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被窩裡的皇太孫(1 / 1)

胤歆月本對剛剛和蕭綏一唱一和氣走李蘅婉的事極滿意,她對蕭綏並無甚惡感。 可惜作為皇太孫妃的預備役,胤歆月自然一早便得到消息,今日秋節晚宴是重中之重,將有八名貴女一齊經陛下和皇後甄選,選一人做皇太孫妃,一人做侍妾。 按大周律,皇太孫選妃先由欽天監算好生辰八字,挑出二十名品貌俱佳的貴女,在宮中教習一段時間後,再由皇太孫挑出最心儀的三人,經過陛下和皇後首肯後,一人做皇太孫妃,另兩人做侍妾。 今年不知怎麼,皇後欽點三人後,陛下又欽點三人,欽天監被晾在一旁覺得麵子上過不去,按生辰八字推演,總算又添了兩位貴女。 其中一人便是這李蘅蕪。 任誰都知道,皇太孫妃必定出自陛下和皇後欽點的人中,欽天監選的兩個,不過是意思意思,走個過場罷了。 連手段計謀本都懶得往那兩人身上用。 隻是這李蘅蕪運氣不好,不知怎麼得罪了韓雙瑤那個鬼靈精的小妮子。 皇太孫妃的位置或許還有人不想要,可皇後的位置,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拒絕。 也罷,就當去了個對手。 蕭綏靜靜看著胤歆月。 又將目光移向椅背後躲著,正怯生生看她的韓雙瑤。 一笑凜然。 偏巧不巧韓衝遇上陸庸,偏巧不巧躲在她椅子後,偏巧不巧在滿屋子女眷裡隻有她造了魚池之殃。 再不知被人下了套,便蠢到家了。 韓雙瑤牽頭,胤歆月推波。 不過,也是無所謂的。 “秋芳,你這像什麼樣子,快起來。”蕭綏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撂,起身親自扶了地上的秋芳,笑意溫婉:“你先下去喚人治傷,我在這裡,莫要擔心。” 她握住秋芳的手,傳聲道:“去告訴國公爺,陸庸欲納我為妾,若不想所謀之事出紕漏,就讓陸庸去不了宴會。” 秋芳驚疑不定地看著她,見她神色平淡不見焦灼,心中稍稍安定些,點頭稱是。 見秋芳離去,蕭綏轉身對韓衝一笑。 一笑間便見凜然風致。 宛若刀鋒。 韓衝在那目光下打了個寒噤。 竟覺得似曾相識。 “你——”是何人? 韓衝話未說完,便被太監尖銳的唱和聲打斷:“吉時已到,開宴——” —————————————— 卻說那邊李蘅婉自水榭中匆匆走出來,便被胤佑追上,胤佑見她神色鬱鬱,急道:“夫人這是怎麼了身體哪裡不適” 李蘅婉見他眼中全是焦灼,心中一鬆,鬼使神差地顫聲問道:“阿佑……可是後悔了” 胤佑怔了怔:“什麼” “阿佑……可是後悔當初娶的人是妾,而非姐姐” 李蘅婉滿臉希冀地望著他,巨石懸於心中,被輕輕巧巧地取走也好,砸個血肉模糊也罷,總歸隻要聽到答案,便已經是好的了。 至於此時此刻,她到底在希冀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胤佑臉色陡然張紅,麵帶瘟怒,後又想到什麼,他麵上的紅色褪去,隻餘訥訥。 李蘅婉登時臉色慘白,下意識攥住胤佑的衣袖,顫聲道:“夫君,可曾記得許諾過妾什麼” “婉婉,你聽我說——”胤佑舔舔乾澀的嘴唇,吞吞吐吐道:“你三年未曾有孕,母親……母親對我催了又催,一直想讓我再納個偏房,我……我顧忌著你的心情便沒與你說此事……你姐姐到底是你姐妹,若我納了她,你們姐妹間也有個照應……” 李蘅婉如遭雷劈。 他猶自喋喋不休著:“你不是常常念叨著思念郢都風光嗎?若你姐姐和你一同待在湘地,有親人在側,思鄉之情便……” 李蘅婉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人清俊的眉眼變得無比陌生,甚至有些麵目可憎起來。 當初兩家因替嫁之事東窗事發關係極僵,新婚之夜,無比忐忑,在紅燭高照,少年的笑溫柔又認真:“我隻道胤佑的夫人叫李蘅婉,那與佑攜手白頭的便是李蘅婉,旁的事,莫需擔心。” 又是一年溫柔燈火,燈火下的溫柔眉目,又去哪了 她知成婚三年一直不曾懷孕讓老王妃很是不悅,可這種事急不得,尤其是問題還出在…… 她曾哄騙他去診過,卻隱而不宣,怕他沒麵子傷自尊,隻對老王妃說是她的問題,所有的苦楚都是她一人擔下,每日三頓苦得令人作嘔的藥湯,無休止地針灸,她花了數十載用花瓣牛乳養出來的一身細膩肌膚此刻遍布針孔…… 身嬌肉貴的大小姐在此之前經曆過最痛的時刻,也不過是劈了指甲,經過那針灸,她方才知道,什麼叫做蝕骨之痛,痛不欲生。 原來得到的便是他欲另娶他人。 何苦來。 她與李蘅蕪爭了小半輩子,她總是贏得那一個,贏得尊榮贏得頭銜贏得美名,卻在胤佑身上輸得一敗塗地。 終於也嘗到了一回被奪走東西的滋味。 不似她,費儘心機手段勤學苦練三更起五更眠,李蘅蕪隻需淺淺一笑勾勾手指,漫不經心一道眼波,就把她最珍貴的奪了去。 “好的。”李蘅婉不欲再聽下去,打斷他的話,收回拽住他衣袖的手,疲憊道:“夫君說什麼都是好的。妾這就去找母親,替夫君說娶嫁事宜。” 原本豔麗奪目的臉蒼白下來,如一朵已然枯萎黯淡的玫瑰花,胤佑心生不忍,拉住她手緊緊攥住,急切道:“婉婉,若你不願,此時便不作數,今夜秋宴一過,明日,明日我們便回湘地,再也不來京城,再也不見她,好不好?咱們好像從前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 李蘅婉用力抽出他手中的手,彎唇一笑,明麗如舊:“夫君說的哪裡的話宗室向來子嗣為大,夫君貴為湘王世子,自然要有血脈延續,妾一直未曾有孕,早就動了給夫君納個偏房的念頭……姐姐是極好的。” 不是的。 就算要納妾……誰都可以,獨獨不能是李蘅蕪。 李蘅婉轉過身,背對他道:“剛剛妾不過是怕舊人不如新人,和夫君耍些小性子罷了。” 胤佑忙從身後抱住她,急急又道:“婉婉,你莫要誤會,我不過是堵住母妃的嘴,不讓她再絮叨了……” 李蘅婉轉身,笑道:“妾這就去與娘親秉明。” 頓了頓,她說了那年洞房花燭他曾說過的:“旁的事,莫需擔心。” 胤佑隻覺得喉頭一哽,心頭密密麻麻地疼。 她次次喝那些聞起來便令人作嘔的藥,受針紮的苦楚,他便跟著疼在心裡。 恨不得以身相待。 他向來喜歡的,就是她那幅明豔驕傲的樣子,怎麼都不肯落人後。 像帶著刺的玫瑰花,紮手又惑人。 他的玫瑰花,合該嬌豔欲滴,不該因區區子嗣造母妃奚落指責百般為難。 待他有了孩子,想來母妃便不會對她如此苛責罷。 可她神色……或許今日和她提及此事,本就是錯的。 “婉婉,我們會一起回家,對嗎?” 李蘅婉低著頭替他整理有些褶皺的衣衫,錯過了胤佑眼中的惶恐和愧疚。 她低聲道:“這是自然。” —————————————— 張氏這邊正和誥命夫人們嘮著家常,便見女兒神色陰沉地走過來。 她忙迎上去,低聲問道:“怎麼了” 李蘅婉眼中全是怨毒之色:“母親,李蘅蕪,留不得了。” 張氏一愣,心冷了下來。 她慈愛地拍了拍女兒的手:“莫要擔心,一切有娘。” 女子本弱,為母則強。 作為母親,不就該為兒女鋪好所有的路? 她自始至終,便是這麼做的。 無論是踹掉那個病殃殃的原國公夫人上位,亦或——殺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