冷的事物抵上她的腰腹—— 蕭綏眉梢一跳,一聲不響橫掌便劈! 胤承不料她前一刻還言笑晏晏,後一刻便翻臉不認人,一時手忙腳亂,躲避不及,左肩生生挨了她一掌,噴出一口鮮血—— 掌風掀得幔帳臌脹紛飛搖晃,胤承不敢與她硬拚內力,一是拚不過,二來怕動靜太大,把人招來。 蕭綏卻一點不理解他的深意,步步緊逼招式狠厲。 胤承眉梢微蹙,低聲喝道:“你做什麼!” 蕭綏理所當然:“同門相殘啊,砍你!” 說著,照著胤承的左肩又是一掌! 胤承這下明了,她分明是故意的,這位置與他那天捅她的位置分毫不差! 不過稍一分神,蕭綏已扭身騎在他身上,指尖一線天蠶絲橫在他頸前,扯下他麵上的黑巾。 他的臉在月光下輪廓深邃如刀刻,眉目朗朗,隻是不見以往假麵般的溫潤,隻剩怒火炙熱,看得人心裡發冷。 蕭綏心裡鬱怒更甚,邪火更是一股股地往上拱—— 她纖細的手指溫存地落下來,看姿勢似乎是想描摹他的輪廓,語氣莫測:“胤承,我改主意了。” 話音未落,手指落在他臉上卻成了一記狠拳:“捅我?嗯?” 胤承伸手抵住她的拳頭,眉目含霜,溫淡的聲音微冷:“若你不威脅孤,孤也不會捅你!” 蕭綏猛地抽出他腰間長劍,劍尖直指胤承的胸膛,冷笑:“那你的劍是用來給我切水果的?” “孤聽聞你劍斷了——” “那還要感謝師兄前來給蕭綏送劍了?”蕭綏一甩,長劍鐺啷啷落地,胤承趁著她丟劍,抬掌反擊,直取蕭綏咽喉! 蕭綏一個側身,製住他的手,虛虛卡住他的脖子,滿臉嫌惡:“胤承,你恐怕不知道,我對你這假笑討厭的緊,有時候真想活剮了你這張麵皮!” 胤承亦是一聲冷笑:“莫將自己放得太高,若不是師父托我照看你,你以為孤堂堂皇太孫會對你青眼相加?” 感覺到蕭綏心中湧動的殺意,係統大驚失色:“宿主,他是身上有帝王之氣,你把他殺了這個世界的規則就全亂套了!” 係統知道蕭綏不待見胤承,他隻當蕭綏僅僅是不待見他,沒想到不知何時竟對他起了殺心! 蕭綏對係統的警告視若無物,掐住胤承脖子的手緩緩收緊,眯眼和胤承冰冷的目光對視:“我連氣運之子的命都敢改,區區一個未登上皇位的儲君又算的了什麼?” 係統急急解釋道:“他並非普通人!你殺了他,必有雷劫降下!” 蕭綏靜默一瞬,沒有追問。 胤承從未如此刻對她的心思更清晰。 她此刻,是從相識到現在,唯一一次,真真正正動了將他脖子扭斷的念頭。 他於宮中長至今日二十四載,所曆驚險不知幾何,說是九死一生亦不為過,可從未有此刻離死亡如此之近。 近得隻需眼前的女子動動手指。 他當然可以反抗,他也是張載雍的得意弟子,武功雖不若陸庸,蕭綏之流位列絕頂,亦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若拚個魚死網破,將動靜鬨大,並非逃不過。 隻是他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奇異的念頭:若他死在她手中,這個女人肯定一點良心都沒有,連屍體都不給他收,直接遠走高飛。 待到第二日,胤承死於女子床榻上傳遍郢都,讓循規蹈矩不敢踏錯半步的皇太孫死在模糊曖昧的流言中,似乎也不錯。 他曾在無數的黑夜中描摹過自己的死亡。 死因無非是朝堂上的暗箭,陛下再也無法壓製的猜忌,或者是四大藩王聯手攻進郢都,死法也無非就是暗殺,投毒,圈禁……無論事實到底是什麼,皇家都會對外公布暴斃。 他的生活中隻有宮闈齟齬,暗中搏殺,日複一日,寡淡無味。 她卻不同,如她的劍風,淩厲磅礴,瀟灑肆意。 如一口清氣被生生灌入胸臆,新鮮舒爽。 連給他的死法都是他想過的與眾不同。 那不若不逃,就此死去。 他甚至開始有閒心打量起蕭綏的容貌,幽幽的光線中,她眉眼俱是溫軟,即使是卡著人的脖子也姿態婉孌,似乎溫存。 蕭綏不知胤承想到了什麼,沒有慣常的溫潤,也不見冰冷,他的目光落在她麵孔上,似看她又非看她,渺遠微涼。 甚至還有些感激。 她要殺他,他在感激她。 一股澀意從胸膛中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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