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新村的村民發現,她們的小裡正是個極厲害且極有福氣的人。
這明明是一片荒地,平整引水灌溉後,卻發現竟足足五十畝全是土質肥沃的上等良田!想到那日小裡正所言,這好幾百畝都是她的,村裡人也動了心思:自家的地都在老村裡邊兒,也不是啥好地,倒不如去找小裡正租幾畝地下來,這離得近、土質好、灌溉便利,可再也尋不到這樣兒的好地方了啊!
“小裡正也曉得,咱們家人多,這就靠我一人的工錢還真有些不夠花的,我想著小裡正能不能租幾畝地給我家耕種,我們也好多個貼補?”林張氏笑嗬嗬地坐在葛歌對麵,她已是今日第三個上門來求租地的了。
葛歌眉頭微蹙,手指不自覺地輕叩桌麵,不知在琢磨什麼,林張氏見她不說話,也不敢貿然開口打攪,隻靜靜地等著小裡正回話。
葛歌也是盤算著,這一百畝的良田,三十畝坡地如今已有十畝種了栗子樹苗;七十畝良田可種莊稼,村裡除了自家便是二十四戶人家,若一家佃兩畝去種,自己手裡就還有二十餘畝,暫且對付過今年去倒也行。
如今想了一番,葛歌心中便有了決斷:“這般,張嬸兒您先回去,等過兩日我會叫大家夥兒來一起說說今春播種的事兒。”
林張氏得了小裡正這話,心中大定,笑嗬嗬地來,歡歡喜喜地走。
再說葛歌既已決定要將自己手裡的大部分田地佃出去給村裡人種,次日便帶著許二等人丈量田地,按一畝等份將已平整出來的三十畝地劃分好,又交代接了平整土地這活兒的村民繼續把剩餘的二十畝也給平整出來備用。
“再有半月就要開始春種,各位叔嬸兒這幾日就多辛苦些。”葛歌站在田邊,望著被刨開缺口的小溪水嘩啦啦順著村裡人挖的淺淺溝渠流進田中,快速潤澤土地,與跟在自己身邊一起丈量土地的村民言到:“等忙過春耕,我再給大家夥兒買點肉補補!”
“小裡正放心,我們一準兒加快趕出來,絕不耽誤春種。”大家夥兒都是跟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的好把式,哪裡不曉得春耕時節的重要性,就是葛歌不說,她們也是一點兒都不
會耽誤。
壟起第一塊田的田埂後,村民也都曉得要咋做了,自然也不需要葛歌緊守著在一邊,得了空的葛歌也不浪費時間,換了身衣裳就要出門。
如今家中有三輛驢車:一輛是給張豐收、李瑞二人送菌子用;一輛是給春梅、林大二人每日拉栗子到鎮上賣;一輛則是葛歌自用。有座駕的人,想出門就隨時都很方便了。
“小裡正,你要出門呀?”手裡握著個繡了祥雲紋樣荷包的文若蘭兩頰紅潤潤地站在葛歌麵前,小女兒嬌態動人極了,鼓起偌大的勇氣,才將自己精心繡的荷包塞到葛歌手中:“這是我親手繡的荷包,送給你!”
然後也不等葛歌說什麼,就紅著臉跑了。
留下葛歌捏著個紋樣精致的荷包皺著眉頭站在原地,有些想不明白:她給自己送荷包做啥?送荷包為甚還要話都沒說完就跑了?
提著壺甘草水從家裡出來要到葛家去的王小茹見哥兒手裡拿著個荷包站在原地,不解地上前問道:“哥兒你站這兒做啥?”
“文若蘭,塞我手裡就跑了。”葛歌一臉莫名其妙問道:“她跑啥?”
“許是她覺著自己繡工不夠好,怕你笑話所以跑了?”王小茹好奇地接過葛歌手裡的荷包細細看了好一會兒:“不會呀,挺好看的啊,那她跑啥?”
姐倆站在葛家門口,望著跑遠了的文若蘭,二臉懵逼。這不是葛歌第一次收到村裡小姑娘給送的繡活兒,她如今這身上用的不少小玩意兒都是村裡小姑娘給做的,可這送了就跑還是第一回,真叫她們有些摸不著頭腦啊!
“算了,等下回見著我再多謝她便是,小茹我去趟鎮上,有啥事兒都等我回來再說。”葛歌瞧了眼那荷包,做得確實好看,她自己連針線都不會拿,這文若蘭繡工也確實是好,正好她荷包也舊了,換個新的也挺好。
將荷包隨手塞進懷裡,葛歌反手撐著車轅,用力往後一縱便上了驢車,揮著鞭子驅車便出了村。
站在葛家門口望著驢車離去帶起的煙塵,王小茹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哥兒但凡是個男的,這滿村姑娘都得叫她禍害了去啊!”
***
險些禍害了全村少女的葛歌一路順利到了鎮上,熟門熟路地找到
了木匠家中。
“小哥兒你確定要一百個這麼多?”趙木匠聽完這後生的要求,有些不肯定地與對方再次確定:“我說小哥兒,你要做的這木箱四麵兒空的,可放不住甚東西,再者這鐵力木雖不是啥名貴木材,可要這般多也不是筆小數目了啊!”
按這小後生的意思,一個木頭箱子那也要費不少木材,這一百個下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趙木匠雖不明說,但他也有種這小子是在拿自己開涮的感覺。
“這般,趙師傅您先估一估一百個要多少銀子,我先付一半兒做訂錢,但是我這批木箱要得急,煩請您趕一下工,五日後我便來取第一批木箱。此外這批木箱所有邊角料、包括木頭刨花兒,我都要帶走的,如何?”葛歌站在堆滿木材的小院兒裡,兩眼環顧院子四周:“不知您是否趕得及?”
聽對方要先付一半定錢,趙木匠還有啥不行的?連聲道來得及:“客人您放心,五日時間少說能給您趕出三十個的。”
“那就勞煩趙師傅了。”付了五成定錢後,葛歌打木匠家裡出來,在門口站了會兒還沒來得及駕上驢車,就被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孩兒衝過來撞了下。
“站住。”那小孩兒還沒來得及走開,就被葛歌喊住:“那小孩兒你先彆走。”
趙貓兒一聽到這話,立時撒腿就跑。放屁!傻子才不跑呢!
穿過了好幾條彎彎繞繞的巷子後,趙貓兒才歡喜地將自己方才揣進懷裡的舊荷包拿出來:“還真是個肥羊啊!”
“你確定?”攔住他去路的葛歌一臉淡然,目光冷冷地落在趙貓兒身上,電光火石間,就認出了這倒黴孩子,抿出一絲森然的笑:“小子,咱倆還真是有緣啊!”
“你、你怎麼追上來的?!”趙貓兒被逼得步步後退,最後還被拌了下腳,一屁股墩兒坐在靠牆地上,嚇得不行:這人怎麼追上自己的?他方才明明回頭看也沒見到人的!
又過了好一會兒,趙小貓才反應過來:“你、你是那個多管閒事兒的王八、…”他記起來了!這王八/蛋不就是去歲他得手了一個富家千金後碰著,被他黑吃黑了的那個王八/蛋嗎!
“既然記起我來了,那還記不記得上回我說過甚?”
見他想起自己了,葛歌麵上的笑更是和善得嚇人。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滲入了眼睛,醃得痛了的趙貓兒胡亂擦了幾下,磕磕巴巴地應道:“光、光天化日,你要是殺了我你也逃、逃不掉的…”
“我可是奉公守法好百姓,動不動就打打殺殺那是強盜行徑。”葛歌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下有些褶皺的袖口,慢悠悠道:“小子,你不曉得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嚇人嗎?我不殺你,可做壞事,總該付出點代價的。”
***
趙木匠將方才那客人隨口一句托他照看的驢車牽回院子後,帶著學徒開工不過兩刻鐘,就見那後生不知從哪兒尋的一根麻繩,捆著一根半大孩子牽著進了自家大門,放下砍刀拍拍手走過來,趙木匠有些遲疑:“這是?”
這小孩兒趙木匠倒是見過幾回,聽人說是沒爹沒娘的小扒手,可這客人把他捆起來牽著走又是什麼個情況?
“無事,多謝趙師傅幫忙照看驢車,咱們五日後見。”拽了拽麻繩是以趙貓兒跟上自己腳步,葛歌牽著驢車出了趙木匠家後,倆人一左一右上了驢車坐穩,葛歌催驢揚鞭而去,留下趙木匠一臉懵逼。
被捆得跟個粽子一般的趙貓兒臉色極其難看,大聲嚷嚷道:“落在你手裡小爺認了,可能不能把小爺鬆開?我又不跑!”
“你是不跑還是跑不過?”葛歌看都沒看他一眼,兩眼直視前方,飄飄然地來了這麼一句可真夠叫人生氣的。
想起方才一開始對方確實沒綁著自己,所以趙貓兒才幾次三番地想偷跑,畢竟跟著這麼個一瞧就是壞心腸的人,指不定要把自己怎麼著了呢!
可偏生這人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他每回跑了不到幾丈遠就指定被他逮住,最後甚至隨手買了根麻繩,把自己捆住!招搖過街!
一想到方才那一路上,那些人跟看耍猴戲的一般看自己,趙貓兒驕傲的自尊心就碎了一地,想他趙小爺在這街上混了那麼幾年,最多就叫人逮住打一頓,哪裡有過這般丟臉的時候?
感受到來自右邊充滿憤怒的目光,葛歌卻依舊是淡淡然:“坐離我遠些,你身上味道太臭了,而且,我怕有虱子。”
“……”啊啊啊!誰他娘的也彆攔著
他!他要跟這王八/蛋拚了!
心裡再齜牙咧嘴耀武揚威,趙貓兒也沒傻到真跟這人打起來,所謂男子漢大丈夫,能伸能屈的,他先記著這仇,日後一定要報!
這般想著,趙貓兒腦海裡開始幻想自己要如何將這該死的娘炮踩在腳底,也拿繩兒給他捆個死豬結去遊街,越想越開心,嘴角咧得開開的,跟個二傻子一般。
趕車空隙間瞥了眼趙貓兒,葛歌長長地歎了口氣,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不知葛歌要帶自己去哪兒的趙貓兒一路暢想,直到對方駕著驢車出了鎮子北門,才後知後覺地知道怕了:“你、你要帶我去哪兒啊?我可警告你,小爺可是會功夫的!”
“再扭,摔下車去摔死,正好就把你扔北華山上喂大蟲去。”葛歌一個冷冷的目光瞥過來,就把趙貓兒嚇得不敢再亂動一點兒,他不想喂大蟲!
可瞧著這該死的娘炮一臉認真的樣兒,趙貓兒決定還是暫時認慫,兩隻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轉著,悄悄打量路邊的景致好把去路記住,這樣就算對方真的把自己帶到山溝溝去,自己也還能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