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這樣近,仰頭就是祁淮的下巴,低頭是祁淮的雙手,他連呼吸都不敢,祁淮手快地打好結,似是很滿意,看著點點頭,再道:“走吧。”
他繼續往前走,祁知年回過神,伸手就要去解開:“這,這,這樣不行的!”
祁淮卻是直接按住他的手:“穿著。”
“……”祁知年低頭再看蓋住自己的那隻手,徹底說不出話,也動不了。
祁淮輕笑出聲,再往前走,祁知年愣了會兒,立即追上去,祁淮的腳步邁得有點大,他不得不小步跟著跑。
祁淮的披風給他穿,有些大,披風直接拖到地上,祁知年怕弄臟了,很心疼,就一邊跑,一邊提著披風,走到巷口,祁淮回頭見他這模樣,又不覺笑出聲。
看來,過來找這小家夥的決定再正確不過,他的心情瞬時好了許多。
祁知年終於追上來,再度拒絕:“這個太貴重了,我真的不能穿的,你會凍到的……”
話還未說完,巷口不知何時靜悄悄地停下輛馬車,趕車的人他不認識,那人卻是友好地朝他笑了笑,跳下朝祁淮行了禮,往車旁放了張上車的小馬凳,便站到一邊不說話。
“來。”祁淮走上前,親手掀開車簾,回頭朝祁知年示意。
祁知年有點懵,他以為再去吃碗麵就得了……還要坐馬車,這是要去哪裡啊……
祁淮麵上卻沒有不耐,他於是小聲解釋:“我,我家裡有客人的……”
“我也是客人。”
“……”祁知年雖然不是善於言辭的那類人,卻也是金尊玉貴地長大,就是宮裡也來去自由的,不至於這麼膽小,偏偏祁淮在他心目中還是個高大的長輩形象,撞上祁淮,他就不太會說話了!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祁淮放下車簾,往他走來,在祁知年不解的眼神中,伸手就來,等明白過來,祁淮是要抱他,祁知年再是一個激靈,怎麼能這樣呢!這可是長輩!怎能麻煩長輩至此!
他話不多說,繞過祁淮就踩著馬凳主動往馬車上爬。
背對著祁知年,祁淮笑得眼睛略彎。
旁觀的程渠看得心中連連驚歎:我的個親娘喲,什麼時候見他們國公爺這樣笑過!看來這少年必須得好好伺候著!
這時就不得不提到一點,因為祁淮常年在外,除了當初在出事的花園子裡見過薑七娘一麵外,再沒有與她見過麵,他身邊的親衛更不會沒事往後院裡跑,後來的一些關於薑七娘的事情也隻是許言在負責。
所以,他身邊的人確實完全不認識薑七娘,也沒有見過祁知年,壓根不知道祁知年是誰。
他身邊唯一認識祁知年的人是許言,偏還有事在外。
祁知年又是隱了身份居住在此,長公主出的手,沒人找得到這裡,加之祁淮自己也根本不在意祁知年的身份,反正不論是誰,他看上了,那就是他的,很多事情有趣,就有趣在過程,他也根本沒有派人去調查祁知年。
於是才鬨出這麼個烏龍。
祁知年尚未坐下,祁淮也掀了車簾上來,程渠更是直接跳上車轅,車杆一甩,馬車瞬時便在巷口消失不見,一點痕跡不留。
小雅小頌等了片刻,祁知年還不回來,範嬤嬤有些著急。
小頌想了想,勸道:“嬤嬤安心,我恐怕那是小郎君從前的朋友,事到如今,他還願意來瞧我們小郎君,恐怕也是個好的,你彆多心,多認識個人也多條路。”
範嬤嬤不是伶俐人,卻知道這倆姐妹是很能乾的,聽她們說沒事,便也放下心來,又慶幸這個時候還有人願意與他們小郎君交朋友。
倒是小頌自己還是頗為擔心的,努力在想那個人到底是誰。
隻是時間不等人,她們倆不能久留,那一千兩到底是留下了。
範嬤嬤人老實,被她們倆幾句話一哄,就不會再拒絕。
昨日不過在小巷四周晃晃罷了,今日若要帶小家夥在街上行走,難免被人認出來,祁淮並不想叫人知道小家夥的存在,馬車便有條不紊地往城外駛去。
馬車隻是尋常的青帷馬車,外表看起來很普通,裡頭卻是寬敞精致又舒適。
有矮榻,還有小桌,桌上有固定擺放的茶壺與糕點,角落放有炭盆,矮榻上鋪著暄軟的厚褥子,祁知年有些不敢坐。
其實身上衣裳雖然破舊,範嬤嬤卻是洗得很乾淨的。
還是不敢。
猶豫間,祁淮也上來了,不待問上句話,他說了聲“走吧”,馬車直接跑了出去。
祁知年身子猛烈一晃,直直往後倒去,他心中痛苦,以為自己又要丟人丟大發了!
卻有雙手臂緊緊箍住他,他眨眨眼,抬頭看去,祁淮朝他笑。
“……”他掙紮著從祁淮懷中坐起身子,趕緊離祁淮坐得遠遠的,低著頭平複呼吸。
祁淮卻是悠閒地倒了盞半滿的茶水,遞給他。
祁知年正縮在角落裡想這想那的,惱恨自己在長輩麵前也太過沒出息,哪裡意識得到。
祁淮手拿茶盞,直接往他身邊坐得近近的,掀開茶盞,將茶杯放到他嘴邊,水汽蒸騰,鼻尖沁著臘梅幽香,迷糊著的祁知年才能清醒,他喃喃道:“臘梅的味道。”
“茶中摻了曬乾的臘梅,煮茶的是淩晨時分花瓣上的雪水。”
祁知年聽到耳中,想的卻是,祁淮果然喜歡這樣飲茶啊。
那天被帶去長公主府的時候,他也還在梅林中摘梅花呢,如果沒有那些事,那該多好啊,說不定今年過年他真的能見到祁淮,祁淮也會指導他讀書,還能喝到他親手釀的梅花酒……
祁知年想遠了,祁淮看著他圓潤小巧的鼻尖,覺得甚是可愛,卻又不滿於自己就在跟前,他還敢出神。
心中又生出逗弄他的念頭,不禁笑著用手捏住他的鼻子,祁知年“啊”了聲,祁淮一手還捏著他的鼻子,另一隻手卻將茶盞遞到他順勢張啟的嘴邊,喂他喝了這杯茶水。
喂了一半,祁淮才鬆開手,捏過鼻子的手指撚了撚,心中嘖嘖稱奇,這小家夥還真命中注定就該被他看上,哪哪都長得合他心意,就連手感也好。
幸好那晚沒給殺了。
“味道如何?”他問。
“……”祁知年的耳廓漸漸變紅,低頭小聲道,“謝謝……”
祁淮又是一陣好笑,這是又嚇得更傻了吧,這有什麼好謝的?
車外趕車的程渠,即便風雪中也是一身大汗,正覺得無趣,聽到祁淮這難得一聽的笑聲,他也樂了。
主子樂了,他們日子才能好過不是?
他打算今日就吩咐下頭的人,往後都對這位少年尊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