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日萬活動(8)(2 / 2)

“小裡正,該吃午飯了!”戴著草帽挎了個籃子的文若蘭站在地頭,兩眼亮閃閃地望著地裡熟練趕著牛不斷轉來轉去的葛歌,歡喜得不行。

可一想到小裡正這般好的人,王小茹竟還不懂珍惜,文若蘭就氣得小嘴撅得高高的,暗罵王小茹沒眼光,三哥就是個書呆子,哪裡比得上小裡正啥都會本事!

葛歌將套繩與犁頭遞給來接她的壯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從地裡出來,寬鬆的褲腳高高挽起到膝蓋處,走到田頭小溪處,直接邁腿下去洗乾淨手腳跟臉,邊跟文若蘭說話:“今日怎地是你來送飯?”

“小茹在家幫我娘做事兒,趙嬸兒就叫我送來。”文若蘭望著葛歌洗淨出水後白嫩的腳丫子以及修長得過分的小腿,忍不住悄悄羞紅了臉,小裡正一男兒這雙腿生得比她作為女兒身都羨慕不已,可真是好看!

葛歌也不疑有他,朝文若蘭伸出手去。

文若蘭才害羞地彆過眼去不看小裡正露在衣裳外頭的雙腿,見他伸了個手過來,一時真沒反應過來:“啊?”

“飯。”葛歌皺著眉頭,淡淡吐出一個字,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來送飯的?

“啊!”文若蘭此時臉真是紅得比好天兒時田邊的雲霞都紅了,忙不迭地抓著籃子遞過去給葛歌:“給您。”

葛歌撇了撇嘴,接過籃子,見王趙氏準備的是她愛吃的烤肉餅配湯,一人份的午飯還熱乎乎的,叫人瞧了都胃口大開,葛歌也不嫌臟,抓起一個麵皮烤得酥脆金黃的肉餅就開始吃。

站在葛歌旁邊的文若蘭見她不嫌臟,隨意坐在地上,自己本也想坐下去,可瞧著這四處都是濕漉漉軟爛爛的泥巴,再瞧瞧自己身上乾淨的衣裙,還是坐不下去,就斂好衣裙蹲在葛歌旁邊,時不時與她搭個茬兒。

葛歌幾口餅下肚,心情也好了些,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文若蘭聊著天兒。

“小裡正,你日後想娶一個啥樣兒的人進門呀?”聊了半日,可算是進入正題的文若蘭問出這個問題時,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說話的調調都變得有一絲猶疑與試探。

顧著吃飯的葛歌也不疑有他,隻當是小姑娘家之間的尋常聊天,隨口就答到:“高大健壯些,能乾活兒的,家裡窮些也無所謂。”畢竟要人家入贅,這要是家裡境況好些的,想來也不樂意叫兒子嫁人。

聽完葛歌這話,倒叫文若蘭徹底抑鬱了:她打小就是嬌養著長大的,如今雖說比從前能吃苦耐勞些,可跟小裡正這擇偶標準完是相反的啊!可按著小裡正這般說,那王小茹頂多也就占了能乾、窮,她可比自己還矮小半個頭呢!也不符合要求啊!難道小裡正也沒想過娶她入門兒?

不知文若蘭心中已演完一整場愛恨情仇,葛歌快速吃完飯,將裝著空碗碟的竹籃還給文若蘭,自己又扛起擱在田邊的鋤頭下地去把牛耙不到的水田四個角一鋤頭一鋤頭挖平來。

眼瞅著就是春種了,村裡農人誰都不敢耽誤事兒,小溪兩邊的水田裡零零散散分布了不少帶著草帽的農人,或弓著腰在地裡拾草頭;或驅牛前進犁田;或與葛歌一般揮著鋤頭平整土地的,人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文若蘭提著竹籃愣愣地站在溪邊看了好一會兒,也想不明白個所以然來,鼓著個小臉兒嘟著嘴走了。

***

大家夥兒在地裡瘋狂打田時,葛家的秧苗也跟打了雞血一般快速生長,不過四五日,就長到了可以分株插秧的高度。而村裡其他人家的秧苗,此時才剛剛開始撒種到育苗地裡,從育苗到分株插秧,少說還要十日。

因眾村民誰家的秧苗都還沒好,隻有葛家開始插秧,這村裡一家出一人,全都紮堆在葛家地間插秧,十八畝水田,竟隻用了不到一日便全部完成。

送走村民後,葛歌一人扛著鋤頭站在刨了個缺口的小溪邊,望著小溪裡的水順著缺口嘩啦啦全流入田中,用意識與係統對話:“小古,這稻子的生長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一季稻要被你搞成兩季稻了?”

【宿主放心,我雖然是外掛,但也不能逆天而行,咱們這兒緯度高,隻能種一季稻,這生長速度是對越小的植物效果越明顯,等到它再長大些,就不會這般啦,頂多就比尋常水稻早熟15-25日。】

小古的解釋可算是叫葛歌放心了些,這一季稻搞成兩季稻是能多收些糧食不錯,可未免也太紮眼了些,萬一招致什麼禍事,那可就麻煩了。

葛歌不想紮眼,可州城裡的葛家菌鋪,如今就極其紮眼。

送走今日不知第幾個上門來要買銀耳子的客人,黃管事是嚇得滿頭大汗,他們這明明隻是個小鋪子,這兩日咋日日都有達官貴人上門來要買銀耳子?

偏生這銀耳子也不多,都是張豐收那哥倆兒隔幾回帶一些出來,連他都做不準啥時候有啥時候沒有,哪裡敢給那些來采買的貴人家的管事打包票?隻得是說一旦送了貨來,就都給留著罷了。

“我說豐收啊,你們哥倆這回回去,也麻煩給東家帶個話兒,能不能定下個時間數量來供銀耳子?我這日日都有不少客人上門來要買的,這隔好幾回才送一點兒出來,著實是不夠賣的。”

黃管事秉著想多賺錢的心,托張豐收將話帶回村裡。也不是他不想自己跟東家說,可東家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家門朝哪兒開他都不曉得,這可咋說?

而且,雖然他們對外打的旗號是上山采的銀耳子,不過黃管事敢打包票,這絕對是東家自己種出來的!不然誰家能隔三差五就采到銀耳子?除非他是掉銀耳子窩裡去了!

黃管事想法很簡單,這銀耳價貴,來錢快,又備受有錢人家喜歡,自然是能多賣點是一點。

張豐收也不管旁的,隻把話給帶回村裡。

才從地裡放水回來的葛歌聽到張豐收帶回的話,隨意將鋤頭放在進門的門拐角處,應道:“你下回去州府且回黃管事,往後每十日我會送五盒銀耳子過去,他可以提前訂出去,按訂單順序給客人送去,每月同一家隻可訂一盒。另有零碎鬆散的碎銀耳子也一並送出去,碎的便不做預定,先到先得買賣即可。”

“這銀耳子既這般掙錢,小裡正咋不放多些過去呢?”張豐收跟著小裡正做事也有大半年,自然也曉得啥叫饑餓營銷,可這十日才給五盒,也太饑餓了些吧?

葛歌淡淡笑著搖搖頭:“就是要這樣,銀耳子本就少有且價貴,若叫人家曉得我有這般本事,無異於幼兒抱赤金行於鬨市。”葛歌眸光清澈,落在張豐收身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曉得了。”張豐收如今也在跟著文先生讀書識字,自然明白小裡正此話含義,暗道自己還是太魯莽、考慮太不周全了些。他們不過一介平頭百姓,但凡上位者隨意動動手指張張嘴,那對他們而言可都是致命的打擊!

見他想明白了,葛歌也不再多言,隻道:“你下回去州府前,再過來取銀耳子。”

在葛家做事的人如今都曉得小裡正有一手種菌子的好本事,可這銀耳子是咋種的就誰都不曉得,甚至連那菇房的門在哪兒都不知曉。

小裡正不說,他們也都不問。

***

又過了十日,已是四月末。村裡人的稻秧安安分分地長,在葛家的秧苗都立穩根,往上竄了兩寸高時,他們也終於迎來了插秧的農忙時節。

“小裡正!小裡正!外頭有人找您!”

不用下地就泡在菇房裡琢磨的葛歌聽到外頭有小孩兒在喊,應了聲:“來了!”從設在自己住的第二進西廂房的銀耳種植房出來,葛歌慢悠悠地將挽起到肘關節的袖子放下往外頭去,見是林張氏家的小兒子林小茂乖乖站在院子裡等著她。

“小茂,是誰要來找我啊?”牽著林小茂往外頭去,葛歌歪著腦袋跟胖乎乎的林小茂柔聲說著話。看得跟在她後麵的趙貓兒不屑地撇撇嘴,這娘炮對自己時咋那凶,對那還流鼻涕的小屁孩兒就和顏悅色地?那小屁孩兒也是,都那麼大了還要人牽著走,真是討嫌!

林小茂吸了吸鼻子,歪著腦袋回想了一會兒才道:“騎著大馬的!”

騎著大馬的?葛歌想了想,也沒想出是何人來,又怕叫人等久了,打發林小茂跟小夥伴去玩,自己則快步往村口走去。

騎著大馬來的有兩人,兩人皆穿著士兵樣式的衣裳,下馬就站在村口,也不進村。

“二位軍爺好,我便是此村裡正,不知二位軍爺前來所謂何事?”葛歌有些猶疑地望著這二人,她確定自己不認識他們,也確定最近自己沒惹事啊,這是怎麼回事?

“葛小裡正,我兄弟二人乃北疆前線歸來報信兒的,開春一戰,你爹與你們村的所有男丁在一場惡戰中全都消失了,隻在山坳中尋到一山坳都是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屍體…”兩人也是受上峰吩咐,直奔華東村送信,先是進了老村,才曉得葛家茂他孩子帶著村裡一半兒的人搬走了,又尋到這邊來,才把消息帶到。

葛歌聽完二人所言,隻覺兩眼一黑,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站住腳步。

“奶!”“娘!”

葛歌沒倒下,可一眾站在不遠處圍觀的村民卻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

“唉,你們多多保重吧!”那二人看見已有好幾個村婦都暈倒了,又是心酸又是無奈地歎了一聲,與葛歌道彆一聲便離開了。

本來這消息也不該由他們傳回來,隻是那葛家茂在去歲冬日一戰時僥幸救了左前鋒一命,左前鋒為報答葛家茂的恩情,也不忍叫那四十幾口英魂成了無人祭祀的孤魂野鬼,才特意點了他二人到雲家集來給華東村傳信兒。

如今這信兒已傳到,他們也算是事了了。

“多謝二位軍爺。”葛歌長長吸入一口涼氣憋著,以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失態。

村裡人如今全都亂套了,她這主心骨要是也倒下,全村人怕都是要撐不住了。

“李瑞哥,套了驢車去鎮上請大夫回來。”葛歌雙手緊緊拽著衣袖,理智全部回籠:“要快!”

還在為大哥沒了而傷心的李瑞終究比婦人們心態好些許,得了小裡正吩咐,兩眼紅紅的他應了聲好,連忙就去套車。

“豐收哥,你搭把手給群花姐,扶一下陳婆婆。大家夥兒都扶住了!”葛歌也不叫她們將人扶回去了,索性便都在村口第一家門口全都暫時坐下,等著大夫來看完再往家挪便是。

此時村裡的人都還不多,大部分主要勞動力可都還在地裡乾活。葛歌想了想,還是決定叫王小虎去把村裡人都喊回來。

大夫還沒到,在插秧的村民便都聽到了銅鑼聲,以及伴隨著銅鑼聲飛奔而來大聲喊的王小虎:“小裡正叫開會了!”

明知是農忙時候,小裡正還要喊開會,想來是大事兒。在地裡的村民也不耽擱,插完手裡的一把秧苗便都去洗淨手腳,扛著鋤頭往村裡回:“這時候會有啥要緊事兒?”

“你奶這是咋了?”扛著鋤頭一路進村,按著王小虎說的,一路往村口去,才走近人群,林張氏就驚呼出聲,連忙放下鋤頭,快步走過去從撐得很辛苦的女兒手裡接過暈倒的婆婆,試著叫了好幾聲:“娘?娘?”

還有好幾個婦人也如同林張氏一般,笑嗬嗬地回村來,卻見自家婆母全都暈倒了,個個嚇得驚慌失措:“好好兒地這是咋的了?”

眼眶憋得紅紅的葛歌吸了吸鼻子,與不知發生何事的眾人沉聲說到:“各位叔嬸兒,你們先冷靜一下聽我說。”

“方才,有打北疆來的二位軍爺來報信兒。說咱們村上前線的所有人,全、全都沒了!”說到全都沒時,葛歌咬著牙有些說不出口,最後閉上雙眼不去看大家夥兒好奇與期盼的目光,將噩耗說給所有人聽。

“娘!”許李氏應聲而倒,嚇得站她旁邊的許青草趕緊強撐著扶住。許二也來不及悲傷,連忙伸手過去接過妻子:“孩兒他娘!”

等李瑞去接了大夫進村,進村第一家門口那兒已靠牆齊齊坐了十二三個暈倒的人,圍在四周的人個個都在小聲啜泣著,嚇得老大夫眉心“砰砰”直跳,這十二三口都斷氣兒了?彆是會過人的病吧?

“村裡長輩受了大刺激暈倒,還請老大夫您幫著瞧瞧。”葛歌見李瑞帶了大夫回來,當即叫人扶著年歲最大的陳婆婆先坐到方才已準備好的八仙桌旁坐著:“不管多少銀子,我隻要人沒事兒。”

老大夫聽是受刺激暈倒的,放下藥箱坐下就開始把脈,過了幾息,才沉吟道:“患者本就是虧空的身子,如今受了大刺激,我為她紮一針便能醒,隻是這虧空的身子若不調理,怕是撐不過今冬了。”

“大夫,求您救救我奶!”陳群花才經曆了喪父之痛,不想這會子又聽到她奶也命不久矣的消息,哭得兩眼汪汪,先求大夫,再求葛歌:“小裡正,求您救救我奶!日後我為您做牛做馬,就是您要我的命,我也絕無怨言!”

葛歌扶起跪下的陳群花,長歎了聲:“群花姐你彆激動,咱們先聽大夫咋說,該調理咱就好好兒調理。”

老大夫聽這後生這般說,便道:“我先給開張方子調理一番,先吃上一個月,等吃足一個月了,再上回春堂去尋我看診。”說完拿出筆墨,斟酌沉吟著開了張藥方,吹乾了墨再遞給陳群花:“這方子都是些滋補藥物,其中人參、當歸都是貴價藥物,要是沒錢,去掉便是,隻是去掉於藥效也有影響。”

“無妨,要多少銀子到時群花姐你來找我,我給你預支工錢。”葛歌點點頭,示意陳群花收下藥方。

老大夫見狀,也不多言什麼,又取出金針往陳婆婆的人中穴紮了一針,片刻後,陳婆婆悠悠轉醒。

鬆了口氣的葛歌示意村民扶著下一個暈倒的上來看診,等看完所有人後,老大夫也累得一身汗。

葛歌將每張標明是誰家藥方的單子連同兩錠銀子一起遞給李瑞:“李瑞哥,你送大夫回去,順道幫大家夥兒抓五日的藥回來。”

送走大夫後,葛歌才與還在小聲啜泣的眾村民緩緩說到:“先將老人扶回去安置好,再到我家來,大家夥兒好好商量,看是請人來做場法事還是要立墳。”

逝者已矣,可也要給生者找點事做,寄托哀思以慰藉彼此。

作者有話要說:日萬第八天了,還有最後兩天,我就解脫了…………繼續滄桑點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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