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 / 2)

還有一兩家舍不得走的留在原處,張農便是其中之一。

“葛大哥,原是我們家婆娘對不住你們家,這般,我把我們家大寶入贅到你家來,咱兩家結個親家,往後大寶就是你親兒子,就當我一家給你跟歌兒的補償如何?”

葛家茂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呢,一旁一直都閉嘴不敢言語的**氏就先炸毛了:“憑啥叫大寶入贅?他們家絕戶頭還賴我不成?”

“吳伯,把人給我趕出去!”葛家茂真是氣得倒仰,他還活生生站在這家裡,她**氏就敢這般說話,可想而知他不在時女兒受了多少委屈!又補了一句:“往後這長舌婦敢進村口一步就把腿給我打折了!”

張氏夫婦被吳用帶著三個年輕力壯的小廝一路趕著出了村口,直到華新村大門重重合上,欺善怕惡的**氏才叉著腰站在華新村村口用力地啐了一口:“我呸!往後求老娘來老娘都不來呢!還想要我兒子入贅!哎喲!”

張牙舞爪還沒罵完街的**氏被黑著個臉的張農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痛得她嗷了一嗓子,立時就要跟丈夫掐起來:“你還起什麼頭!要咱家大寶入贅,你這爹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就你是親生的!”張農恨恨地踹了媳婦一腳:“好事兒都叫你給敗壞完了!那葛家就葛歌一個閨女兒,咱大寶要真娶了她,往後那家裡的銀錢不都是咱的!”

張農真是氣得不輕,以他在前線時跟葛家茂打下的好交情,他要再多勸幾句,自家這又知根知底的,這事兒少說也有七八成準。這下可好,全叫自家婆娘給攪和了!

氣得他心裡冒火,又舉起手來想削她一巴掌。

這時候就機靈得很的**氏一下就閃開了,站得離張農少說七八步遠,這才後悔地問到:“那要不咱再回去找葛家茂說說?”

想想方才在葛家看到的滿院子的仆人,還有那鋪滿青石地板的大宅子,光是想想這全都是自家的,這就跟白日裡做了個大美夢一般啊!

“回你娘個腚!”張農先是戀戀不舍地望了眼華新村滿片的青磚瓦房,再收回目光惡狠狠地瞪了眼**氏:“沒聽見人方才說的?敢再進村一步,腿都給你打折!”

張氏夫婦在村外扯皮時,葛家院子裡,葛家茂滿臉滿心愧疚地與女兒坐在一處吃朝食。

見女兒一言不發埋頭苦吃的模樣,葛家茂心裡更是酸澀,眼中儘是慈愛與愧疚望著女兒:“歌兒,爹不走了。”

“為何?爹怕我被人欺負?”吃光一小碗粳米粥的葛歌又給自己盛了碗,她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日運動量又大,一日三頓那都不能落下,光是朝食就得吃兩碗粳米粥、一個如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肉包或者饅頭才能飽。

葛家茂一想到方才的事兒,真是又氣他們又氣自己:氣這些人臭不要臉不是玩意兒;氣自己沒能保護好女兒。葛家茂雖想戰場建功立業,可跟女兒比起來,建功立業就連一片樹葉子都比不過了。

盛好粥繼續吃著的葛歌見他不說話,歎了口氣,擱下手裡的碗,好整以暇地看向葛家茂:“爹,我能保護好自己的。您不在時我不也過得挺好的嘛?我知道您是怕我在家受委屈,但您瞧家裡如今我可有十幾個仆人,誰敢欺負我?再說了,您出去建功立業,沒準兒到時能當上個將軍啥的,那到時候想找啥樣入贅的女婿找不到?”

“你這孩子!哪裡有小姑娘家家拿這些事來說的?”原先心情還挺沉重的葛家茂被女兒這一句逗得板著的臉就破了功,麵上多了淡淡的笑意:“明明是個女孩子,卻沒一點兒像你娘的。”

“不像我娘,便是像你唄。”葛歌見他心情恢複許多,便又端起自己還沒吃完的粥,邊吃邊道:“若是我娘還在,知曉您有這番雄心壯誌,定然也是全力支持的,娘如今不在,我就一並幫她支持您了。”

想到溫婉賢惠的亡妻,葛家茂眸中儘是懷念:“歌兒,爹走前咱們去看看你娘吧。”

這便是終於堅定了心緒,要到廣闊天地去實現他的雄心壯誌了。

暫居葛家後院的崔夫人雖因避嫌隻見過葛家茂一麵,不過也對這有遠大誌向的鄉下漢子頗為欽佩,聽葛歌言其父還懂些許拳腳功夫,她會射箭也是葛家茂所教。

崔夫人便親自手書一封,叫他一並帶去給陳平西,為還未去到西南的葛家茂在自己丈夫跟前謀了份親隨小卒的職務。

葛歌自然是感激不已,吳伯的推舉信至多是能叫父親有個稍微好些許的去處,可崔夫人這一幫忙,那便是直接幫自己父親劃了條康莊大道。

葛家茂從女兒那兒得知自家後院住著的人身份不俗,並沒想到有這般權勢。等他到了西南成為崔小將軍麾下一名親兵,後來聽崔小將軍提起華新村,他才曉得原來女兒竟還救過小將軍一命,家裡住著的那些瞧著和善極了的大戶人家家眷,竟是催大將軍的家眷!

不過這都是後話,再說回如今。

葛家茂帶回的人裡有不少能乾的,他離開前的這幾日,細細考量了有意留在村裡的人,最後定下十八人賣身於葛家,全部聽令於葛歌。

給女兒留下了十八個壯漢保鏢護院,加上自己村裡如今大多數人家主力都回來不走了,葛家茂也不怕老村那些人敢再上門鬨事,才放心地準備離開華。

送走三十餘要各自歸家的弟兄後,葛家茂帶著願意跟他去西南投奔崔家軍的二十幾個弟兄,背上葛歌給準備的衣裳盤纏,駕著葛歌準備的五輛騾車,拉著葛歌準備給崔家軍的藥材,一路直奔西南。

葛家茂走時已是十月下旬,十一月初,雲家集上遍傳崔家軍要替天行道,斬除叛國、叛民的國君一事。

***

亂了一整個秋季的雲家集,卻在崔家軍反後不過一月便快速安定了下來。

原因無他,雲州城知州與守軍之將在雲州城同知何南與西南崔家軍派來的勸降使臣勸說下,加入了崔家軍陣營,不過十二月,北寧、雲州、西南、江南五城等地便已是崔家軍陣營。

雲州歸降後,在崔家軍使臣調令下,雲州守軍快速平雲州境內流民暴/動之亂,安置流民數千。

借此機會,葛歌買入自賣自身的流民三十六人,進一步做好華新村人才儲備工作。

“哥兒你看,下雪了!”已換上新棉襖的王小茹跟在葛歌後邊,從停工許久剛恢複生產的磚窯廠往村裡回時,瞧見一朵朵細碎的雪花隨著有些淩厲的北風飄飄灑灑,最後慢悠悠落在滿是枯黃草木的荒地裡,失去了蹤跡。

葛歌停住腳步,瞧見一朵小小的雪花兒飄到自己眼前,伸手接住這朵小雪花,瞧著它在自己掌心消融後,才抬頭望向天空:“今年的雪來得倒比尋常年份晚些。”

呼嘯的北風卻吹不散天空的陰沉,午後時分還隻是有些許陰沉的天空,到了傍晚竟開始陰風怒號,早些時候的細碎雪花如今已成漫天鵝毛大雪。

天兒,越發地冷了。

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有人華裳美酒,就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站在屋簷下瞧著紛紛揚揚的大雪飄落地上,穿著文寧氏前些日子新趕製出來的鑲一圈厚厚灰兔毛,水貂絨裡子鬥篷的葛歌輕歎一聲,這般寒冷的天兒,雲州城裡數千流民,這個冬日怕是要格外漫長了。

“葛裡正,我家夫人有事相商,您如今是否方便?”崔夫人身邊的嬤嬤過來尋葛歌,嬤嬤生得一張良善的圓臉,對葛歌態度尊敬,十分和善。

葛歌收回心緒,應了聲方便,跟著崔嬤嬤一前一後往二進的西廂房去。

崔嬤嬤輕聲扣了幾下木門,推開門叫葛歌進去後,又悄聲關上門,自己守在外邊兒。

崔夫人住的廂房是葛家第二進裡最大的一間房,原先隻有些簡單家具的廂房如今被收拾得極好:崔家仆人自己繡的福祿雙全小屏風、幾件小巧精致的擺件,以及繡了雲紋、花中四君子等圖案的桌布等,處處皆是用了精巧心思的。

還從外頭尋了個從前裝醋的褐色粗瓦罐回來,插上幾隻含苞待放的野紅梅,頗有幾分野趣與生機。

葛歌進來時崔夫人正將自己這次逃出國都帶來的私房找出來擺在炕上,見她進來了,笑吟吟道:“歌兒你瞧瞧,這些東西咋樣?”

崔夫人自己出身武人世家,嫁的丈夫也是數代將士之後,對葛歌這般身手極好,性子又難得極為沉穩的小姑娘那自然是喜歡得不得了,在葛家住的這兩個月裡對方對自家那也是極為敬重,沒有一絲怠慢的。

又知葛歌之母早逝,崔夫人對她可就更加心疼了,這眼瞧著就是要認乾親的節奏,兩人之間自然也是有幾分親密。

“嬸娘您這是?”葛歌走近一瞧,見那擺著的都是啥金銀珠寶,還有一大遝銀票,有些不明所以。

拿出老底兒的崔夫人自己卻是打扮得極為素淨,因屋裡有燒得熱乎的炕,還有葛歌自己燒的煙極少的木炭在跟前烤著,隻穿了一身領口袖口帶一點繡紋襖裙的崔夫人梳著簡單的發髻,隻戴了兩隻鎏金簪子,一對圓潤小巧的珍珠耳環並一對戴了十數年的和田玉鐲,便再無他物。

崔夫人示意葛歌坐下,隨手拿起一支沉甸甸的赤金雕牡丹花簪子遞給葛歌看:“我聽說如今雲州城外不少流民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便想著拿些梯己出來賑災,不過我這也不方便露麵,這事兒怕是要勞煩歌兒你幫嬸娘一把了。”

“這…”葛歌低頭看了看手裡沉甸甸的金簪,有些遲疑。

反倒是崔夫人自己看得開,柔柔地拍了拍葛歌的手,說到:“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我沒了這些且餓不著凍不著;可外頭貧苦百姓卻能救回一條性命,吃飽穿暖安度寒冬。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簪子如今放在我這兒也是積灰,倒不如拿出去救人呢!”

說罷,崔夫人又在一旁還打開著的木頭箱子去取出一個小巧的木盒子,打開後遞給葛歌:“這玉簪是當年我及笄時我母親送予我的及笄禮之一,這段日子多得歌兒你的照顧,便當是我們一家的一點子小心意送給你。”

“不用,能與嬸娘您住一處,也是一場緣分,哪裡能貪圖您這般貴重的首飾?”葛歌連連擺手,將那渾體通透的碧玉簪視作燙手山芋一般不敢接。

崔夫人卻將木盒子硬塞進葛歌手裡,見她還要放下,便故作生氣道:“你若是不收,往後我可不敢再在你這兒住了啊!”

“…那便多謝嬸娘了。”葛歌見對方這般,也隻得恭敬不如從命,乖乖收下那支渾體通透,從簪柄到頭渾然天成雕琢成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樣式的碧玉簪。

見她收下,崔夫人才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與葛歌說起賑災一事:“我這些首飾,估摸著當個五六千兩不成問題,再加上銀票兩萬兩,應當也夠用一陣子的了。”

崔府家眷逃離出京時走得匆忙,崔夫人也隻是帶了兩箱珠寶首飾另加十萬兩銀票,如今一口氣捐了這麼多,實在也不算少了。

葛歌點頭應下:“成,那我明日便到雲州城去一趟,您看這銀票是直接捐給州府衙門還是咱們自己也辦個粥廠每日施粥?”

“一半給衙門,一半咱自己留著罷。”崔夫人想著,自己一家欠了小姑娘這般大的人情,就算是自己拿銀子來給小姑娘鋪個好名聲,能打入雲州城的上層圈子,將來能物色個好人家,那也是美事兒一樁。

不知崔夫人心思的葛歌應了聲好,又道:“我如今倉庫裡還有能用的四五千斤粗糧,我也一並捐出去,能幫一點兒是一點兒。”

崔夫人聽她這般說,對葛歌又多幾分滿意,果真是個心善的好孩子。

***

一場鵝毛大雪下了足足一夜,晨起隻見整個雲州城都變成一片雪白,家家戶戶屋頂上積了層厚厚的雪。

葛家門口,五輛驢車排成一隊,每輛車上都堆滿了裝著糧食的□□袋。

“我去不過兩三日便能回來,家裡一切便拜托吳伯您多上心。”因要冒著風雪趕路,今日依舊穿著厚厚鬥篷的葛歌腳踩一雙鹿皮靴,與吳用邊往大門口走邊交代到:“瞧著怕是還要下雪,村裡要有什麼要緊事兒您老先做主也無妨。”

吳用雙手交疊與身前,微微佝僂著腰跟在葛歌後邊兒,對主子的吩咐也一一應下。

“哥兒(主子)。”站在驢車旁邊等的王小茹與明佳還在說著話,見葛歌出來了,便停下話頭,三人先後上了驢車,負責駕車的漢子們催驢揚鞭,五輛驢車依次慢慢行駛出了華新村,隻留下一道深深的車轍壓在路上淺淺積雪處。

雲州城內,一場大雪凍死了流民十數人,晨起便忙得跟陀螺一般的知州大人胡宥青愁得不行,雖說如今雲州境內沒有流民鬨事兒,可秋收時又被強征了一波的雲州城,如今真是哪哪都窮,他是真拿不出多少銀子來安置這幾千流民了!

愁得連午膳都吃不下的知州大人正在府衙書房裡發愁時,聽到外頭衙役來報,說有人來捐財物,立時正冠套鞋,一路小跑往前邊兒趕去。

胡宥青趕到衙門口時,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後生正站那兒指揮他的人將驢車上的糧食往下搬。

“小公子大義,胡某代雲州百姓多謝小公子了!”胡宥青抱著手上去就是一頓感激多謝:“外邊兒冷,小公子不妨雖我到屋裡坐會兒?”

葛歌朝他抱手見禮後,便隨著進了府衙後待客的偏廳。才進去一會兒就有衙役送來熱茶水。

胡宥青細細打量了這小後生一番,感慨道:“小公子年歲不大,倒難得有一番善心。”

“晚輩賤名葛歌,不過也是儘我們家的一番薄力,不敢要大人的這聲謝。”葛歌說罷,又從懷裡掏了一遝銀票遞到胡宥青麵前,沉聲道:“這裡是一萬五千兩銀票,加上外頭有糧食三千斤,棉被二十條,此外,晚輩預備在家中鋪子,景陽巷葛家菌鋪外設一粥廠,每日施粥一餐,希望能幫到城中百姓些許。”

除崔夫人拿出的兩萬兩銀票外,葛歌自己也出了五千兩,能幫一點是一點。

胡宥青聞言,自然是連聲道謝。胡宥青對這一年間冒頭極快的葛家菌鋪自然知曉,不過也是直到今日才知曉,原來這大名鼎鼎的葛家菌鋪主事者不過十個尚未弱冠的小後生,對這個不知背景的後生不自覺又多了幾分敬佩。

再者,有了葛家菌鋪捐糧捐錢,胡宥青的燃眉之急可算是解了些許,也尋著好由頭去叫城中大商戶也一起捐些糧錢,幫著一起渡過難關。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我昨晚碼到十點四十才碼出來的,生活不易,咕咕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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