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被窩裡的皇太孫(1 / 1)

蕭綏琢磨一番,暗歎懿文太子藝高人膽大。 半夜裡素衣提燈……難道不更像招魂的女鬼嗎 “孤的父王本以為她是哪一戶的貴女,母親卻張口便道:‘我觀郎君英姿朗朗,不若做我寒雲十八寨的上門夫婿?’,這才知道她乃江湖中人。” 蕭綏打斷他沒由頭的回憶,問:“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胤承靜默一瞬,問她:“你……不願聽孤說下去” 蕭綏露出個理所當然的表情。 胤承不再看她,將目光投向白冷冷的天際,道:“此處便是孤最珍視之所在。” 被他罷了一道。 那兩個死人,當然是他最珍視的。 被戲耍之後,蕭綏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惱羞成怒,隻是淡淡“哦”了一聲,似乎早已料到。 胤承剩下的那些話便哽在口中說不出了。 也本沒必要和她說的。 蕭綏看他神色,微微笑了起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胤承懷念的神色一斂,平和溫潤一如初見:“如此星光如此夜,你若說得更有誠意些,興許孤便會對你動心了。” 蕭綏與他相視而笑:“都道郎心似鐵。相對於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感,我更相信,實打實的利益才是在你我間最牢不可摧的紐帶。” “你和你父親不一樣,你沒有懿文太子的一呼百應的勢力與宗室抗衡,你也不是那種會對一個江湖女子一見鐘情的人。你的妻子注定隻會是名門貴女,彆無選擇。” 所以,收起蠢蠢欲動的心思,不要把她當做初曆江湖的菜雞,妄圖通過感情讓她一頭紮進他的捕食網。 帶她看個星星看個月亮聊聊詩詞歌賦人生,賣賣慘裝裝可憐就能讓她傾心,也太小看她了。 他是二十四歲的胤承,她可不是十八歲的蕭綏。 “那孤該做的,便是掏出美味可口的利益與你交換?” 說到此,胤承啞然失笑,搖搖頭道:“蕭綏,這郢都到處充斥著暗流和旋渦,萬事萬物沒有絕對,人生也總會把不可能變為可能。” 他轉而又道:“你今日罰韓衝罰的輕了。賭博者,斬斷手腕,官員賭博更重,一律革職查辦。任職期間玩忽職守者,罷職。” 蕭綏眉心微蹙,不認同道:“大周律太過嚴苛。一路行來,這大周律隻對民不對官,更兼無視權貴皇族,法若不公,不過是一紙空文,不若改弦更張,另立新法。” 胤承低嘲道:“眼下帝王寵溺臣下,殺生之機,奪予之要,皆在大臣,任憑他們肆意施予刑罰恩德,君王失勢而不自知……談何立法為公” 蕭綏亦道:“他們篡權謀位,不過是因為陛下給他們太多了。再者,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拱衛司本該是陛下的術,眼下被搬在台麵上,大張旗鼓,過猶不及。” 這女子清醒得可怕。 胤承深深看她一眼,讚道:“孤本以為師父隻教了你劍術。” 蕭綏一抬手,一隻螢蟲落於她纖細的指尖,她望著螢蟲,微微笑道:“蜉蝣僅可見一天的光陰,覺得日升日落便是一切,人這一輩子也不過區區百年,卻妄想窺探事物的全部奧秘,是否也如蜉蝣意圖窺見人生百年” 蕭綏輕輕彈指,那隻螢蟲便顫巍巍從她指尖飛走了。她露出個輕蔑的表情:“就如你窺探我——井底蛙之妄想爾。” 被她這樣指著鼻子罵,胤承非但不惱,還露出個溫和的笑來。 隻不過隨後又想到什麼,他眼中笑意淡去,眼中掠過一絲陰霾,淡淡道:“本次秋節選妃宴,孤要你進宮中,替孤刷下燕王郡主和韓閣老的孫女。” 頓了頓,他又道:“本次秋宴由拱衛司伴駕值守,西廠中人與其不和者甚多,行事多有不便。倒是你魏國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可以拿出來用一用。” “坐享齊人之福的美事,你還不願意?” 胤承無奈苦笑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京中形勢,何必寒磣孤?陛下這是把孤放在火盆上烤。怕就怕那些女人不知道事,還以為皇太孫妃是個好位置,選妃宴未開始,便爭個頭破血流。” 蕭綏饒有興趣地挑挑眉:“我更好奇的是,你想娶誰?” “韓閣老儒林地位太高,其孫女不可娶;燕王封地太廣,其郡主亦不可娶。鎮國大將虎符太重,其女兒最是燙手不過。好在其力大無窮,聲若洪鐘,為皇祖母不喜,皇祖母定會竭力反對她做孤的太孫妃。” 胤承歎了口氣,道:“娶了她們便是存了謀位之心,孤這皇太孫便離暴斃不遠矣。還不若娶你。” “……” 什麼叫還不若娶她? 她連嫁都不想嫁,他怎麼還嫌棄上了? 蕭綏想罷工。 胤承當然是不會讓蕭綏罷工的,見蕭綏神色不對,他心思電轉,立即反應過來,隻當蕭綏是小孩子脾氣,遂補救道:“師妹貌美且武藝高強,聰慧敏捷,娶妻當得如此。” 皇太孫演技一流,滿臉誠懇,差點就讓人信以為真了。 蕭綏手指勾起腕間的天蠶絲,似笑非笑:“胤承,我得送你一句話,人不作就不會死,你得當心些。” 透明細絲在她蒼白纖細的指尖吞吐,看過她於長街上乾脆利落地殺人情境,這輕飄飄的細絲格外有威懾力。胤承無奈道:“孤隻求師妹以後動手時提醒孤一句,便謝天謝地了。” “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反派死於話多。能動手,就彆逼逼。” 胤承閉嘴了。 因為他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你讓我在動手前告訴你,那我現在便說與你聽——”蕭綏用漫不經心不帶半點火氣的聲音道:“雖明知道你會耍我一頓,但是你的言而無信,還是讓我覺得十分憋屈。” 胤承當然不會蠢到因聽不出她的不悅,便以為她在說笑。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抿唇一笑。 “怎麼?” 胤承從善如流道:“今日這日出,便給師妹賠禮道歉的。” 說著,他伸手一引,目光落至天邊。 重重林海後,一輪火紅的圓日自平直的白色邊際一躍而出,瞬間,光輝照耀大地。 萬物披上一圈燦爛金光。 “父王喜歡螢海遍地的幽靜,孤隻願意將這黑暗冰冷到極致後的溫暖拿來與你共享。蕭綏,你明不明白?”他直起身, 他俊朗深刻的五官被金色的包裹。 恍如神祗臨世,溫和褪去,鋒芒畢露,意氣風發。 元朔帝一日不死,他的命便一日懸於一線,他仍能意氣風發,恍如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 蕭綏靜靜看著他,驀然一笑,問:“明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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