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日萬活動(6)(1 / 2)

“好心的大哥哥”提著鹵肉鹵菜,回到了寶林巷的小古栗子鋪。

因著原先那處鋪子的主家不肯賣也不肯繼續租,葛歌便在同是寶林巷原先小得可憐的栗子鋪斜對麵過三家的位置買下了新的鋪麵,鋪內經營麵積有七八十平米,還帶了後頭兩間倉庫,嶄新的小古栗子鋪在今年秋天已重新開張。

而原先的小古栗子鋪也在今秋再次租了出去,竟也是個賣炒栗子的,估摸著是瞧上了去歲小古栗子鋪的興旺生意,想來分一杯羹。

但小古栗子鋪如今業務已從專賣炒栗子拓展到一切跟栗子有關的食品:炒栗子、蒸栗子、栗子餡餅、栗子糕點,糖的鹹的都有,不管是在板栗味道上抑或是花樣上,都完勝對麵那家來分一杯羹的。再者這大堂裡擺了六七張八仙桌,免費供應的茶水也幫著留住不少客人;另還隔出一小間兒來賣各色菌子,生意一日好勝一日。

如今這鋪子由春梅主導經營,林大炒栗子,另在家裡找了個會白案的仆人與倆機靈的小夥計負責跑堂,哪哪都□□梅打理得妥妥當當的。

方才就一直幫小裡正收送貨上門的各色物件兒的春梅才叫人將剛送到的糖鹽搬進去,出來就見小裡正到門口了,連忙笑著迎上前去:“哥兒,那些賬都結清了,可是叫人給你裝車一會兒送回去?”

如今天兒冷,留在鋪子裡坐著吃的客人沒兩個,春梅帶著倆小夥計搬東西進進出出的也不怕影響。

小夥計機靈,很快給主子跟管事的上了茶水,又提了個燒著炭的小火爐才退下,明佳也自去找地方暖和,隻留葛歌與春梅則坐在一處說話。

“這幾日生意如何?你這都忙得過來罷?”葛歌對春梅這個跟著自己一點一點做起小古栗子鋪的很是滿意,春梅也是個忠心且不貪的,葛歌平日裡對栗子鋪這邊管得倒比村裡都少些,隻是春梅每月會給她報經營情況及收益。今日難得過來,便順道多問幾句。

春梅提著小壺給葛歌倒了杯茶水,笑道:“如今都好哩,前兩日還有一對唱小曲兒的父女上門來,問咱這兒要不要唱小曲兒的呢!”

一般這唱曲兒的大都是在茶樓酒館裡唱,如今有人到自家這鋪子來問,對春梅而言也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兒,自然要稟告給小裡正的。

“若唱得好倒也成,你趕明兒叫來唱一段兒試試,能行就留下。”葛歌啜了一小口熱茶,舒服地喟歎一聲。

春梅哎地應了聲好,又道想著開春以後弄多幾個茶點及茶葉,想逐步往特色茶樓的經營路線走。

葛歌卻大手一揮,全由她做主:“你覺著成便試試。”

春梅得了準話,說完正事。見小裡正這般不上心的模樣,又忍不住笑著揶揄兩句:“咱這鋪子如今一日可掙不少,哥兒你這般不上心,不怕我給弄砸了呀?”

雖說是上下級關係,但春梅與王小茹等人差不多,在葛歌麵前不談公事時更多的是閨中密友的角色,偶爾調侃幾句也是有的。

葛歌聽她這般說,麵上噙著淡淡笑意,反過去調侃道:“我不上心還有你,這可關係日後你的嫁妝,你不得多費些心思嘛!”

在這栗子鋪重新開張之前,葛歌私底下找春梅單獨談過,給她開了鋪子管事應有待遇之外,還承諾過等她出嫁,要以雲家集小古栗子鋪往後每年的兩成收益作為她的陪嫁贈與她。是以才有這麼調侃一說。

“哥兒你如今是越發促狹了!”促狹不成反被鬨的春梅羞紅了個臉,想到心裡那人卻還是忍不住抿著唇偷偷笑開了花兒。

葛歌不知她的心思,隻以為她是被自己逗樂的,淡淡笑著又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水。

兩人說完話後,葛歌也不多留,叫人把今日買的東西都裝好車,她便帶著明佳家去了。

站在門口目送葛歌離開後,春梅回頭卻見林大站她後邊兒撐了把傘為她擋去風雪,一把傘都在她頭上,自己沾了滿頭細碎的雪花卻毫不在意。

見她回頭看他,隻是憨憨地咧嘴一笑。

“傻樂,這大雪天兒的也不曉得給自己擋擋,凍著咋辦?”春梅笑瞪了他一眼,林大也隻是憨憨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冷。

再說葛歌買齊節禮要用的東西到家後,叫來家仆把所有物件兒按二十五份分好,自己又去找吳伯安排過幾日的團圓飯了。

等她忙完這一大堆事兒,天兒也黑了,眨眼便又是一日。

***

漫長寒冷的冬夜結束,迎來晨光爛漫的嶄新一日。

“你好了沒?這都要走了咋還磨磨唧唧的?”穿上他那件內裡棉布都洗得不成樣子的狗皮大氅的趙大春叉著腰站在家門口,不住地催還在磨蹭的婆娘孩子們:“這出個門咋就這般難呢!”

“來了來了!催啥催,那不得給你閨女穿嚴實些?”趙妻李氏風風火火地從正房裡出來,後邊兒跟著仨穿著大得有些過分衣裳的小姑娘,小姑娘們也曉得今日是要去一個很厲害的親戚家,誰也不敢拖遝,跟著娘親快步走出來。

一家七口整整齊齊,加上隔壁趙大春他弟趙小春一家五口一起,租來的牛車用來運豬,他們便跟在後頭慢慢走。

這大冷天兒的從趙家溝走到華新村少說得一個時辰,是以兩家人趁著天還沒大亮就開始出發,等他們趕到華新村時,已過去一個時辰。

早起練完箭的葛歌才回到家門口,就遇見送豬來的趙家兄弟倆與王趙氏娘家的兄弟。王趙氏的兄弟與葛歌打過招呼後,便進了隔壁王家,隻留下趙大春兄弟兩家人。

“歌、歌兒。”雖不是第一回來華新村,也不是第一回見葛歌,可趙大春瞧見這手裡還拿著一把弓箭的外甥女兒,還真是有些怕的。

見對方淡淡應了聲,還叫了自己一聲表舅,趙大春想到昨日三妹說的話,心中有些歡喜,連忙拽了拽自己身後的孩子:“一個個傻不愣登的,還不快叫人?”

“表姐(表妹)…”方才在來的路上,趙家八個孩子早就被爹娘教育了好多回,個個怯怯地按輩分叫人。

葛歌見他們一個兩個凍得鼻頭都紅了,招手叫來仆人:“叫吳伯來把這些豬安置妥當,明日一早再殺。”

而後自己帶著趙家眾人往家裡進:“表舅你們先坐這兒烤烤火,喝些茶水暖暖身子。我去去便回。”

“沒、沒事兒,歌兒你有啥事兒就先去忙!”趙大春見她要出去,連忙站起來,不住地彎腰點頭,送對方離開。

葛歌也瞧出他們的拘束,不再多說什麼,出了偏廳後招手叫明芝在外頭守著,又叫灶上端些點心進去,自己才往後院去梳洗。

確定葛歌離開後,站在屋裡的趙家眾人才長長鬆了口氣。

“我的乖乖,這外甥女兒家這般闊氣呢!早知道有這門親戚你們咋不早些來走動?這手指縫鬆些漏下點啥來都夠咱一大家子吃一年的了!”趙小春之妻趙楊氏鬆快地盤腿坐在炕上,端起熱茶咕嚕咕嚕地喝了大半杯,又驚奇地叫喚出聲:“真是闊氣,這茶都是甜絲絲的呢!”

說罷還想打開茶壺瞧瞧那裡邊兒是啥新奇玩意兒,卻被趙大春沉聲怒喝住了所有動作:“再瞎動現下就給我家去!彆在這兒丟人現眼的!”

趙楊氏撇著嘴還想說什麼,又被趙小春拽著袖子示意,她才冷冷地朝自己丈夫哼了一聲。

“方才一路上跟你們說的話都白說了是不?人又不欠你的,憑啥就要漏給你家吃點兒?”趙大春就差指著趙楊氏鼻子罵了,這眼皮子淺的玩意兒!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瑟縮著腦袋的弟弟,一個婆娘都管不住,要沒他幫著不得叫這婆娘騎在他脖子上撒野?

看見葛家富貴的趙家孩子們心裡也是豔羨不已,不過被父親(大伯)這一頓低聲怒罵,全都不敢再有旁的心思,隻規矩地坐在原處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再亂看亂瞟。

沒一會兒就有個圓臉的小姑娘端著兩碟栗子糕進來放桌上,說到:“我就在門口,您幾位有甚需要隻管叫我。”說罷屈膝微微福了一福,規矩地退了出去。

見那跟自己大妮兒差不多年歲的小丫鬟,這穿著打扮也好,進退規矩也罷,都叫趙李氏瘋狂動心,哪怕是叫自己閨女兒到親戚家來做丫鬟她也是樂意的啊!這簇新的衣裳一瞧就是才做好的,能給家裡丫頭都穿這般好的衣裳,那旁的還能有多差?

孩子們走了一路也確實是又渴又餓的,見有好吃的,也顧不得大人之間的事兒,每人拿了一塊兒點心,右手拿著小心一點一點地咬,左手托在下巴下,等吃完一塊點心後,再把左手裡接到的碎屑也細細舔乾淨,做到一點兒不浪費。

去而複返的葛歌換了身月白色的家常衣裳,瞧著整個人也沒有方才那一身的淩厲氣勢,坐在趙大春等人對麵的空位上,斟酌了片刻才試探著開口。

“家裡都還好吧?今年收成咋樣?”

趙大春端坐在炕沿,雙手放在腿上不自然地交疊在一處,常年風吹日曬使他那瞧著比真實年齡少說大了十歲的臉上局促地笑笑應道:“都、都好,這快過年了,我尋思著大家夥兒來瞧瞧你,家裡人多,有啥失了規矩的歌兒你多擔待著些…”

並不擅長跟親戚寒暄的葛歌聽他這般說,點了幾下頭道無妨。目光又轉過去看向趙大春的三個女兒,笑道:“三個表妹瞧著比去年都大了些。”

“表姐瞧著也比去年更厲害…”趙大妮年歲比兩個妹妹大些,知道爹娘這回帶自己來的苦心,便壯著膽子與葛家表姐說話:“還好看!”

哪有人會嫌彆人誇自己的?葛歌麵上笑意深了些,將那碟子擺在自己麵前的點心端起來遞給她:“一路上過來這般久,指定是餓了,先吃些點心吧。”

趙大妮望著表姐遞過來的一碟子點心,偷偷瞥了眼娘親,見娘親朝自己不住地點頭才伸手去接過來:“多謝表姐。”

“孩子打小在鄉下長大,不懂啥規矩,還要歌兒你多擔待著些才是。”趙李氏見她似乎還挺喜歡自家閨女兒的,便笑嗬嗬地接茬。

葛歌隻搖搖頭應道:“都是自家表姐妹,這有啥的?”

“正是哩!歌兒這話說得在理兒,咱都是一家子人,哪裡有這麼多講究的?歌兒,這是你表哥表姐,去歲沒見著,這回見著了可得好好親香親香才是!”葛歌進來前才被趙大春嗬斥她穿好鞋規矩坐在炕沿的趙楊氏一激動,又故態複萌,脫了鞋就要上炕,還把坐在她身邊的一雙兒女不住推向葛歌。

兩個孩子性子並不像她,反而像趙小春憨厚老實得有些怯懦,被娘親逼著上前,隻得怯怯地與葛歌打招呼:“表妹好。”

氣得一旁的趙大春兩眼直瞪,恨不得在趙楊氏身上剜下一塊肉來,又怕惹生氣葛歌,連忙示意自家婆娘將侄兒侄女拉回原處坐著。

葛歌雖不擅長與沾親帶故的親戚寒暄打交道,不過這點子眼力見還是有的,淡淡與趙小春家的兩個孩子點頭示意,也不接趙楊氏的茬。

趙大春見葛歌態度明顯變了,心道要壞事,一個眼神給到自己妻子,自己也連忙開口賠不是:“你小舅媽這人不會來事兒,歌兒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彆和她計較!”

另一邊趙楊氏還未得意夠就被妯娌擰了一把腰上的肉,哎呦了一聲,又聽到大伯這般說,她才察覺有些不對,瞧了眼表外甥女兒那冷得跟外頭的天兒一般的臉色,心中雖不忿她一個沒娘的黃毛丫頭敢對長輩擺臉色,可也是怕回去自己日子難過,這才規矩了不少。

葛歌應了句無事,目光淡淡的瞥了眼趙楊氏,嚇得她又是一個激靈才收回目光,這又是一個想到她這兒來充長輩的,她看著這麼好欺負不成?

趙大春還想說什麼,外頭明芝扣門進來稟告:“主子,朝食已備妥。”葛家給主子們準備的朝食是有定量的,這一下來了這麼多親戚,自然也是灶上新做出來的,就耽擱到了這會兒。

葛歌點頭,朝趙家眾人說到:“大家一路過來也辛苦,有啥事兒吃過朝食再說罷。”

明芝打開偏廳的門,外頭四五個小廝魚貫而入,不過片刻就將朝食擺滿了一桌。

“準備得倉促,都是些家常飯食,有吃得不慣的還請包涵一二。”坐在主位的葛歌接過明佳單獨端來的一小碗蓮子銀耳羹,朝趙家眾人微笑著招呼:“都坐下來用些吧。”

趙家眾人本想著等從葛家回去了再用,就省了一頓,所以確實都沒吃朝食。這會子聞著這噴香的飯食味兒,一個個也都食指大動,便不再拒絕,坐下便自己動手盛粥的盛粥,吃包子的吃包子,一個兩個吃得不亦樂乎,好不滿足。

葛家灶上今日給準備的朝食是肉糜粳米粥、羊肉大蔥餡兒的包子以及幾碟子小菜,樣式不多但分量極足。

吃過朝食後,又有仆人進來撤走殘羹剩菜,換上一壺清茶,眾人才又坐回方才那邊。

“歌兒,這回表舅們過來也是有事兒想求一求你。”這飯也吃完了,賣豬的銀子歌兒也給超標了,自知不好再多留的趙大春在一家老小期待又不安的目光中舔了好幾下發乾的嘴唇,期期艾艾地說到:“你表哥表姐們性子是內向了些,但都是能乾活兒的,我們想說你這兒要有用人的地兒,他們也能幫著給乾些活兒啥的…”

雖說是親戚長輩,可趙大春那是一點兒也不敢托大,他也跟這表外甥女兒接觸過幾回,也聽過些她的故事,哪裡能傻乎乎地拿長輩的身份來壓她?

葛歌確實也對趙大春這求人該有的態度很滿意,道:“如今寒冬臘月要人做事的地方少,等開春後表舅一家來倆人試試看吧,隻是我這醜話說在前頭,來我這兒做事就要腳踏實地好好乾,但凡有那偷奸耍滑或是依仗著是我親戚在外作威作福的,那就四人一概退回去。”

這話說得確實難聽!還沒歡喜夠的趙楊氏心裡暗罵,自家親戚哪裡還有這般不給情分的?

可趙大春等人卻個個都歡喜得很,連聲應好。

站在葛家門口,趙大春乾皺的臉笑成一團,朝送他們到門口的葛歌說到:“外頭冷,歌兒你快回吧,等過年了我們再來看你!”

“成,表舅你們一路注意安全。”葛歌點頭應下下一回的走動,正好那邊王趙氏也帶著她兄弟出來想到葛歌這兒討個人情,葛歌也見過王趙氏娘家兄弟,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便也允了王趙氏娘家兄弟兩個上工的名額。

本還有些拿不準的趙莊沒想到事兒這般容易便成了,連聲多謝葛歌,眾人站在門口說了一會兒話,趙家溝來的親戚們才歡歡喜喜家去。

王趙氏與葛歌打了聲招呼,自己跟著送趙家溝的親戚出村,趁機好好敲打他們:“你們得了上工的名額可千萬彆美,不管做啥都用心做,歌兒最是不喜偷奸耍滑、仗勢欺人之人,你們要想著是我或者葛家親戚來享福的,趁機趕緊推了這名額是真,免得日後連親戚都沒得做。”

“三妹你放心,我們省得的。”趙大春牽著牛車跟在王趙氏身後,沉聲應答。

王趙氏她兄弟趙莊也應道:“三姐你放心,我們曉得輕重的。”

一行人很快走到村口,王趙氏淺歎了聲笑著說:“成,你們曉得就是,趕緊家去吧,等過年我再回去瞧你們。”

“哎!三姐你也快回去罷!”趙莊牽著另一輛牛車,衝王趙氏揮揮手道彆。

送走娘家人後,王趙氏又去葛家與葛歌說了會子話,確定小姑娘沒有因著自己來求人情而生氣或是見外後,才安心回家去。

葛歌確實沒有旁的想法,左右她如今產業越發多,各處都要用人,所謂舉賢不避親,若是自家有好的人,她自己能用得順手,也能幫著窮親戚日子好過著,些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

***

隔天是臘月二十二,乃是裡正家殺年豬的大日子。

因這回要殺的豬足足有六頭,葛歌昨日就已安排仆人在曬穀場邊上搭了兩口臨時用灶,今日一早就有葛家的家仆數人扛鍋的扛鍋、搬桌的搬桌,浩浩蕩蕩往曬穀場上去了。

“這是要做啥呀?”如今臨近過年,村學裡除了那七個科舉種子還未放假,其餘小孩兒都是從今日起放年假,正在曬穀場上玩兒時,瞧見裡正家的仆人扛著各種東西過來,便都好奇地圍在四周瞧。

“哼哼哼…”

圍在那兒看的小孩兒們聽到豬的哼唧聲,順著聲音方向看過去,竟瞧見葛家家仆兩兩一組,扛著被麻繩緊緊捆起來的大肥豬往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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