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指了指林家母女:“蘭公子,那是我的鄰居,我還有事,失陪。”
說完,祁知年便抬腳走了。
蘭暮雲望著少年單薄的背影,不禁可惜地歎氣。
有了蘭暮雲的話,祁知年能確定,祁淮估計真的是跑到山上躲這件事兒去了。
恐怕得等那廣延伯真的去了西北,祁淮才能從山上回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叫小武哥(趕驢小哥)日日守在城門處,他要確保祁淮一回來他就能知道!
接下來的日子,祁知年依舊是做燈、賣燈、背醫書,以及盯著無名道觀的方向瞧。
有巡捕關照,林家母女的攤子上,也再沒人來搗亂。
倒是那個程悅,後來又來過幾次,還總愛往他攤前轉,老是問這問那的。
問他有沒有忙得出汗,要不要帕子擦汗。
又問他愛不愛讀書。
還問他喜愛吃什麼。
問了許多奇怪的問題。
祁知年這般的好性子,也覺得有些煩了,卻又不能轟人家走,那天程悅可是為林秀秀出頭的,說起來也是個俠肝義膽的小娘子,哪裡好與這麼個小娘子為難呢?
上元節前,廣延伯終於出發去往西北。
祁知年之所以知道,也是小武哥說的,小武哥不認得什麼廣延伯不廣延伯的,祁知年卻記得他家的徽標,畫下來給小武哥看著,叫他也順便盯了這個標。
小武哥看到,就立馬報於他知道。
祁知年鬆了口氣,這下祁淮總該回來了吧?
也是這天,清晨醒來,祁知年在家繼續做花燈,範嬤嬤打算出門買菜,剛出門,就見小院裡憑空多出五個巨大的包袱,她嚇了一跳,立即喊祁知年出來看。
祁知年也很詫異,走上前仔細看,卻見那布料上繡著梅花,走近了更是有臘梅幽香。
他問:“嬤嬤,一點兒動靜也沒聽著嗎?”
“沒啊!我夜裡還起來給娘子看被子,那會兒風大,我還出來檢查過院子,院子裡還什麼都沒有呢!這,這到底是什麼?彆是什麼壞東西吧!”
祁知年歎氣,若是他猜得不錯,應該是祁淮叫人送來的……
“嬤嬤,先抬進去吧,放這兒總不是個事兒。”
範嬤嬤最聽他的話,聞言立即和他一起往屋裡搬,都搬回去後,她道:“拆個看看是什麼,若有什麼不對,也好請隔壁林娘子去請個巡管來看看!”
祁知年拆開其中一個最軟的包袱,打開便是滿目華光,全部都是衣服。
祁知年沒猜錯,這些衣服恐怕就是當時在溫園,那些姐姐們所說的叫繡娘做的新衣服。
這也是祁淮讓送來的嗎?
其實這還真不是,本來那天在護城河邊,祁淮已經決定放手。
隻是這事兒無需告訴他人,他的手下又不知,衣服做好,其他東西都準備好後,還是依照當時祁淮的吩咐給悄悄送來了。
範嬤嬤到底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她摸著衣裳道:“這下頭還有三件大毛披風,倒是跟您那天穿回來的一樣,這衣服繡工極為精致,繡娘的手可真巧,不比我們從前府裡那位差,這裡竟還裝了幾盒糕點,這個包袱裡是什麼?竟然是梅花上采集的雪水!這……”
範嬤嬤看著也不由心驚,這些都是他們小郎君喜歡的東西啊!
範嬤嬤放下手,問祁知年:“小郎君,這難道不是送錯的?誰送來的?”
祁知年再歎氣,低聲道:“我那位,朋,友。”
範嬤嬤則是再感慨這位朋友也太好,祁知年什麼也聽不下去,他轉身走到窗邊,看向院中一株紫薇,這得夏天才開花,此時正是光禿禿。
他的心也是光禿禿的。
祁淮都被人逼到山上,竟然還想著他這裡。
而他於祁淮,暫時還不過是個僅有幾麵之緣的陌生人而已。
世上為何就有祁淮這樣的好人?
他也不知是第幾次地問自己。
他不禁心中喃喃:祁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哪知,直到上元節,祁淮還是沒有回來。
祁知年終於忍不住,腦中已經亂七八糟想了無數種祁淮的慘狀,他害怕有人要害祁淮。
畢竟現在有心人都知道祁淮在道觀呢!
這當真是關心則亂,若真有人能害到祁淮,他祁知年去了又能有什麼用?
隻可惜,祁知年此時冷靜不下來,想不到這一點。
上元節那天,他剛將燈架架起來,又收起,都放到小武哥那裡,他又托林寡婦跟範嬤嬤打聲招呼。
做完這些,他也不敢叫小武哥送,怕被人發現祁淮的秘密。
趁著天黑,他悶頭就往山上跑。
過了上元節,明日起,城門再不會開到這麼晚,他也再沒有夜間出城的機會了!
他前腳剛走,蘭暮雲便來了,他帶了幾本新出的書,卻見攤子空空,他還又歎了口氣。
蘭暮雲本想與那對賣豆花的母女打聽祁知年的住處,卻又想到祁知年的防備,想到蘭家與祁家的關係,苦笑著搖搖頭,轉身離去。
蘭暮雲走了,又來了第二撥人,這撥人還未站定,一旁先跳出個人,跳到領頭之人的耳邊便道:“大哥!那小子突然跑了,往那裡跑了!”
說著,他指了個方向。
大哥看那個方向,臉色陰狠:“追!公子爺可說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那小子的命!”
“沒錯!敢跟我們公子搶人,必須要他的命!”
“走!”
一群人順著祁知年的蹤跡往山上走。
祁知年走的還是上回那條路,一路無人,他走過一次,也不至於陌生,又盼著能早些見到祁淮,他如今的體力也好上許多,他走得很順暢,也很快。
圓圓的月亮掛在天空,照亮整片大地。
祁知年卻無心欣賞月景,隻盼能快些到達。
之所以到了後,要怎麼才能見到祁淮,又該說些什麼,他還沒有想好。
他走到後來,還越發來勁兒了。
臘梅花期已過,但香雪海的臘梅太多,總還有些花是開著的,待到祁知年聞到那若隱若現的臘梅香,他便知道,他快到了!
他興奮得甚至跑了起來,他看到了上次見過的那塊大石頭!
他喜上眉梢,正待衝過去,身後忽地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他腳步頓住,不禁回頭看去,
隻見一個連麵都不曾蒙的陌生黑衣人,他心中收緊,難道這是要來害祁淮的人?!
黑衣人舉著刀直接朝他劈來,氣喘籲籲地,滿臉凶惡,待瞧見沒有戴麵具的祁知年的臉,卻又狠狠愣住,是祁知年開始往後退,他才又回過神,心道,這種相貌,更該殺了!戴著麵具就能迷得表姑娘找不到北,這臉要被表姑娘看到,那還得了?!
他惡狠狠道:“小子!今晚就是你的死期!到閻王爺那裡可彆說是我們的錯!誰讓你有膽子跟我們公子搶人!”
祁知年好險才避開,心中卻是鬆了口氣,起碼不是朝著祁淮來的!
那人顯然也是一路爬山,跟得急,又不比祁知年好歹走過這條路還算熟悉,體力到底有些不支,沒砍著,又轉身還想砍。
祁知年往後躲去,躲在大石頭後,厲聲問:“你們公子是誰?!”
“你小子還不配知道!你給我去死——”他怒吼一聲,見還是砍不著祁知年,祁知年更是直接往樹林裡跑,林中太大、太繞,跑進去就難找到。
黑衣人體力到底還是比他好些,在他將要衝進去的時候,伸手大力拽住他的手臂,將祁知年扭轉過來,拽著就要把他往山邊推,想要推他下山。
祁知年的瞳孔緊縮,腳下一滑,已經倒在地上。
他獰笑著,舉刀再來:“我先砍了你再拋屍!我——呃——”
黑衣人不可置信地低頭,腰腹不知何時,竟是被劍直接戳穿。
祁知年喘著氣,則是仰頭看去,他也看到那人腰間的劍。
血,汩汩流下。
他大氣也不敢出。
“刺——”劍被利落拔出。
“嘭!”那人的身體硬邦邦倒在地上,現出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高大身影。
祁知年傻了一般木然地看著被樹影遮住麵龐的人。
祁淮單手提劍往他走來,劍尖還在往下滴血。
走到祁知年麵前,走到月光下,他低頭看來,笑得比月光還要溫柔:“嚇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以後還是0點正常更新。:,,.